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章 人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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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的李静姝，正躺在软软的被褥里，反复思考计划的一切。
所谓的计划，绝不是一成不变的，你只能有个方向概略，然后先将理论细节填充，再随着现实发展情况，随时调整好细节。
李静姝也不能保证计划一定成功，成功后能达到怎样的效果，这些都是无法事前量定的。
她昨晚写了好几封信，其中有一封是发给贺文和的，作为同志，他的助力必不可少。
掀开帘子，李静姝望着窗外的景色。
道路两旁的稻田，精神厌厌，这些是采用落后种植术的，稗草和水稻一同野蛮生长，密密麻麻，像是灌木丛。
大同县除了自家、官田外，今年跟风种植的比例并不大。
李静姝对比过，哪怕今年远比去年干旱，只要采取新的种植术，再保证最低限量的供水，亩产绝对是增加的。
不过，就算新的种植术全国推广，粮食总产量提升了，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了吗？
李静姝想了下，否定了这个可能。
封建社会的国家税收，来源方式极其有限，基本就是从占据人口多数的农人身上榨取。
粮食产量提高后，几乎可以预见，朝廷一定会相应提高征收比例或者绝对征收量。
老百姓依然能从增产中获益，但大头一定是被朝廷拿走。
民生多艰啊。
李静姝在思考自己改革的意义在哪。
本质上，如果不改变封建社会的性质，就算引进再多的科学技术，也无济于事，无法让这个民族摆脱每隔几百年就会民不聊生的局面。
可自己女子之身，哪怕个人武力当世巅峰，也没法做到一言而决。
貌似除了造反当女帝，以封建帝王权威、军队等暴力机关为倚仗，才能强行推动，屠杀反对者、推进革新；再屠杀、再推进…
预估，起码死上几百万人。
李静姝摇头否定了这条道路。
或许有人可以下这个决心，毕竟事关民族千秋，从未来的受益人群数量来说，几百万并不算多。
可李静姝有自己的三观，同时，她也是女子，比较感性，无法冷酷到漠视几百万无辜的伤亡。
自己如果真造反，有几率成功；让民族走上民主的可持续发展道路，也有几率；后世依然会有人批判她的杀戮，但更多的肯定是赞美。
因为，人性畏威不怀德。
比如蒙古鞑子成吉思汗，屠杀了近亿的中国人，全球屠杀超过两亿。
这样的人屠，在后世的评价如何？
一代天骄啊。
诸如雄才伟略、开疆拓土、一代人杰什么的马屁词都往他头上堆，至于那个时代被虐杀的几亿人，有多少人会有感同身受的同情？
他妈的，那是几个亿人啊。
后世一样为他竖立雕像膜拜，你能怎么着？
蒙古国依然崇拜他，甚至希望重现祖先荣光，你能怎么着？
杀人放火金腰带，铺桥修路无尸骸。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杀一人犯法，杀万万人，为人雄。
这，就是人类社会极其残酷、血腥的本质之一，它完全可以当做客观规律来对待，不以个人主观意志为转移。
李静姝也知道，只要自己对自家民族有利，杀的同族再多，杀的异族再多，后世对她的评价也会跟那一代天骄差不多。
可她是何等骄傲之人，只忠于内心的信仰和三观，这等无底线的杀戮，她不屑为之。
三观重新稳定下来，让她不会有崩溃的风险。
虽然目前的计划，本质上是被动求存，挺憋屈的，但她知道自己没走错路。
神识习惯性地一扫，片刻，她就发现后面有两人跟随。
“烟儿。”
一旁的云烟立刻策马上前。
“夫人，您有何吩咐。”
“你去跟你叔伯他们说下，后头有两个尾巴，设计将他们擒获。”
众人内心惊讶了一瞬，主母就窝在车里，也能知道有人跟踪？
但又马上放下好奇，这些神奇，多经历些就习惯了。
云烟领命，回头跟叔伯商量一番，众人在一处两边有密林的地方埋伏，轻松地堵住了两人。
将人带到马车边，李静姝靠着车窗打量。
两个汉子看起来精明干练，但他们碰到的是不讲道理的李静姝，被发现属实不能怪他们专业能力不行。
“你二人替谁办事的？”
两人低着头，沉默不语。
“抬起头来，看着我。”李静姝声音冷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两个汉子压力巨大无比，他们觉得如果不按李夫人的话来做，这个女子估计会直接砍了他们。
强迫自己抬头，两人的视线躲闪畏惧，根本不敢与李静姝对视，这是心理和气势上，弱势的一方下意识的反应。
李静姝需要观察他们的表情和眼神反应。
“是向利一伙的？”
看来不是。
“京城来的？”
看来是。
李静姝皱起了眉毛。
再问下去是谁派来的，涉及到中书令，那就要杀人了。
“你们是来刺杀我的？”
居然不是。
众人有些不明白，为何主母只问问题，不让这两人回话。
李静姝懒得猜了，直接给了选择。
“一五一十地交代，否则，死。”
这里荒郊野地的，两人也清楚李夫人的杀伐果断。
其中一人壮着胆子说道：“兹事体大，还请夫人屏退左右。”
“放肆！”
令姜四女立马喝止，她们怕主母遭遇危险，毕竟她重伤在身。
两个汉子被四头雌虎吓得哆嗦了下。
李静姝直接吩咐道：“云当家的，请带人散开警戒。”
云军立马领着云家人四散，他知道这是李夫人在支开他们，但留下了烟儿等人。
这也反映了各自在李静姝心中的地位。
四女几乎参与一切机密，云家人附庸身份，当前肯定还没法全部深入参与。
“说。”
两个汉子不敢再提要求，将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四女面面相觑。
李静姝抽了下嘴角：居然是那个无聊的皇帝派人来监视自己感情生活的，假如出现什么订婚之类的事，这两人负责跳出来阻止再上报。
两个舆情司的人并不担心皇上会知道他们主动交代了，因为李静姝根本不可能去跟皇帝告状。
只要他们自己不主动交代，今天主动交代底细的事就没有其他人会知道。
“你们不必再跟来，回大同县待着。”
李静姝挥挥手，把他们打发走。
这些人对自己和身边人没有性命威胁，有他们在，有时候反而能够利用，李静姝不会去做什么灭口的事。
对于这个自带上位者威势的平民女子，两个舆情司的汉子根本没有反抗心思，连忙道谢，迅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