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他是个有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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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习领着方自逸回到了司宅。
因为是第一个招来的人，住处都还没有安排呢，她只好先把他带到了前厅。
放下肩上的包袱和那四把剑，方自逸往四周瞧着。
“地方不错，看上去不是个普通的人家。”方自逸心里道。
秋习指着凳子，“房大哥请先坐坐，我给你倒茶去。”
“不用，我不渴。”方自逸俯身谦卑地道。
要想找到那块玉，只能谦卑些了，以往所有的一切必须得掩藏起来。
还好，方自逸本就是个能屈能伸的，这两年来，他的棱角均已被磨平，但并不是说因此他就变成个软蛋了，表面上看不出什么，骨子里他还是块石头，是块坚硬的石头。
秋习借说去倒茶，转弯去了老夫人的屋子。
小弟坐在案前，边看书边写着什么。见秋习来了，他赶紧放下笔，起身欢快地迎了上去。
“回去，坐好，继续读书。把谋攻那篇给我弄明白了，明天考你。”老夫人威严地道。
“秋姐姐来了，不打个招呼是否显得很无礼。”小弟嘀咕着不情愿地回去坐下。
“你秋姐姐是家人，又不是客人，无须客套。”
“反正，祖母总是有理。”小弟不服气地小声嘀咕。
老夫人没再搭理他，他也只能不情愿地回去坐了。身子虽然坐在那儿，耳朵可是还在竖着听二人的对话。
“你这时怎么来了？有事？”老夫人问。
“我去买剑，无意中招了个人。”秋习平静地道。
听说招了个人，小弟更有兴趣了，他屏息凝神仔细地听着。
“哦？哪儿的，怎么样？”老夫人把头往前倾了倾。
“是那家铁匠铺里打杂的。说是来此投亲，没找到亲戚，就暂时去铺子里打杂儿，等着找合适的事做呢。”
“这倒省心了，不用去找就有了一个了。”老夫人笑。
“嗯。先是我问那位师傅到哪儿能招到人工，他便推荐了他，说这人不错，有学问，也踏实，我便就带了回来。只是，他的住处……”
“住处不是事儿，咱家不是有好多间屋子嘛，收拾出一间来就行。再说了，家里有个男人也不错，一旦有个大事小情的也能镇唬镇唬。”
“祖母，在家里住真的行吗？毕竟他不是熟人。”
“无妨，你不是也知道嘛，咱们家常有‘君子’光顾，假如他不是个善的，多一个少一个也无所谓。再者说，他也不一定就是坏人，兴许还是个好人呢！坏人终究是少数。让他住下，等以后再招的人，就去酒坊那边住，那边有工人住的地儿，招了人来现收拾也来得及。”
“行，那就听祖母的，我去给他收拾房间去。”
“嗯，你去吧！”老夫人挥了下手。
“秋姐姐，闲时来给我讲讲谋攻吧，没听祖母说要考我嘛！”小弟看秋习要走，赶紧说道。
“小弟不用着急，你先看着，晚上我来找你。”
“好好好，我等着你！”
秋习端着茶进来，给方自逸倒上，“房大哥先坐着喝茶，我给你收拾屋子去。”
“怎么，让我住在这里？”方自逸没想到似的问。
“嗯，老夫人说家里屋子多，闲着也是闲着，就先住这里，以后招的人再住酒坊那边儿。”
方自逸一副不可思议状。
“知道你不明所以，等我慢慢地和你说，先住下便是。”
“那我，我还是和你一起去收拾吧！”
他拿起茶杯，咕咚咕咚地把茶都倒进了肚里，然后站了起来。
还说不渴，明明就是渴了。
“也好，那，你再喝点吧，反正也不急。”秋习笑道。
方自逸一振，“他笑得真好看！”
秋习又倒了一杯茶给他，他接过去喝下，抹了一把嘴，“走吧！”
秋习把他领到了左手边的厢房，打开一间屋子，二人进了去。里面什么都有，只是长久没住人，积了些尘土。
“你先待会儿，我打水去。”秋习转身出去。
方自逸转了一圈儿，上好的木料做的床，而且很大，他这样的高个子睡在上面是没有问题的。桌和凳都有，更令他惊讶的是，这屋里有笔墨，还有个小书架，上边还摆着几本书。
他拿了一本，扑了扑上面的尘土，竟然是本佛经，放下，再拿一本来，还是本佛经，不过，是不一样的佛经罢了。
“每间屋里的格局都差不多，也都有佛经，许是让住着的人都心怀善念吧！我们的屋子也一样，里面都有佛经。”秋习进来笑着道。
她把水盆放到盆架上，盆边儿搭着两块抹布，自己随手拽了一块儿，放水盆里蘸湿，扭干，先从桌子上擦了起来。
“我因出了点事情，便漫无目标地一个人瞎走，在路上遇到了这家的老夫人和小弟。官道上遇到一伙儿截道的，不是抢劫的劫，是截住的截。”
“哦？不抢劫干嘛截道？”方自逸也扭了抹布边擦书架边问。
“还不是那些平民和权贵一起在官道上相遇，平民只能走边上不许走中间的那些臭规矩？”秋习气不忿地道。
“我知道有关官道的规矩，看来是遇上权贵了！”
“嗯。权贵坐在车子里睡觉，倒还没说什么，是他的手下故意刁难。”
“狗仗人势呗！”方自逸虽然也是权贵，却也看不惯有些权贵之人高高在上的作风。
“是啊，他们和老夫人起了冲突，我帮着说了几句话。许是我帮着这一老一小说了话的缘故吧，老夫人便问我要去往哪里，我说不知道，她说既然没有去处就让我去她家，反正小孙儿的父母也不在身边。”秋习对这方大哥倒不显生分，和他讲起了自己的经历。
“路上偶遇，就能让你去她家，想必是看到了你的与众不同。”方自逸道。
“不瞒你说，当时我也没有想到。不过我确实也没地方可去，就答应了老夫人。但我说，虽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可我会烧酒，想找个地方弄个小酒坊。”
“有一技傍身就是好，找个地方就能养活自己。”方自逸有点羡慕地道。
“巧的是，她家正好有个闲置的酒坊，我们便就用上了。当然，我执意给了房租，老夫人原本是不要的。”
“嗯，你做得对，应该给，应该给，人家有钱有房，那毕竟是人家的。”
两人边收拾边闲谈，倒还挺默契。不知不觉间，就都擦干净了。
“我拿被褥去，房大哥你把这浑水倒了，去那边的大缸里再舀些水涮涮盆洗洗手。”秋习说的很自然，就像是对自家哥哥。
“好。”方自逸很听话，并未有自己是个大男人倒被个小女子给支使了的感觉，潜意识中还好像有种莫名的快乐。
他在家里时，也只有小时候母亲支使过他，那是一种很自然的，彼此都没有一点抱怨的感觉。此时，他心里突然间就有了那种感觉。
这小女子，倒不扭捏，很坦荡。方自逸暗自弯了弯嘴角。
傍晚，小米和芰荷从酒坊回来，一脸疲惫地坐到了凳子上。
“哎，告诉你们个好消息，我招了一个人来！”秋习对她俩道。
“真的？什么人？从哪里招来的？”二人立马便有了精神头儿，一下子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当然是真的了，我是从铁匠铺里捡来的！”秋习歪着头笑。
“铁匠铺？你去铁匠铺干什么？”二人一齐问。
“我去买剑，那人是铁匠铺里打杂儿的。”
“多大年纪？壮不壮？看上去是个会干活的样子吗？”小米急忙问。
“还有，高不高？长得好不好看？”芰荷紧接着也问。
“芰荷姐，你花痴，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得能干活儿才行！”小米照着她的背就拍了一下。
“长得好看，又能干活儿，岂不是锦上添花？”芰荷咯咯咯地笑。
“哪有那样的人啊！能干活儿的，长得不好看，长得好看的，又不能干活儿，不都是那样的嘛！”小米无不遗憾地道。
“告诉你们，我捡的这个人，个子高高的，长得好看，又能干活儿！”秋习小声道。
“啊！太好了，太好了，又能干活，还又养眼，真是太好了！”两丫头大声叫着，又是拍手又是跳脚。
“嘘！小声点，他就住在左边的厢房里。”秋习用手往左边指了指。
“什么？也住在家里？”二人小声道。
“是。一会儿你们就能看到了。”秋习神秘地道。
“嗯。”两丫头眼里放着期待的光。
正房和厢房之间有一段儿回廊，坐在那儿的方自逸听着她们的对话不免偷笑。他可不是刻意要偷听，他是无事出来透透气，谁想，竟然让他听到了这几个女子的对话。
“嗤，又要长得好，又要能干活儿，要求还挺高。不过，她说我长得好，又能干活儿？她怎么知道？我这张脸可是简单地易过容的。虽然只是眼睛动了动，但也不算是原来的我了，如果让她们看到原来的我，哼！”他轻笑了一下。
晚饭时分，老夫人让秋习把方自逸也叫了来。
“这是老夫人，这是小弟。”秋习介绍道。
“晚生房逸见过老夫人！”方自逸抱拳施礼。
他虽然表现的谦恭，但本身特有的气质是怎么也掩不去的。
“嗯，好，坐，坐坐！”老夫人抬手让着，眼睛不离他上下。
方自逸矮身刚想坐，“还有我呢！”那边的小弟不高兴地大喊了一声。
方自逸听闻，马上又直起了身子，“见过小弟！”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老夫人教训道。
“小孩子也是这家里的人，何况秋姐姐也是介绍了的，干嘛忽略我。”小弟嘟哝。
“小弟请见谅，是我的错！”方自逸说着又抱拳施了一礼。
“哼，长的有模有样，礼数却是不周。”小弟不满地小声道。
“你还多嘴！”老夫人语气严厉，小弟再也没敢说什么，坐那儿嘟着嘴生闷气。
“请别见怪，孩子小，不懂事。”老夫人向方自逸致歉。
“小弟说的没错，真的是我礼数不周，小孩子也是这家里的成员嘛！”方自逸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向一个小孩子赔礼。
“好了，吃饭吧。来日方长，慢慢就熟悉了！”
“是！老夫人海涵！谢谢您！”
方自逸极不自然地坐下，拿起碗筷闷头吃饭，见有好几簇眼光往他的脸上扫，他装作看不见，急急忙忙地吃完就先走了。
“这人，我怎么感觉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可又说不出是在哪儿见过。”芰荷歪着脑袋在想。
“世界这么大，相像的人肯定会有，和你认识的人有相似之处也在所难免。”小米道。她可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嗯，也许吧！”
出了餐厅的门，方自逸吐了一口大气，被人盯着看的感觉属实是不太舒服，何况是被几个小女子看。
“不过，有了个安稳的住处，也省得餐风露宿了！再者说，这些人都没什么危险，可以安心地住在这里了。最最最重要的是，终于可以近身地接触到她了，我的那块玉可是在她那儿的！
其实，他也有想过，直接找她开诚布公地和她讨回那块儿玉的，但是，
他怎能丢得起那个人呐，自己可是被她给吓晕过去的，这事儿好说不好听，一个大男人竟被一个女子给吓晕了，这人可是丢不起，真的丢不起啊！
虽能隐忍，但，自尊心却不能不要。
待他走后，秋习问老夫人，“祖母您看，这人如何？”
“我敢肯定他不是坏人，可他也绝对不是个普通的人。他是个有故事的，而且还是个很复杂的故事。”老夫人若有所思。
“有故事倒不怕，咱们哪个不是有故事的？只要不是坏人就好。”秋习道。
“他个子高，长得也好，但他和轻舟少爷、柳惠少爷还有程公子都不同，是怎么样的不同，我却说不出。”芰荷放下碗筷用手拄着下巴自语。
“我觉得不同于他们的，是骨子里的那种隐忍和坚毅，对，是坚毅。”秋习在斟酌用词。
“嗯，就是如你秋姐姐说的那样，他的眼角眉梢，他的神态中，都有隐忍和坚毅。他自己说是来投亲，谁知道是不是和你们一样，也有着不想与人说的无奈？”
几人看向老夫人，重新在眼前回想着房大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