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大燕之病,药石无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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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周礼调任礼部司务之后，整日无所事事。
就算他想做点儿什么，周围总有人盯着他，告诉他不要越权做事。
这让周礼非常郁闷，每天都去找张铁针借酒浇愁。
直到十月份来到。
天空中的雪花如同鹅毛一般飘了整整一个月。
整个皇都都被掩盖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带来的不是冬日的美景，而是刺骨的冰寒。
张铁针穿着一身棉衣，鼻头喝的通红，道：“这老天也太冷了，给我老寒腿整复发了。”
“你老寒腿还喝酒啊？”周礼笑道。
“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
咕咚咕咚。
“啊！爽！”张铁针闷了一口酒之后，满脸舒爽道。
周礼喝着酒，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 人也少了很多。
因为天气太冷，城外的农户也开始卖炭赚钱。
所以城内倒是不缺炭火，而且需求量居高不下。
周礼看着张铁针，问道：“先生最近挺有钱啊，生意好？”
“那当然，这天气冷了，哪家人不生点病的？”张铁针笑道。
“不知道城外的农户们怎么样了。上次我去看，还是有好多人住在茅草屋内，身上衣服单薄，还得每天去砍柴烤炭拉到城里来卖。”周礼叹口气道。
“哎呀，人嘛。大人你忧国忧民又怎样，又不可能一下子就能改变这一切的，不如喝杯酒吧，好歹能暖和自己。”
“哈哈，先生的话倒是在理，来喝！”
“干！”
咕咚咕咚！
喝完酒后，周礼辞别了张铁针。
张铁针坐在酒桌前，看着这场大雪。
“再快点，再多点。”张铁针微微笑了起来。
过了几天。
朝会上。
“上朝！”陆因大喊一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乾看着近日的奏折，皱眉道：“怎得现在粮食收成这么差？！”
“陛下，如今天大寒，好多庄稼都冻死了没法收割啊。”
“是啊陛下，外面三郡还在打仗，这今年粮食歉收是肯定的，若是再这样继续下去.....”
“各地的粮食收成呢？”
“陛下，这场大雪覆盖了整个大燕，其他三郡也是一样的啊。”
周礼听到这儿，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李乾眯着眼，想了想：“妖物泛滥三郡，不可不防。即使天天打，也要优先保证军队的供应，否则三郡将近百万人口，如何自处？”
“陛下英明！”
“嗯，诸位爱卿可还有要事？”
见人没有说话，李乾点点头：“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臣退出金銮殿后，有专门的人清扫积雪。
“这才多久，又要扫一次了。”
“是啊，今年这雪下得，可比前些年头大得多了。”
“瑞雪兆丰年嘛，明年肯定是个好年头的！”
周礼听到这些话，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在户部的时候，他就经常看到粮食歉收的消息。连续好几年雪越下越大，加上三郡军队出征，这消耗可是一天比一天大啊。
这样下去，真的行吗？
又过了一段时间。
周礼这日闲着没事儿，打算出城走走。
结果守城的士兵却紧闭着大门，不让人随意外出。
“这怎么封城了？”周礼过来询问道。
“你是谁？”
“礼部司务，周礼。”
“见过大人！大人，是这样的，最近天寒地冻，除了外面送碳的农户，上头命令不准他人外出以免遇难。”士兵解释道。
周礼一听，就觉得不可思议。
皇都这么大，需求量这么多，来来往往的人流量就这么封锁了？
不可能啊。
但一看这帮人大概率是不会放自己出城的。
周礼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
在路边蹲了一会儿，见到一个老翁吃力的拉着一车箩筐装满的木炭进了城，来到了一家酒馆。
送上炭火之后，周礼看准机会悄悄的藏到了一个箩筐之中。
因为箩筐是酒馆的，所以每次来都要更换，这样也方便些。
周礼就这样被抬上了板车，虽然看起来不可思议，其实暗地里李长生一直都在注视着这一幕。
你当人家傻，不知道把空箩筐叠起来一起送上板车吗？
“这酒色财气四相法转移注意力还真好用。”李长生微笑着。
这样，出了城的周礼就能看到城外那一幕了吧？
呵呵呵。
在周礼来到城外之后，小心翼翼的探出头看向外面。
路边大雪厚重，老翁不得不拿起扫把，清扫着积雪缓慢前进。
看到这一幕的周礼也不好意思继续呆下去了，悄悄的走出来，来到老翁身边：
“老人家。”
“嗯？！呼....你吓死我....诶？你....你不是那位大老爷吗？！”老翁瞪大眼睛，似乎认出了周礼。
周礼尴尬的笑道：“老人家，这外面的人过的还好吗？”
老翁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叹了一声：“大老爷啊，你们在城内还不知道吧？”
“啊？”
老翁扫了扫路边的积雪，忽然露出了一具早已冻得僵硬的尸体。
周礼脸色一白，猛地退了一步。
然后老翁又扫了扫周边的积雪，居然雪下全都是僵硬的尸体！
周礼蹲下来，瞪大眼睛：“老人家，这....这些人是....”
“唉，住在茅草屋内的那些人。他们本来就刚来一两年，加上家里没什么余粮，又碰到这大寒天.....本来想进城求个活计，结果.....不放他们进城。甚至守城的武官和一些衙门老爷都过来看了他们，但还是不愿意放他们进去。”老翁叹息道。
周冲脑海好似轰鸣一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那....那有多少人....”
“这城墙之下，都是人啊。大老爷，你看城脚下的积雪是不是比其他地方高得多....”老翁擦了擦泪水。
周冲起身，连忙跑过去扒开积雪。
那是多少双被冻得发紫的手？
那是多少个抱着孩子死在寒冷中的父母？
那是多少双为了活下去期望的眼神永远紧闭？
周冲一路清扫积雪，看了一路的尸体。
他知道，还有很多。
这城墙一角，才多少大燕子民啊？
“为什么啊....为什么。”
周礼沉默下来，在冰天雪地之中站了一夜，然后不知不觉间便昏倒了过去。
等他醒来，发现附近的农户把他救了回来。
“大老爷，喝口姜汤吧。”憨厚的农户端来一碗干净的姜汤，放在周礼面前。
周礼喝下姜汤，身上的寒彻感才逐渐消退。
“咳咳，多谢各位。”
“不用不用，大老爷以前你帮我们治病，我们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是啊大老爷，您...您才是真正的好官！懂得体谅我们这些人，我...我们都是些粗人，也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所以....还是请您赶快回到城内去吧，我们这儿也没大夫，万一您伤了身体就麻烦了。”
周礼看着这些淳朴的人，心中绞痛不已。
“好，好。”周礼的眼角泛出泪花。
“周礼，必为各位，求来一个温暖的冬夜！”周礼站起身，朝着他们深深的鞠了一躬道。
“大....大老爷？”
“没事，我走了，各位保重。”
“嗯，您一路小心！”
周礼来到城门口后，又遇到了卖炭的老翁，藏在他的板车上再次进了城。
进城之后，周礼回到家。
看着妻儿，周礼深吸一口气：“芸娘。”
“嗯？夫君你回来啦？！”
“嗯，昨日我....”
“我知道，那个张先生来过，说你有事外出了。”芸娘体贴的笑道。
周礼愣了下，笑了声。
他走过来拉起芸娘的手：“这辈子，能有芸娘相伴，是周礼之福啊。”
“哎呀夫君，都老夫老妻了你这.....”
芸娘刚刚羞涩一下，却又看到周礼一脸严肃认真的面孔。
“芸娘，我要对不起你们母子二人了。”
“夫...夫君？”芸娘身体微微颤抖，抓着周礼的手紧握住。
周礼把昨天看到的，听到的，完完全全的说了一遍。
芸娘哭的满脸泪痕，看着周礼道：“夫君！你去吧，芸娘这一辈子，只为夫君一人而活，只是苦了小虎这娃娃.....”
“我会想办法把你们送走的！”周礼咬咬牙。
“不！”
芸娘拉着周礼的手：“咱们一家人，是为了大燕而死！死得其所，再去麻烦他人，岂不是会给他们招致灾祸？！”
“芸娘，你.....”
芸娘靠在周礼身上，笑着流泪道：“要死一起死，要生一起生。芸娘这辈子跟了你不后悔，死，也不后悔。”
周礼紧紧的拥抱着芸娘，深吸一口气。
“好，咱们一家人，就这样吧！！”
“嗯。”
说罢。
周礼又去了棺材店，买了三口棺材抬到了家中。
一旁的居民们纷纷看过来，很奇怪。
张铁针也跑了过来，看着院子里的三口棺材，正看到周礼将自己的袍服放在棺材之中，错愕道：
“大人，你这是.....”
“是先生啊，咳咳咳！！”
张铁针走过来，看了眼周礼：“大人你这风寒入体，也不至于买个棺材备用吧？喝点药就好了啊。”
“身上之病，药石可医；大燕之病，药石无医！”周礼眼中闪烁着鉴定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