第166章 十五束发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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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谢长柳,鱼公公又是一阵难过。
他想起,这要过年了,他也该出去看看谢长柳那小子了,不然啊,过年都没个人看,也太冷清了。
他实在不知道太子是怎么想的,先前与长柳交心,后来谢家出了事,他又自怨自艾,总觉得是自己的错,后来人幸亏是好好活着,回来汴京走一遭,却又在南边出了事。那之后,太子伤了头颅,把谢长柳给忘了。说是忘吧,也还知道人,说是没忘吧却是记不得他了。唉~世事无常啊。
而后,太子自己常与他打听谢长柳的事情,自己也不敢相瞒,如实告知,只是斯人已去,又是浑浑噩噩的两年……夏末的时候太子归京,他从太子身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光彩,他以为太子是在外边有了什么知心人。他替太子高兴,总觉得不该把自己停留在过去,人嘛,本来就是要往前看的,可是又替谢长柳感到不值。这种复杂的心情每日都在绞着他。但,总也就这么过来了。
秦煦勾下最后一笔,放下笔,等着墨水干透,然后亲自收了起来。
“走吧。”
鱼公公一愣稍即就反应过来,赶紧招呼人替太子更衣,伴君出行。
话说飞鱼走到了半路,然后车驾就不得不停住了。前面的车夫答:“公子,过不去了,前面的路给堵了。”
飞鱼脸色瞬间拉了下来,本来这点路走着去或者是骑马去都行的,是他贪图安逸才选择了坐车。这大冬天的,他不愿意自己挨冻,马车里外都裹得严实,最是舒服。
这路都给堵住了,自己还怎么过去?
他颇有些嚣张的出去,待一看,对面的马车上秦字符牌大大咧咧的挂着,还在摇晃。
他看着前面那马夫熟悉的面孔就知道里面坐的人是谁了。
“叫你主子让路!”
江泥在斗笠下投以抱歉的微笑。他倒是想让,可里面的爷不同意,自己也无法啊。
若是换了其他人可能还会看在对方的身份上审时度势,这路自然也就让出来了,可飞鱼不是其他人。
他抱着胳膊站在车辕上,看着对面合的严丝合缝的帘子。他知道秦会之是故意的,就是看出了是他才堵在他跟前的。
“秦会之,这大中午的又不去大理寺,你堵路做什么?赶紧让我过去!”
对面马车里传出秦会之平静的声音。“瞧你说的,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怎么叫我堵着你的?再说了怎么不是你们让出去?让我先过去?”
这道本来两辆马车也能挤得过去,不过飞鱼贪慕虚荣,坐的是他家里的三人同乘的大马车,这车厢就比寻常的马车大上许多,走在这路上自然就过不去了,只得一辆车先退出去,放另一辆车先过,不然就只能这么堵着。
“这路我都走一半了,怎么也得你让吧?”见对方不言也不动作,飞鱼不觉自己理亏,反而有着恶人先告状的脾气。“秦会之,你是故意的吧?要是这里面坐的是我父母你让的比兔子都快!”
秦会之不可否认的失笑。“自然是,毕竟是长辈。”
“呵呵。”飞鱼瞪着对面的青篷马车冷哼。“快点,我赶时间呢,等会吉时过了!”
“什么吉时?你要去哪?”
“有人今日束发,我是去贺喜的。”
对面沉吟片刻,“你身边的人不是年纪小就是年纪已经过了及冠的,谁还束发?”
飞鱼蹙眉,他觉着秦会之怎么会知道的这么多?
“你管呢,那华章的弟弟。”
“噢,原来是华章的那个便宜弟弟。”
飞鱼不耐烦了,下车从马夫手里夺过马鞭,敲着对方的车壁。
“嘁!你怎么说话的呢?阿眠是可以这样说的吗?”
秦会之比飞鱼沉得住气,一只手掀开车帘,露出了他昳丽清俊的模样。
“难道不是?”
飞鱼瞪着人说不出话了。的确是,但是,秦会之这样说就不对。还不待他再说什么就看见秦会之也下了车,然后指挥江泥。“把车退出去,返程。”
飞鱼听他愿意退出去,高兴坏了,连忙让开了路。
江泥抬高了斗笠,看着站在飞鱼身边的秦会之,问:“那大人呢?”
“我跟他去华家贺生辰礼。”
飞鱼一听不乐意了,“怎么就跟我去?我没答应不是?”
华章跟秦会之可没半分交情,他眼巴巴的去人家弟弟的生辰宴上做什么。
秦会之淡淡一笑。“华家我也想结交。”
飞鱼鄙夷。“我要去御史台告你结党营私!”
“你不怕连累你的主子就去吧。”
飞鱼有气无处泄。
要不是为了不耽搁时候,自己肯定是不会同意秦会之上他的车的。
秦会之看着他装潢奢华的马车内部,地上铺的加厚的地毯,长毛的那种,车厢靠面都是挂着厚实的软缎,里面暖和如春,丝毫不受外面寒气的影响。靠窗的底下是做的壁橱,橱柜拉开一层就是满满当当的一种零食,各种蜜饯,马车中间有一张矮几,摆着茶水以及几碟子已经动过的点心。
秦会之不可否认的是,飞鱼如此奢靡的程度若是被御史台的知道了他才是第一个被弹劾的对象。也不知道他家父母怎么就同意的,让他把马车改装成这样供他享乐。
飞鱼看着秦会之打量他的车驾,眼里藏不住的得意。“你就空手去,不给人送个礼?”
秦会之扫了一眼,反问:“你的呢?”
飞鱼从他坐的旁边捞出一个小盒子,“瞧,上等的暖玉。”
秦会之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块观音像,他拿在手里摩挲着,的确是上等的暖玉,这礼物够拿出手。
“等会出去停下,我去买就是。”
“行啊,我这个弟弟差的不行啊,你得买贵的,身上带的钱够吗?”他眼里带着揶揄,似乎在说着,要是秦会之不够他也不会借。
秦会之含笑看着他,不说话,飞鱼看着秦会之笑而不语的模样有些怵人,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华章家里人不多,就他们几兄弟,可家里依旧布置的喜庆。
华家主家那边有来人,他们刚一进门就看见院子里放着几抬红木箱子,里面装的什么就不知道了,不过瞧着出手就比较阔气了。有人迎了他们进去在客厅坐下。他们是第一个到场的,其余人反而还都没到。
秦会之第一次进人家,却是丝毫不见生疏,与奉茶的人道了谢兀自品茗。
他坐了一会,有些坐不住,于是想着去找阿眠玩,结果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了花盏协同惊鸿进来。
他脸色微变,若是出去必然会跟他面对面撞上,可是不出去等会也要相见。
他折了回去,坐在圈椅上望天。
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花盏。他说的话太过分了,至少在他这里不过关,他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人,与他们称兄道弟可是却罔顾他人性命。华章对他来说是兄弟,可谢长柳也是。
在花盏承认他可以体谅华章的时候他就不能体谅他们了,可是看到与秦会之不假辞色交谈的花盏他又十分郁闷。
“秦大人。”
花盏主动与秦会之招呼,秦会之逢人的面子功夫很足,至少找不出一点差错。彬彬有礼,温文尔雅。
“秦大人这是?”
秦会之坦然道:“听闻华大人的胞弟生辰礼,特来贺。”
而此刻,飞鱼郁闷的同惊鸿说。“他偏要跟来。”
飞鱼的声音不小,秦会之回头看了飞鱼一眼,眼里饱含了太多东西。惊鸿拽着飞鱼的衣袖要他声音放小点,拳头低着唇角,轻咳一声,圆场。“来者是客。”
太子是最后一个到场的,阖府上下出去迎接。
来的都是熟人,不过秦会之不是,但是秦煦没有表示出来,被华章请到了上位,吉时开始。
府里的管家招呼着一众端着托盘的侍女进来。上面红布铺着,第一个是空盘,方便卸下东西放置的,第二个里面摆着的是一把木梳,第三个是巾帻。
外面有人放了一串鞭炮,吉时才正式开始,阿眠站在点着红烛的桌位前,桌上有一口小巧的木箱子,里面有阿眠上华家族谱之时剪下来的一缕青丝。
管家唱礼,华章似眼含热泪的用梳子给阿眠把头发梳起来,合在手心里。
少年的青丝如瀑,固然他背对着自己,可他依旧可以想象得到阿眠此刻微红的脸庞。
早上还在床上赖着不肯起,以后就不能赖床了,都是大人了。等到这一天,让他与有荣焉,又不禁热泪盈。
他看着已经到他肩膀高的少年,说不定再过两年就会比自己还高。莫名的就想起了当初从外面把阿眠抱回来的情形,那个时候,小小的一团窝在自己怀里。知道他是谢长柳的弟弟,因为谢长柳的事情他当时对他抱着愧疚之心,想着救他一命就当做是偿还一点自己的错误,可也没有想到最后会把他留在自己身边。他也从来想过,有一天,在阿眠的束发礼上,是自己以他的兄长以他的亲人的身份在给他束发。
成为阿眠的哥哥,是他最不后悔的事情。
今日可以为他束发,以后也能为他戴冠,他的人生里一定都会有自己。
华章忍着眼眶的酸涩,继续为他束发。在头顶挽一个发髻,用簪子将发髻固定,最后戴上巾帻即可。束发礼即成。
堂下众人何尝不是看的热泪盈眶,花盏握着圈椅的手青筋凸起,心里异常酸涩。
曾经或许是错了,但这时是对的。
起码,华章给了阿眠正大光明活下去的机会,也给了阿眠无忧无虑的人生。他们都看得出来,华章对阿眠是真的好,试问,谁还能把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人视为亲手足,任劳任怨的照顾了这么多年,对阿眠也是有求必应,从来没有让他受苦受罪,这个哥哥,如何就当不得了。
抛开旧事不说,华章真的挑不出什么错来。
如果当初不是华章去救回来了阿眠,哪里还有现在的阿眠。如果当初是没有隐瞒阿眠的身份让他继续成为谢长明,阿眠的人生才是毁了。他是罪臣之后,年纪小小的他会遭受牢狱之灾,收到各种牵连,他可能连长大的机会都没有。也可能会跟着谢长柳流亡天涯,可能会食不果腹……总的来说,其实,这才是对他们最好的人生。
阿眠是华兰萱,有家人有兄长,有无忧无虑的人生,有长大的机会。
看着这一幕,秦煦脑海里突然有了这样一段陌生的记忆。
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可是往前走,是一张床榻,上面躺着一个小孩,小孩面色苍白,看着毫无生气。华章他也在,他看着似乎很是疲惫下巴上满是胡茬,与自己说了很多,可是他却听不清。
他们一同紧张的看着床榻上的小人,生怕会被病魔带走。
直到床上的小孩醒来,他看着他们,问了许多问题,胆小又可怜。
自己与华章对视一眼,眼里闪过许多不知名的情绪,而后他指着华章说:“这是你哥哥,你是阿眠。”
小孩信了,他呆呆的看着华章喊了句哥哥又昏睡过去。华章脸色很难看,他哑着嗓子问自己:“殿下,为何要这样说?”
他看着自己的眼里有不认同,又难受,总之很晦涩。
自己似乎是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有些沉重。“他的身份不能暴露,华章,你与华家关系冷漠,人尽皆知,带阿眠在身边最合适。”
自己那个时候是怎么想的,现在的自己不知,可是当时的自己,却是在权衡利弊。
似乎,那一刻,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定下的。
回忆到了这就断了,他恍然明白,这应当是自己当年丢失的记忆,只是,为何,会是他跟华章以及阿眠。如果不是同一个名字,或许他都不会把那个病弱的小孩同现在这个朝气蓬勃的少年联系到一处。
他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段记忆?这是华章的弟弟,为什么在自己的记忆里看着他们并不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