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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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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都不会说了么?什么叫他像你这张脸?不就是你们长得像么?”

阿眠说话颠三倒四的,哪里还有在老谷主面前的口齿伶俐。

正欲继续前行,而下一刻,邱频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顿住,倏地转头很是严肃的问阿眠。

“阿眠!你说那个人多大年纪!与你有几分相似?是失明了吗?人其他有何异样?”

他迫不及待的寻求真相的模样,把阿眠问得一愣一愣的。

这一路上,邱频再如何都没有露出过这样激动的神情,他被他问的莫名其妙,却也如实告知。

“怎么了?是啊,他就是失明了,大概也就及冠的模样叭,长得很像我呀!又好看,又善良……”他掰着手指头数那人的好,突然想起什么又接着道:

“噢!他很喜欢我,因为他说他弟弟也叫阿眠。”

如果是说得前面那番话,邱频还有些犹豫,直到阿眠的最后那一句,他的弟弟也叫阿眠,邱频才得以确信,那一定是谢长柳,一定是他。阿眠说得那么符合,谢长柳的弟弟才是阿眠,才会因为他早逝的弟弟对阿眠独爱。

邱频激动得无以言表,心中再也无法压抑那股冲动,他甩下还不知为何的阿眠就往回跑。

这一刻,温文儒雅的公子有了常人有的迫切与兴奋。他奔跑在林中,像一个卸下所有束缚与伪装的普通人。他与风驰骋,不顾被灌木刮到的手臂与裙摆,他多么希望一抬头就能看见谢长柳,多么希望,真的就一定是谢长柳。

这几个月以来累积的思念与悲痛,在这一刻统统涌了出来,五味杂陈,叫他心怀激荡。

而被丢下的阿眠在邱频跑开的那一刻,就急忙也跟了上去。

“哎!你去哪里!”

他不知道邱频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地突然就往回跑,还跑的那么快,要不是认路,他还得跟丢。

他一路疾驰,才远远的坠着他的尾巴,直到回到了那座庄子,邱频才堪堪停止奔跑的脚步。

阿眠赶到的时候,就看见邱频站在门口一副踌躇不前却又跃跃欲试的模样。

他累得直接坐到地上,大喘着气看着跟个没事人一样的邱频发出了拷问。

“你怎么回事呀?丢、丢东西了?”

然而邱频没有回答,他缓慢的抬腿上前,再次叩响了大门。

“啪啪啪……”

他有条不紊的叩着门环,内心却是急躁的,没有人看到,他拉着门环的手,在发抖。

这时门被里面拉开了,还是先前带他们进去的那个下人,看到他们折返,也是很惊讶。

“唉?你们怎么回来了?”

邱频深呼吸了口气,再也按耐不住自己急切的想要见到谢长柳的心情开门见山的问起来。

“我想问问,你们这里还有个失明的少年吗?他现在在哪?”

那下人先是皱眉回想了下,才答。

“啊?那是我们庄主的客人,不过已经走了。”

“走了?什么时候走的?”一听说人已经走了,邱频激动起来,连连追问。

“你们前脚出门他们就走了,你们没遇到?”

邱频原本由于奔跑发烫发红的脸此刻倏地变白。

“没有,这里可是就那一条路?他们可是有说去哪里?”

“想必他们走的是马道吧,给你们的路引是走的捷径,不与你们同道的。”

回答后而对于邱频想要知道的他们去向的问题,他一脸为难。

“不知道呀,可能是回去了吧。”

邱频还想问什么,那下人就已经关上了门。

邱频陡然跟失了浑身力气一般跌坐在地,失魂落魄。

阿眠有些担心他,他挪过去,轻轻按住邱频的胳膊。

“哥哥,你怎么了?没事吧?”

而邱频不仅没有回答他,却自言自语起来

“阿眠,他、他是谢长柳、他一定是,一定是他……”

他一言难成句,心中的苦涩与悲痛再也隐藏不住,他本来都已经接受他死亡的事实了,可是,突然发现他还活着,他赫然有种,失而复得的心情。

他没死,太好了……只要还活着,自己就一定能找到他……

谢长柳……谢谢你好活着……教我,还能觉得人生可望。

阿眠担忧的看着邱频,抓住他的胳膊,不敢松开。

他突然明白了一切,教邱频如此紧张的人是自己遇见的那个失明的哥哥,他就是邱频口中的谢长柳,是一个他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却一定是对邱频很重要的人,才会叫他如此方寸大乱。

而谢长柳一行人的确是出了庄子,他们继续去拜访那位密谷谷主,寻求治病之术。

谢长柳靠着车壁,回想起那个方才在庄子里遇见的少年,心中有些怀念。周复不知他何故,一路都在给他读书,自从谢长柳失明这些时日,周复一如既往的跟他读书解乏,好似就回到了当初一般。

周复待他,视比再生父母,慰藉了谢长柳失去父母后的孤苦。

到了谷中,来引见的还是那位小童子,今日却是带他们进去了。

“谷主,在下周复,愿以千金求医。”周复拜见过谷主后就说明来意。

“千金难求,可在老夫这里,千金只是一堆废铜烂铁。”那谷主也是邱频见过的那老者,他嗤笑一声,对钱财并不感兴趣。周复的千金虽难求,却在这密谷里毫无用处。

他看向对面的那三人,问:

“医者何人?”

周复连忙指着谢长柳回答。

“这位小儿,是我侄儿,因伤失明数月,恐担忧成痼疾,是以寻来此处问药求医。”

那谷主瞧着谢长柳,抚须半晌。

“好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郎,模样瞧着有几分眼熟。”昨日里才见过阿眠,便是以觉得眼熟,只是一时也没把两人联合起来想。

“眼疾可医。”

“谢谷主!”

周复见他答应高兴得连忙就以肃拜道谢,哪知对方却道:

“不必谢我,可医却非可医。”

周复愕然,这会他是明白了,这第一个可医,是指的眼疾可以被治好,而非他可以给医治。

“谷主?”周复不明所以,为何就突然不肯医治了。早就听闻这位谷主脾气古怪,不易近人,却也是医者仁心,如何能把病人拒之门外?

老谷主却是犀利的盯着他,质问。

“老夫想知道,你们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果然,他早就预料到会有此一问。他之所以能找到此处还是求得罗成给的路引。

天下密谷的线索几乎无人可知,可任谁都没有想到的是,曾经与他把酒言欢的好友夫妇居然是密谷的知情人。当初他知道时也是十分震惊,毕竟,在传闻里,密谷就只属于传闻,虚幻到只是一个故事。

罗成本是江湖中的一个曾经在高手排名榜上排第十的侠客,偶然机会遇得淑女尔辞。此女出身密谷,是为密谷老谷主唯一的孙女,她父母早逝,自小由老谷主扶养长大,祖孙两人感情至深,惺惺相惜,后医成出谷,行走人间,因医术精湛,于江湖悬壶济世,两人一见钟情;后不顾老谷主反对毅然嫁与罗成为妻,两人鹣鲽情深,世间少有。奈何被罗成早年结的仇家暗算,红颜薄命,尔辞死后,罗成金盆洗手,隐归于密谷外,避世不出。

那对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却难逃人各有命,尔辞姑娘死于非命。老谷主本就不喜罗成,又白发送黑发人,经此一事,对此人怨恨至极,老死不相往来。

“……”

周复欲言又止,若是说知道此地与罗成有关,怕是这位脾气古怪的谷主不会尽心医治,可若是说他人,他又的确没有什么可靠的人能知晓密谷之处。

“怎么?很难说?”在谷主的步步紧逼之下,周复一咬牙,便坦白了。

“在下多年前与罗成夫妇是为故交。”

一提及罗成,谷主便变了脸色。

“呵,原来是他!”他脸色瞬间变得很是难看,愠怒之下直接驱客。

“若是因为他,老夫不医,送客!”

老谷主说翻脸就翻脸了,这叫众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周复就知道,但凡提及跟罗成有关的,他都会如此勃然大怒,可如今为谢长柳医治眼疾是大事,无论如何都不能不虚此行。

他竭力的争取机会。

“可听在下一言,老谷主!”

周复作为密谷与罗成渊源的唯一知情者,他不得不说几句话。

在老谷主冷眼相待中周复道:

“在下本不想多言,但见谷主与罗成误会至深,作为旁人亦见不得本是同堂家人却误会至深得不到解脱,相看相怨。”

“谷主当年因为尔辞姑娘而怨罗成,视他为敌,可谷主可知,罗成亦爱尔辞姑娘至深,至今守着对尔辞姑娘的承诺长居于密谷外,山脚下,终年不出,未再娶,膝下未有一儿半女延续香火,常年与孤坟作伴,不离不弃。”

“如此神仙眷侣,可惜天妒红颜,感人泪下,我等皆为之扼腕叹息,可斯人已逝,作为尔辞姑娘最重要的两个人,因当摒弃前嫌,解除误会,惺惺相惜。”

“天道有命,为凡人者不可转,应该惜眼下啊。”

周复一番话下,谷主脸色依然未得到改善,反倒有了更加愠怒的模样。

“呵,与你何干!小子狂妄!”被人指点自己的家事,任谁都不能高兴,特别还是站在他人的位置上指摘自己的。

周复本也是竭力一试,若是谷主听得进去劝告,便不会袖手旁观,可若是固执己见,那便只得白费力气。

见此情形,便知是求不了医了,无奈之下只得带着谢长柳欲走。

“走吧。”

周复感叹,本就把希望寄托在密谷了,只是,如今遭谷主厌弃,可怜长柳再无治病的机会了。

哪知他们刚要转身就听见老谷主出声挽留。

“他留下。”

“谷主?”周复立刻止步,回头疑惑的看着老谷主。

“他不是要治眼睛么?”

周复大喜过望,“谢谷主深明大义。”

看来,他的那一番话还是有用的,至少老谷主愿意接纳谢长柳就医。

而后的这几日,谢长柳一个人留在了密谷,而周复与秋山澪在当日就被阴晴不定的老谷主驱赶出了密谷,可谢长柳知道,他们只是会去罗成那暂住,待自己这边结束便会来带他回长夏里。

那谷主脾气不好,在当日不肯就医时谢长柳就知晓了。

一日,他给谢长柳眼睛上敷了药物,然后用布条裹住了,却叫他在太阳底下呆一天。

夏日里闷热,谢长柳受不住,就趁着日头最烈时回屋子歇了口气,哪知被谷主看见了,在谢长柳看不见的情况下仍旧指着他的鼻子骂了一天。

谢长柳知道是自己不对,于是就不发一言的任由他骂完,骂完了第二日再出去晒太阳时,无论多热多难熬他都没在离开过太眼底下半步。

不过日渐相处中,谢长柳发现这位谷主脾气古怪却也真的是医者仁心。他想,就算没有罗成,他也会为自己医治的,只是口是心非,会难猜点。

与谢长柳错别后,邱频带着阿眠顺利的出了山,他们在最近的城中暂住,企图有机会再见到谢长柳。

邱频跟汴京里写了封信,一封信写好后,便叫人快马加鞭送回了汴京,而在展开纸继续写下一封时,在他提笔后却犹豫了。

他看着干净的纸张,却是提笔难下。

他不知该如何下笔,该如何述说自己得到的消息。

谢长柳身死,这是所有人都认定的事实,可如今,却要告诉他们谢长柳还活着的事实,这叫他们如何相信,更何况,也非自己亲眼所见。

就算是告知真相又如何,太子已然忘记谢长柳这个人,固然他已经心生怀疑,固然他试图记起一切,可不记得终究是不记得,他能把对谢长柳的感受一分一厘的再次表现出来吗?

在他眼里,那仅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啊。

他受过的苦,能被抚平吗?阿眠说他失明了,是那日的原因吗?太子失忆,他失明,这到底是怎样的苦难啊。

几番纠结之下,笔尖的墨汁滴落在纸上,瞬间染了黑,纸,是不能用了。

最终他还是轻坦一声,搁下了笔,那一张被滴了墨的纸被他揉作一团丢在了地上,却再也没有拿起另外一张铺开。

外面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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