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流星异象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落落晓星沉!
一夜无梦,睁眼,原木土房子,好吧,还在北州阳郡的分村做梦。
“珞珈姑娘,好些没有?”柳妈温和地说道。
珞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摇了摇。
“没事儿,安心在这住,今天跟我一起去集渔吧。”
“集渔?”
“是啊,立冬日的大集渔开始了。”
珞珈随着柳妈的马车回到了冰湖,雪白的尽头是黑色蠕动的人群,约莫有个百来人,与冰冷不一样的热闹。
珞珈发现,这些人的穿着像是唐朝后期。
柳妈介绍,这是阳郡3个月一次的集体捕鱼,这片位于分村的连片大湖叫固湖,常年冰封,冰下水温却出奇地温暖,湖里鱼类繁多,是整个阳郡人的主要收入和生活来源。
阳郡郡守20年前,制定了3月一捕的规矩。捕得的鱼分村人均分八成,户户有份,因此,不过千户的分村人普遍生活无忧,是名副其实的分村。
集渔是昨天立冬日开始的,昨天主要是祭拜天地,轮值总指挥叫王小斗,负责祭拜,同时驻守冰湖。
柳妈指着珞珈给大家介绍:“这是我的侄……侄儿姬珞珈,她最近来看我。”
大家纷纷贺柳妈,侄儿长得如何俊俏、如何斯文、如何讨喜又还如此孝顺。珞珈眼观鼻,鼻观心,也不多说话,心里对柳妈不指出她的女儿身不胜感激。
这是第二天,正式开始劳作。
冰面上男人们分工明确,领网,摸点,打桩……正式开始了冬捕作业,许是重复多年的工作,都能有条不紊,女人们也有序地烧水、倒茶……
珞珈寻着机会,问一个偷偷看她的瘦高男人是谁。
柳妈和蔼地说:“那是咱们的大恩人,郡主的儿子阮心虚,平叛过好几次边境的叛乱,他是个好人。”
珞珈又指了指另一个老盯着她的矮胖男人。柳妈说:“那是李年,郡县文书,咱们分村的女婿。”
一阵欢呼声,到了撒网环节,负责撒网的其中一个男人脱掉了衣服,肉眼可见的古铜色在冰雪中极其显眼,不少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撒了首网,又下了主网,大家慢慢散了,静待7天后的收网。
集渔是个仪式,除了撒网捕鱼外,家家户户都会在冰面凿一些小冰洞、搭个钓棚钓鱼作为辅助乐趣。小的80公分,大的洞2、3米开外,搭的小棚子可防风雪、短暂休息。
柳妈被一群女人围住看钓洞去了。珞珈漫无目的地晃荡。
迎面见到了李年在搭棚子。
她老婆胡凤在一旁指导:“哎哎,搭个棚子也不利索,啥啥你都干不好,哼!”说完人一扭一扭地走了。
李年转头看到了珞珈,不好意思笑了笑。
珞珈不语,看到角落有个漂亮酒坛子:“什么好酒?”
“天气冷,备一点。”
“来一碗?”
“行!”
珞珈接过陶碗,酒香扑鼻而来,“好香!”
李年笑说:“瓶开柏叶酒,牌发九支花。”
珞珈笑道:“好酒又好赌?我看你,不像啊。”
“嘿嘿,酒是朋友送的,冰钓取暖。”李年很是爽朗。
珞珈用嘴抿了一口,一股子柏叶清香,入口微辣,顺喉下去满口留香,“嗯,好酒!”说着却感觉又有人在盯着她,回身一看,大家都自忙自的,并无人看她。
喝着碗里的酒,听李年讲郡县里抱儿楼里玫瑰鱼、酱爆狮子头如何好吃,思衣仿的大褂做的极好,藻露堂的药材疗效显着,侗君阁的茱萸酒、菊花酒和竹叶青最是令人回味云云……
珞珈翘着小脚喝着酒听着,冰天雪地里肚腹却暖意融融……
柳妈走了过来:“哎呀,珞珈,小心喝多了,今晚我陪灵芝姨夜钓,一会儿,灵芝姨的儿子媳妇送你一道回去。”
“不用了,柳妈,我来的时候记路了,能回去。”珞珈笑着继续说,“我等您钓条大鱼吃。”
别了柳妈和李年,珞珈慢悠悠地往回走。
天色渐暗又忽明,阴了的一天突然露出了一丝夕阳,彩色光线映衬着这一大片冰湖,是纯净又绚烂的反差美。
珞珈想,真好,梦里一天认识了这么多淳朴的人,看到了从来没有看到的冰湖集渔,好像比过去几十年都真实。
就是这酒有后劲,有点微晕,晃晃悠悠,迎面好像有人。越来越近,夕阳拉长了那人高大的身影。
“哎,你挡路了!”珞珈有些酒意。
来人似乎在笑:“路又不是你家的,你走得,我也走得。”
珞珈想,这古人也还有这么无礼破坏心情的人啊。
于是主动右移一步,再上一大步,越过他再回头看他,平平无奇的脸。
好吧,也不完全平平无奇,夕阳正好照着脸,看得很清楚,飘散的发丝在阳光里像金色画框,脸镶在画框里,不是大长脸,是个偏圆的画框,话说,他眉毛这么整齐没修过?
眼睛好看,居然还在笑,哟!太温柔了,眼角有清晰的褶子,听说这种男人多情?
睫毛真长,嘴唇薄薄的,鼻子还挺高,耳朵大而无垂珠,下颚清晰流畅,哎,还是这微笑,真好看真好看,眼里有星星在blingbling呀……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张,张国荣!”珞珈脱口而出,趁着酒意手就要摸过去了。
对方拉下了笑脸,一躲:“张国荣?你,喝多了?”
珞珈这才酒醒了些,镇定看了眼道:“你,你不是那个阮心虚吗?”
阮心虚又笑了:“你偷偷打听我了?”
“切,有病!”珞珈说着继续往前走。
阮心虚跟了上来:“初次见面,交个朋友?”
珞珈懒得理他继续走。
“张国荣”锲而不舍:“诚邀珞珈小弟续酌一杯,如何?”
一听有酒喝,珞珈停下脚步转了身:“侗君阁!”
“好!”阮心虚打了一个口哨,一辆马车过来了,珞珈也不客气,大步上车,闭眼养神。
过了城门,沿着大路走到尽头,草书“侗君阁”三个字就在眼前。
这是一栋两层小楼,两人直接上了二楼,临街角落的兰陵包房可以看到大街上热闹生活,还能看到一点冰湖,冰湖上星星点点,是冰钓。
阮心虚点了不少饭菜,叫了一壶酒。
珞珈看着标签念道:“忆湖酒?这里不是茱萸、菊花和竹叶青最好么?”
阮心虚笑道:“非也,侗君三宝是茱萸、菊花和竹叶青,侗君之王却是忆湖酒,冰钓、看湖、忆湖才是人生美事。”
“忆湖酒,一壶酒,这名字不出奇,你这解释倒是有个90分,再者你这郡主公子总不至于骗我不成。”珞珈说完放下酒壶,“既来之,则安之,今儿就品品阮公子这忆湖酒。”
阮心虚给珞珈斟了一杯,给自己斟了小半杯,他举起酒杯:“姬公子,你的家在……”
话音还没落,珞珈笑道:“别,刚才不是还珞珈小弟,怎么又姬公子,叫我珞珈吧。”
珞珈心想,没有想到“姬”姓叫出来有些怪。
“好,那你也别阮公子了,心虚。”阮心虚爽朗地说道。
珞珈心笑,这位取名字也奇特,姓阮,咋不索性名叫肾虚,又阮又肾虚?
哎呀,太不淑女不淑女,越想越笑出声“呵呵呵……”,忙掩饰:“好好,心虚兄。”
阮心虚伸手:“请!”
珞珈端杯细闻,是比柏叶酒更淡的香味,若隐若无,轻抿一口,淡淡的,似乎是芍药的香气,入喉,满嘴留香,回甘绵长,说不出的舒适。
想了一下头脑里没搜到好词,怪自己不好学,只有两个字:“好酒!”
珞珈初来,东看看西看看,她注意到楼下一位戴薄纱的妙龄女,在他们上楼的时候就在拐角处,应是在等人,酒楼的灯光正好将美丽的面容看的清楚。
“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是个极美好的年纪、美好的女子,不知道是为哪家公子烦忧?”珞珈极力想着自己会的几句诗词。
“我却觉得,美人既醉,朱颜酡些,才是真的美。”对面的阮心虚也文绉绉地接话。
珞珈再不懂也听到了“美人”“朱颜”,心下一惊,难不成他晓得我是女子?忙转头看他,见他正望向楼下,方放心。
珞珈看着楼下那美人问道:“你猜,她等的人会不会来?”
阮心虚一笑:“楼下的人等情郎,却不知楼上有人为她牵肠挂肚。”
正说笑,一个高大男子走向了美人,美人和情郎见面,往后隐了一下,焦急地说了几句,偷握了下手,才依依不舍离开。
那男人转过身,灯光正好照了面,珞珈突然发现他是集渔撒网领头那个古铜色皮肤、受人欢迎的大牛。
阮心虚却仿佛没看见似的,吃着点心。珞珈见状眉头一挑,娇弱美女居然喜欢大牛这款,看来有个美丽的故事。
阮心虚吃完一口点心似不经意地问她:“珞珈,你准备去哪儿?”
珞珈还在思考美女和大牛,脱口而出:“不知道。”
一时无话,真的就喝酒、看景、吃点心了。转眼忆湖酒快被喝完了,多半被珞珈喝了。
珞珈深有醉意,对面的男人还在慢条斯理的吃点心。
她一时孩子心大发,故意中途拦截了一块,用手抢了就放进嘴里,看着男人咯咯直笑。
真真是美人醉、朱颜酡,对面的男人看着又笑了。
“啊,就是这个笑,真好看,一笑倾城,你知道吗?你好像张国荣。”
男人听到别的名字皱起了眉,女人接着说:“好温柔好善意的笑,好像花正在盛开一样,就像世界还如当年般美好......”
男人说:“你也很美。笑颜如花绽,纤纤朱颜醉。”
珞珈愣了,理智一点点从醉酒中回填,这货是对我一见钟情吗?难道女扮男装被看出来了?
珞珈强撑着酒意说道:“心虚…….兄,我还没醉,你倒...说醉话了?”
阮心虚看着她只笑,珞珈看着看着心跳加速,哎呀,笑容太有感染力了,好好看好好看,糟了糟了,脑袋里全是张国荣的风华绝代,美好的一切都一去不复返了!
幸而,幸而有这个美梦,他的笑容太美好,太想拥有了……
纤细的小手忍不住伸了过去,眼看着要碰到了,突然垂下了,身子也歪倒在桌上,关键时刻她就这么醉了……
男人看着醉倒的她,伸出右手去摸这美丽的脸颊,快够着的时候停下了,停在了半空中,脸上不再是笑意,似乎是怜惜是渴望也是矛盾,就这样,时间仿佛暂停了。
“你是师傅说的那个从冰湖而来的女人吗?我等了20年了......”
“阮公子,阮公子!”急促的声音打断了阮心虚的回忆。
阮心虚有些恼怒地看向侍卫计尾。
“公子,出事了!”计尾看了眼珞珈低声说道。
阮心虚吩咐侗君阁贵老板的16岁的女儿玉书照顾珞珈就地休息,然后随计尾到了冰湖。
事情是这样的。
立冬日晚上也就是昨天到今天下午,冰湖有一个人失踪了,应当驻守的王小斗。
其人在村里早就恶贯满盈,要不是轮值,根本没有人选他当总指挥。
因大家知他有好赌恶习,以为是赌博去了,都没在意。
下午,郡府衙门排查中有人告诉村长,王小斗和李年在昨天太阳刚下山时发生过肢体冲突,于是,李年被暂时关押在了衙门。
计尾就是来报李年被关押,王小斗依然没消息的事。
集渔第三天,珞珈来这里的第三天,近中午才起床。
从老板女儿贵玉书口中得知,阮心虚提前打了招呼,让她安心地在侗君阁住着。
闲谈中得知,侗君阁是玉书祖父创下的产业,母亲重病多年去年走了,她听了很是怜惜。
热情的玉书将王小斗失踪案告诉她,她闲闲地去冰湖逛了逛,和柳妈说好暂时继续住在侗君阁,那里方便打听消息。
珞珈曾经有个侦探梦,这不,梦里就遇上案子了,心里隐隐有些兴奋。
果然,晚上,酒楼里还在谈论这件事。
什么王小斗和李年老婆胡凤有染,李年虽是个耙耳朵,心里早就愤恨,杀他都不出奇;那王小斗的老婆王巧儿没想到痴心一片,大晚上,就在刚刚还驾车到处寻人;什么郡主公子阮心虚的未婚妻是远近闻名的思思美人;什么王小斗给冰湖带来了厄运,一个吃喝嫖赌的人怎么能主祭祀;什么天上星星参北斗,可惜王小斗的好名字;什么少了一个人,大家能多分点了,今年收成必定好;什么地下赌场有了新规矩;什么花容院又来了几个新姑娘,水灵劲劲儿的……
听着倒也觉得很有趣,珞珈还特别关注了哪个姑娘眼神媚,哪个身段好,哪个声音嗲……
突然,街面上发出一阵惊呼,酒楼里的人都跑到窗边去了。
此时此刻,西方天空划过数十颗流星,流星雨霎那间照亮了整个阳郡的天空,持续了数秒!
所有人震惊得说不出话,科学不发达的时代,流星意味着灾难,只有珞珈倒恨不得浪漫地许个愿,不过在这梦里无欲无求才罢了。
看到流星雨划过的不止北州人,东西南北四国主君都看到了这一景象,一脸沉重。
远远地有人轻声念叨:“流星落、灾星起、四鬼出、无人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