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飞鱼知道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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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长柳一定不知道,不然,长柳岂会还愿意跟来汴京帮太子呢,这是他一切的开始,也是结束的地方。
他想,万幸的是长柳活着,苍天眷顾他,让他好好活着,没有不明不白的死去。
他更想,见到长柳,告诉他一切真相。他没有花盏他们的那么多顾忌,他只知道,作为长柳的朋友,告诉他真相是应该的,而不是打着朋友的名义做着隐瞒和伤害他的事情。
可是,他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长柳呢?
“你到底要说什么?”秦煦有些不耐,飞鱼问的问题有些莫名,而他自己站在那,脸色也是再三变化,秦煦觉着味不对,怕是飞鱼知道了什么。
果然,就见飞鱼对上了自己的眼,他漆黑的瞳孔里闪着碎光,脸上带着严肃,鲜少的。
他是打定主意要把他知道的都捅出来了,他们在乎兄弟朋友,他也在乎,只是,他更在乎的是无辜的人。
他这段时间以来,每夜辗转反侧。他想了很多,从春去秋来的东宫到分崩离析的印象堂,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觉得周围的人变得陌生了。
华章作为始作俑者却仿若自己无罪无过,过的称心如意;花盏知晓一切,除了指责华章几句却认可了他所作的一切,他眼里已经没有是非黑白了;惊鸿什么都知道。他看出来了,那晚上,惊鸿的表情足以说明他知道、但是不说。
他觉得,大家都是陌生的。
长柳的事情,兜兜转转,结果还是出在自己人身上。
他心里泛着苦涩,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他们这些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他不知道他们维护的究竟是兄弟情谊还是那权力的利益。如果当真这是那所谓的情谊,那这一切的初衷在哪里?华章啊,他所做的一切错事开头不就是为着自己的私心吗?那这一切,花盏包庇的理由又是在说什么手足情深呢?
邱频肯定是最先知道的,所以,他选择了离开印象堂,远离这群他已经失望的朋友。
飞鱼沉痛的闭上眼,再睁开时,已经不见挣扎。
“七年前,长柳被元葳顶替了进士的名额,他的父母又因为党争被连累贬到了长岷。”
飞鱼的声音很冷静。这些事情秦煦都知道,固然他失去了部分记忆,不过这些他的记忆里都存在。
他沉静下来看着飞鱼继续道来。
“那个时候,我们同元艻的僵持已经初见分晓,鉴于长柳的身份,我们大家都瞒着他,并没有告知他我们的计划,从而导致长柳以为我们受元氏的钳制,误以为殿下您,不替他出头。”
飞鱼所说都是事实,那个时候的确是这般,他们都是忙的晕头转向,没有人会多分心思到长柳身上,从而忽略了长柳的感受,更没有想到,私底下,他自己会有动作。
那个时候的长柳不过也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他只知道自己受了委屈,没人帮他;他只知道,承诺给他找回公道的人没有兑现承诺。
他那时候,得多失望呢?
没有人知道,连秦煦都不知道,因为在他的记忆里,没有这一段旧事。
他如今想象不到当时长柳见着自己要变现承诺的场景了,但是,现在他的心是疼的,替他疼,替当时的谢长柳疼。
只是,对于这些陈年旧事,飞鱼再次复述这些大家都知晓的事情,意欲何为?
秦煦眸色深沉,看着飞鱼,眉头从他提及那些经年旧事的事情开始就深深锁起。
“那您知道,长柳为什么敢去大明殿告御状吗?”飞鱼苦笑。
“是华章。”
他一字一顿道,又似咬牙切齿又似怒其不争,可眼里是那么多的失望。
他没有给秦煦插嘴的机会。
他也不觉得自己这是在告状,他只是说出了一切真相,但是他看出秦煦在自己说出华章的名字时的愕然,他知道了,秦煦是不知道的。他不知道,自己身边得力的下属是这一切悲剧的根源。
华章两个字,并不沉重,可是却压的他肩膀一垮,有些颓然。
秦煦咀嚼着华章的名字,消化着飞鱼所说的一切,他并不信的。
也是啊,对他唯命是从的下属,尽心尽力、恪尽职守,从不僭越、从来不犯错,他怎么会是当初造就谢家悲剧的根源呢?
飞鱼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让这一切一锤定音吗?不会的。
他看着秦煦眼里,从惊愕到质疑到失望到沉痛最后再到颓唐,他忽然明白了花盏想要隐瞒一切,让这一切都归于风沙之下的原因了。
他们是想让秦煦跟长柳,再无纠葛啊。
他们知晓殿下对长柳长情,所以他们宁愿借助失忆的殿下让其放下一切、忘记长柳,做一个没有软肋的储君。他们隐瞒一切真相,言辞义正的说华章无错认定长柳的死亡,都不是无迹可寻。他们其实更想要的,是成为新帝的权臣、完成自己的私心,而不是真正意义上替殿下想过。
你看,大家都是自私的。
飞鱼有些泄气,陡然间明白的一切,教他大失所望,又怒不可遏。
可是,殿下那么喜欢长柳,长柳那么喜欢殿下,怎么可以没有瓜葛了呢?
他们在冲破伦理的束缚里成就彼此,怎么可能就是他们想象的那般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呢?
“是他暗中使人诱导长柳去告御状的,那些他找到的证据也是华章给他的。只是,长柳一直都不知道,当年替他出这些损招的人会是华章,他一直以为是一个也跟自己一样被元氏欺压无处诉苦的可怜人。”
飞鱼的一片炽热的心冷的一塌糊涂。
被身边的人欺骗怎么能好受呢?长柳若是知道了,该多难过啊~
他都不知道,自己再见他时该如何启齿。
片刻间,秦煦的心情起起落落,复杂难言。他突然回忆起在琅琊的时候,当自己为了试探谢长柳而顺着他的意叫华章离开琅琊的时候,故意说自己已经知晓一切的时候,华章为何那般惊恐、会那般害怕回京、会那般期望自己留下他,原来如此……原来是他以为自己知道的是这个真相,所以在恐惧自己会为了谢长柳而不要他。
这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只是他没有想到,为何、是华章呢?他或许性格有缺陷,可是,这么多年来他最是信任他。而华章也克忠职守,从来都不会违背他质疑他。他为何还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知不知道,他毁了一个人、一个家。
谢长柳与他无冤无仇,何至于此?
他肩膀隐隐有些发抖,胸中是积攒的怒火,却找不到一个宣泄口。
他从来都觉得自己用的人,不说多正义,起码不会犯这种错。
华章,别人曾说他不懂变通,却至少刚正不阿,可他撺掇谢长柳做的事情,足够他千刀万剐。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自己身边也开始耍手段、排挤他人?他实在想不出华章如此作为的理由。那个时候,自己与谢长柳不说有多情深意切,好歹都是同道中人,他就如此容不下吗?
秦煦百感交集,心中对谢长柳的愧疚涌了满怀,奈何时过境迁,无事于补。
更让他不安的是他现在知道这些,究竟是才知道的还是其实一直都知道,只是,被失忆的自己忘记了。
他迷惘了,如果是自己一开始就知道的,那……曾经的自己是一直都在隐瞒谢长柳是吗?而如今又该如何去面对谢长柳。
他对华章的包庇,如何值得长柳他对自己这么些年的从一而终?
他忆起长柳自从跟在自己身边的那段时间起,他从不怀疑过自己,那般信任自己,而如果自己对他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隐瞒,他不知道,这份欺骗之下,最后的他们还能有什么好的结果。他奢望的那份真情,又算什么?
他更想不到自己那时候是怎么说服长柳的。
他如今多想给当初的自己一巴掌。
当年,谢家遭遇家破人亡,长柳也不过十五的年纪,而如今都要快过去八年了……八年,自己与他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也不过短短数月。
他对自己,可谓是仁至义尽。自己从失忆后,不管是别人的道听途说还是再次见到他,他都辗转在自己的身边,为自己献计开路,而自己对他并不信任,多有试探,可对方从不曾埋怨,反而一腔真情。
他说,他的一生都愿献给自己,努力让他心愿得偿。他的每一句话都在认真的付诸行动,不管是从琅琊还是来汴京,他是真的不怕自己实在利用他。 可自己又做了什么呢?曾经的秦煦当真值得他如此吗?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就好比,知道了谢长柳所受的委屈,可是,他却有心无力。
他钟意谢长柳,可如今,他还是没有旧时的记忆,他无法感受到那股多年来的情深义重,或许他会理解得到长柳的一往情深,但,他对长柳的喜爱,只从琅琊开始,而长柳已经延续了七年……或许这对彼此来说,多么可笑,但,事实上,他如何会在不记得一个人的情况下去依旧保持喜欢呢。
在这份坚守的喜欢里,他与谢长柳之间,并不公平。
飞鱼带来的消息,除了让他震惊唯有后怕了,他不知道,失忆前的自己知道多少,他只知道,或许再见谢长柳,他无法满心欢喜了。
华章做的事情,他无法定论,他错了,但过去了七年的时间,早已经把一切定格在了岁月的长河里,成为历史。或许他连给谢长柳一个真相与公道都不可能。
更何况如今东宫青黄不接,若是自己还要坚持这个身份,对华章,他甚至连苛责都不能,更别提要替他把这件事公之于众。
就算是有那个时候,但不会是现在。那他也再如当年的秦煦一般,忍气吞声吗?继续做一个知情而包庇者?
他现在的脑子里有里两个自己,一个在气愤的叫嚷着还长柳一个公道,把华章撵出去;一个在告诉自己,清醒的看待时机,现在不是跟自己人对峙的时候,别说委屈了,就是自己受的,都要吞着。
瞧瞧,这说的什么话啊。
他掐进掌心的指尖印下一道道月牙,破了皮留了红。这点疼痛却并不能让他冷静,只会更加痛苦。
他无比悔恨,奈何却是无处诉说。
他们终究是欠了谢长柳一家的,原来真是如此。
飞鱼瞧着秦煦面色不好看,最后他还想说什么都只好先闭嘴了。如果这个时候再告诉他,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连花盏这个最公平正义的人都知道,可是他依旧选择站在华章那边,把长柳说的一无是处,殿下又该更悔不当初了。
看着秦煦这样,飞鱼也难受,东宫对长柳最好的就是太子了,他是一时口快说了真相,却让秦煦自我折磨。他还记得那块没有刻完的福佩,他不知道,还有刻完的那一天吗。
他有些后悔了,但是,又不认为他的一时口快是错的,大家都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当年,华章伤害的又岂止是谢长柳一个人,殿下那日夜难安的五年,日渐消沉,却又不得不振作起来。他们都看在眼里。这份有悖世俗的情意,是所有人眼里的难堪,或许真的是天理难容,可他们一直都在努力挣脱束缚,成就彼此。不管是七年的生离还是两年的死别,他们还是互通了心意。有时候,飞鱼自己都觉得,或许这一切都是上苍给他们两个人的考验。
华章的嫉妒,让本来可以安乐执手的两人分分合合,他甚至觉得可笑,他口口声声的大业未成,何复儿女情长,不过只是他私心作祟的借口罢了。
世间之事,本就难测,天意难违,何苦人再作祟?
飞鱼沉默,就像是花盏他们说的,一切都已成定局,这个时候追溯那些旧事不过就是累人心伤罢了,皆不能重新开始。
但愿是,一切都能往好的方向发生……
那日过后,他自己反而倒像是一身轻松了,再也不用背负这个坏测在心的秘密,如负千斤。因着殿下说的不必再去东宫忙碌,他便跟随父母走亲访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