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帝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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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因为先帝的一视同仁,让其他人都觉得那个皇位换谁都可以坐,可是,他才是居嫡居长的皇储,才是自古以来最顺理成章的储君。
老二性子急、杀伐果断、雷厉风行,左右逢源,其实比起自己在朝中不温不火,信服他的人更多,但是,他就是差了个身份,可惜了。
这份可惜没有延续多久,先帝对老二的放纵就造就了那一日他气势汹汹的逼宫,说是逼宫,他不过就是带着一众人,逃过羽林卫的眼睛窜进了宫,然后当着陛下与太子的面,红着眼说着他想他那个位置。
其实若是先帝真想要动手,老二根本没有顺利走到皇宫的机会。他带的那点人,本就拿不下一座皇宫,三军在卫,碾死他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是先帝在放纵也是在让自己彻底的心寒。
先帝从来没有想过会更改储君,他虽然不是一位深明英武的帝王,却也知晓国之基业该交付到谁手上。他固然是知晓老二更得人心但是他也会按照礼制选定嫡长子继位。所以,那一日,先帝把他护在身后,对上了老二的质问。先帝爷一脸严肃,这样的神色只会在他们荒废学业或者是做错了事情的时候才会露出来。他说:“国之重担既在于君也在于臣民,你自认为担得起来吗?且不说我为君这几十年来,碌碌无为,你有把握做得更好吗?”
他一介帝王,万人之上,却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自己在位的这些年是碌碌无为,他没有顾及旁人的眼光,甚至折损了自己的颜面,也把这个事情广而昭之。而他只是借此告诫着自己有篡位之心的儿子一个道理。
先帝有时候,糊涂却也精明。
那时候,自己就躲在先帝的背后,他几乎是觉得先帝瞬间高大了起来,成为了他眼里的一座大山,遮住了他眼前。
他心里憋着一股气,说不上来是什么。
那一日,先帝也格外的仁慈。
对于谋权篡位之徒,历来都没有一个好下场,至于老二,要么幽静要么赐死,可是,先帝舍不得他一手带大的儿子。
也幸亏的是老二选择了在宵禁之后逼宫,除了皇宫内的羽林卫,汴京城的其他人都安静的睡着,深巷犬吠起伏,没有一个人知道这晚上发生了什么,第二日天一亮,一如既往的安宁。
老二带来的那支军队,先帝还给了老二,叫他自己看管好,不要走漏任何风声,而宫内的羽林卫,他自己拿出了帝王的威仪堵住了悠悠众口。
他说,他不想他的儿子们为了这么个位置争的你死我活,他在世一天,他们就不能乱起来。这个皇位,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其他人想不得。
话落,也堵死了老二的野心。
他一度以为,老二以下犯上,就算先帝再怎么维护也要小惩大诫,可是,先帝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反而替他收拾起了烂摊子。那自己呢?他那个时候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看着先帝拉起老二的手固执的要交到自己手上,叫他们握手言和。
呵。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先帝早该想到的。
而他再怎么不愿意也还是没有拂先帝的面子,他们假惺惺的言和了。他也知道,以老二的性子是不会放弃的,等着先帝离世的那一日,他们还会卷土重来。
可是,自那以后夺位的事件都没有再发生,因为,在知晓老二的野心后,先帝保留了每一个人的颜面,他也想尽了办法保住了他们的性命。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先帝居然力排众议要在皇权之上建立一个分封制,从而保全亲王的权利。
其实这个制度,挺好的,于他来说与其他几兄弟来说都是最折中的一个方式。他不知道先帝是怎么想出这一个办法的,他只知道,这是先帝,在为他们争取的最大的利益。
自己会继位,是顺理成章的天子。而原本在汴京领着闲职的亲王会得到先帝为他们
选好的封地,举家迁出去。那一块封地就是他们的大展拳脚的属地,以藩王为尊,治理与赋税都与汴京互不干扰,只是名义上,还是保持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道理。
先帝不是无才,他只是,最想平凡,可是,生在皇家,谁能平凡?谁又能过平淡的日子?
比起历朝历代来的帝王,先帝,可能留不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可,在他殡天后,后人在他的帝王志上,留下了这么一句。
仁帝在世,厚德载物,慈怀育人,臣民乐效。
说的就是先帝在位期间,仁爱济世,爱子爱物,引得天下人皆效仿。
他其实那个时候也怨过先帝,认为他在处理他们的兄弟关系上有失偏颇。他始终觉得,先帝对老二更仁慈,就算是在谋权篡位这种违逆之事上他都能不计前嫌,他真的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了。而先帝还为了老二的未来,为他出谋划策,想到了分封这一招,生生的把一国之君原有的权力分散了去。
若非自己是嫡长子,其实,他能得到更多吧。
常人言,一碗水端平,可若真的端起来,谁又端平了?
但如今么,这一切都成为了旧事云烟,先帝已经含笑九泉,其他几个兄弟在各自的封地上过着自己太平的日子,要是自己再提出来就没意思了。他不是先帝爷,做不到跟自己的手足同气连枝,也学不来先帝爷对待子女的一视同仁。他更愿意,屈从于自己的喜好。
谢长柳猜不出来陛下跟自己说这些干什么,于是,回应的也淡漠。
“十皇子还小,大点就好了。”
陛下心中百转千回,觉得有着乏味。对于谢无极敷衍了事的言语,依旧乐此不疲。
“本来这狗东西朕是不允许他留着的,只是小十在宫里没个同龄的孩子陪伴,朕总担心他性子孤僻,才容他给留下。哪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早知道还是丢了的好。”他是真的不喜花球,一条畜生罢了。若是规矩倒还好,要是惹是生非的就实在不应当了。
他不是先帝,做不来宠溺幼子的习惯,在他眼里,一切都要按照自己的喜恶进行。不过在秦琰的事情上,他一再有了退让。或许是真的想要秦琰继承自己的位置也或许是,年过半百,心境有了大不同。
谢长柳目光转回来,落在侧前方那肩头上的盘龙图纹上。
“陛下是担心十皇子玩物丧志?”
难得的是谢无极能勘破他的心事,就好比有人知他,恰如高山流水是知音。
陛下心中慢慢浮出一点波澜,余光里的谢无极,一如既往的荣辱不惊,让他时而觉得,这样的人格外难接近更难猜透。
“如今正是学以致用的年纪,招猫逗狗的有什么好。”他以一个父亲的姿态说着幼子的不务正业,颇有些碎碎念在里面。
谢长柳微微扯了扯嘴角,对于陛下的言论并不认同。他们就像是为人父母般,对于孩子的热衷、喜好,各抒己见。
“十皇子年纪尚小,如今玩心大不妨事,且只是偏爱宠物罢了。”实在算不得不务正业。别家的幼童到了这个闲不住的年纪,不是上房揭瓦就是上树掏鸟窝,十皇子这样安安静静的养宠物的已经好太多了。
他直觉,陛下应该是没有参与过儿女的童年,是以才会觉得招猫逗狗都是件很不对的事情。也是啊,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先是君才是父,怕是根本就不会陪伴儿女的幼年。况且以陛下的志向,哪里会掺和到儿女的童年里去,他喜欢的是大权在握的感觉,要是在选择江山与儿女上,他怕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十皇子其实已经很好了,这孩子至少在这深宫大院里没有被养成孤僻阴暗。要不是他当年是被选做了太子伴读,以他那时候的别扭且恶劣的性子,准不会少挨父亲的打。
陛下没继续把话题放在是否该养花球身上,反而问起其他来。
“他刚才是不是跟你告状了?说是给人欺负了?”还不待谢无极回答,他似乎就已经知道答案了,也或者说,他本也不是来找谢无极要答案的,他只是,想说上这么一句。
陛下脸上露出一种很得意的嗤笑。“不跟朕告状偏给你告状,他还是觉得你比较亲。”
谢长柳可不敢在陛下这个生父面前承认他跟十皇子亲,这放哪个父母身上都会膈应。
幸亏是陛下放十皇子在自己身边就是他的一步棋,不然啊,他都要觉着陛下会怀疑自己同十皇子亲近是不是有目的了。
“陛下说笑了,小殿下自然更亲近亲人的。”
陛下摆手,显然没有那么认同。
“他这个年纪亲近的不是亲人,是谁跟他的时间最长,是谁对他最好。就算是狗,也是这个道理。”他说的不以为然。
前半句话谢长柳还听的认真直到听到陛下的后半句话,他有些厌恶的皱眉。
十皇子究竟在他眼里算什么呢?
他有些恼这样不知所谓的陛下、又心疼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秦琰。
平日里见着陛下对十皇子的态度那般爱惜,真像是捧在了手心里怕摔了,还愿意把未来的江山交到他手里,如此的重视,他以为,至少在陛下眼里,十皇子是不同于其他人的,这是连秦煦都没有得到的父爱。可是,就冲着陛下这一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话,彻底的推翻了他对陛下前半段的认知。或许,姜还是老的辣,在陛下这里,自己永远都不能与之匹敌,因为,他的自私自利压根就无人可敌。
他自持春秋还盛,孤注一掷把一切希望寄予在十皇子身上,还要在有生之年替他荡平一切阻碍,顺利推他上位,如此未雨绸缪,把一个父亲的恩重如山演绎的淋漓尽致。而如今却又把人说的分文不值、与狗相提并论,让谢长柳觉得,真得狗的话也是陛下他自己。
也或许陛下就是专门说给自己听的,他又在试探自己什么?觉得自己教授十皇子这么久已经能改变态度在储君的位置上会偏向秦琰了?还是在告诉他,其实不管是秦琰还是秦煦在他眼里都无关紧要,那么紧要的是什么呢?
出于陛下这样恶劣的态度,谢长柳没有接他的话,后来的他们之间流转着一种几乎要窒息的沉默,陛下走后,固然是没有任何先兆都让人觉得他们是不欢而散。
谢长柳是后来才知道,当日在玉清宫发生的事情,还是碎嘴的惠音悄悄同他讲的,本来这些事情不应该他到处说的,可能他有巴结他的意思在里面,在谢长柳好奇的时候就知无不言了。
惠音没有李秋稳重,显而易见的。如果是换了李秋,必然是把嘴巴闭个严实,不会轻易叫这些消息从自己的嘴巴里传出去。
比起李秋,惠音轻浮多了。
谢长柳也明白,惠音有意踩李秋一头,只是他到底不如李秋,更接不上李秋的担子。陛下在位的期间,李秋那个人他是压不下去的,到底是潜邸出来的旧人,李秋无论是能力还是花心思上都比惠音强太多。惠音要真想出头,要么,李秋早点死,御前总管这个位置说不定就真轮上他了,要么就等着玉清宫的主人换人。
对于惠音的巴结,谢长柳故作不知,可是每次人来,都会大方的从自己这得到不小的好处。
他不拿陛下的东西,可是陛下一个高兴,赏赐也是少不了的。在这深宫里,财物与自己来说并无用处,闲来无事就是在特定的日子里打发给吉祥他们留着用,现在倒是多了个用处,那就是拿出去拢诺人心。他是觉着反正不是自个儿的,用起来不心疼。谢长柳给惠音花起来也没个度,每逢得了自己的好处,惠音的笑脸都咧到了耳根子了。谢长柳早已经见怪不怪,惠音其实就是个见钱眼开的,这种人,最是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