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择一城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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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夜已深，师兄你身体未痊愈，尚需调养，还是喝了这些参汤早些歇息吧！莫要劳累过度。”
神仪明秀端着一盅参汤，静步过来，温婉劝道。
顾北辞站起身，接过参汤，徐徐饮之，而后不紧不慢的说话，语气低沉，眼中郁色难掩。
“明秀，璃阳在遭受兽潮袭城之后，我曾吩咐历风，命其前往极北之地寻找师尊，而在残灵秘境尚未发生动乱之时，历风便已报传佳音，以师尊之能为，想必那时就已身处北境。”
“漠外离焱残道事涉残灵秘境，重要性毋庸置疑，而北境三锋皆在，外人怎有可能轻易破坏封印？”
有些事，思之愈深，愈感窒息。
这些事情神仪明秀又何曾不知，不过事已至此，残灵秘境危局已解，结果皆大欢喜，说再多亦是无用，只会让自己心中更加苦闷难受，何苦来哉！
“师尊三人行事自有深意，不告知我们想必也是有所苦衷，师兄又何必庸人自扰，徒增烦恼！”
如今，她也只能这样安慰师兄。
望着师妹绰约多姿的身影，顾北辞神色柔和下来。
“北境传说已破，冥狱骸龙已死，明秀，我心意已决，待北境稳定下来，了结虎王之事，我便向师尊卸任，答应你的事，师兄绝不会食言，百年来，月境幻海与璃阳之间互生嫌隙，你我明面上也不得不针锋相对，是师兄负你良多，余生，悉听你之言。”
神仪明秀轻移莲步，伸出柔荑握住顾北辞宽厚的手掌，宛如儿时那般亲密无间。
本就两情相悦，两人在残灵秘境之中，揭破彼此的感情之后，她的语气，甚至眼眸中流淌的爱意，也变得极为强烈，似要溢出来一样，怎么样都不觉够。
“师兄，你我青梅竹马，心意相通，早就不分彼此，又岂是这些世俗之事所能撼动？待一切尘埃落定，我们便可朝夕相伴，共赴一世长情，再也不分开。”
顾北辞反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柔情，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过几日我便寄过来一封书信回族中，向父母阐明此事。”
“明秀，待到那时，我们便远离俗世纷扰，找一处山清水秀之地，朝云暮雨，共度余生。”
几百载如云烟过，幼时的一幕仿佛就在眼前，依旧栩栩如生，幸运的是，两人依旧站在一起。
神仪世家与顾氏，代为世交。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
那时，两人尚年幼，大约七八岁年纪，一起修炼，一起玩耍，每当夜幕降临，小明秀总会缠着小北辞给她讲故事，世家之子规矩甚多，小北辞也乐意身后一直有个小不点。
有一天，小明秀突然问道：“北辞哥哥，你将来要娶什么样的女子为妻？”
小北辞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我要娶的人，一定是我心中最爱的那个人。”
小明秀歪着头，不依的拉着小北辞的衣袖，眨了眨眼睛，委屈的说道：“北辞哥哥，我心中最喜欢的人就是你，等我长大，我要嫁你为妻，可好？”
小北辞愣了一下，揉了揉小明秀的小脑袋，随即笑道：“好，等北辞哥哥也长大，一定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娶你过门，让所有人都羡慕你。”
小明秀伸出小手。
“那我们拉勾勾。”
“好。”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如今两人都已长大成人，曾经的约定犹在耳边。
两双手紧紧相握，两颗心紧紧相依，共同编织着属于他们的未来。
突然，烛火摇曳，两人顿时警觉。
很快，一人信步进入璃阳城主府，房门本就敞开，来人径直步入，毫不生疏，正是方才从青霄楼归来的楚南洲。
看清来人模样，两人纷纷上前行礼。
“北辞\/明秀，见过师尊。”
楚南洲将两人扶起来。
“起身说话。”
“我们三姓本为世交，当年你们父母让你们两人分别拜入我门下，也是对为师极尽信任，从为师这方面来讲，从始至终一直将你们当成亲生儿女对待，有什么话不要憋在心里。”
三人依次坐定。
顾北辞眼神犹豫，欲言又止。
楚南洲轻叹，坚毅的眼眸似有一抹苦色闪过。
“为师从小看着你们长大，焉不知你们心中所想为何。”
“北辞，明秀，你们心中可曾怨为师？”
两人摇头。
“弟子不敢。”
楚南洲苦笑，明秀还好说，但北辞这个关门弟子什么方面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轴，喜欢钻牛角尖。
“看来你心中的怨气依旧不减，为师既然现身，自然要帮你解开这个心结，既定事实在前，为师不会去辩解什么。”
“你们怨为师，为师能理解，换做是为师，遭遇此事，也定会心寒不已，这是人之常情。”
“这件事若要解释，就要追寻到为师到来北境的初衷，所谓堵不如疏，面对那些阴谋诡计，我们就算能阻止一次，也不能防范每一次，依你师祖推算及谋划，准备一劳永逸解决此事，因此才会选择将计就计。”
顾北辞尽管面无表情，却仍感心痛，颤声说道：“师尊，以北境两地宗门所有人为弃子，这样做真的对吗？还是正道所为，与魔道又有何异？要知道，这一战，所有宗门几乎死伤过半，若无应劫之子现世，那所有人都将……”
顾北辞没有再说下去。
楚南洲站起身，伸手拍了拍顾北辞的肩膀，而后负手而立，走到门口，仰望漫天星辰，神思幽远。
而后才缓缓启唇。
“北辞，你为人清正，行事不偏不倚，眼里容不得沙子，若是得知玄空师祖用意，定然不敢苟同，因此我才会让鹿鸣羽昕两人，不将此事提前透露给你们。”
“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多种，其实我也一直在思考你师祖的用意，为何他会如此激进，以他之为人，这样做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却依旧未解何意。”
“尽管如此，我依旧相信你玄空师祖，这也是为何为师笃定，此事不会失败的缘由所在。”
“还有，北境之事远没有看上去那般简单，为师知道的，也不过冰山一角，背后之人所图甚大，真相依旧掩盖在水面之下。”
说起玄空，楚南洲眼中有一股坚定的自信。
顾北辞摇头，他要听的不是这个解释，事实上，楚南洲将两人视如己出，这么多年朝夕相处，他又何尝不是将楚南洲视为亲生父亲一般无二。
有些东西他可以容忍，但有些东西不容背叛，而师尊，却恰恰在他最在乎的感情上，毫不犹豫的刺了一刀。
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事实，他心中才会充满郁结和苦闷，才会那么难过。
顾北辞勉力挤出一丝笑容，不想就此事过多纠缠，都是成年人，没必要事事彰显。
其实他很想问师尊一个两难的问题，理智让他保持沉默。
若有那么一种可能，必须在芸芸众生与他们两人之间做出抉择，只能拯救其中一方，他该作何选择。
设身处地推己及人，若是换做自己，定然选择芸芸众生。
即使知道是这个结果，他仍然无法接受。
无关立场，无分对错，他也想，自己成为被坚定选择的那一个。
然而，就如同师尊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一样，这个问题他也永远问不出口。
“师尊不必再说，我能够明白你的苦衷。”
见弟子表情，他心中微叹一口气，也知道这件事情只能到此为止。
“其实我今日过来，自然不是为这一件事。”
顾北辞正衣冠，收拾好心情，说起正事，他向来公私分明，不会混为一谈，自然又是另一番模样。
“据我为师所知，近来频频动作的神秘势力乃是噬魂血宫，至于他们之目的，尚在调查当中。”
闻言，两人皆若有所思。
顾北辞嘴角喃喃道：“原来是噬魂血宫，那就能够解释了。”
楚南洲皱眉道：“还有一件事十分棘手。”
神仪明秀抬眸。
“师尊但说无妨。”
楚南洲没有停顿，接着说道：“江湖之上近来传出消息，虎王幼子被北阙连峰炼药师联盟捕获，生死尚不明。”
人妖两族势同水火，明眼人都知道这个散布谣言的人居心叵测。
闻言，神仪明秀愤声说道：“此人用心歹毒，行事昭然若揭，旨在再度挑起两族争端，师尊，我所料不差的话，生擒虎王幼子和散布消息之人想必就是同一人所为，而能够做到这件事的势力，目前来看就只有你所言的噬魂血宫。”
顾北辞听完，眉头皱的更深。
“明秀，这是阳谋，两族争端由来已久，对方既知此事，很显然就是有恃无恐，我们纵然知晓来龙去脉也无济于事，吞灵妖族和虎王不会听这些解释，他们只会认为，这是我们人类之间玩弄的阴谋诡计。”
“如今还真是多事之秋，上一次尚有局外人梅岭雪仙传人出手调停，这一次注定更加艰难……”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大家都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楚南洲语气依旧从容淡定，气度不减分毫。
“我们需要尽快想办法化解这场危机，否则两大种族之间的战火将再次点燃，届时生灵涂炭，后果不堪设想，绝不止涉及璃阳一地。”
“不止如此，应劫之子遭黑袍人索命，若说其中没有噬魂血宫的身影，也不大可能，如今群情激奋，三地联合起来调查，正好借此机会遣人去往北阙连峰，缓和彼此之间的关系，并确认虎王幼子消息是否属实。”
神仪明秀也在深思熟虑。
“师尊，若虎王幼子真在炼药师联盟之手，此事恐怕难以处置，哪怕天阙峰以东道主之面好言相劝，甚至幻花宫及璃阳城主府皆出面，那些自视甚高的炼药师们，想必也不会买账。”
楚南洲智珠在握，语气极为镇定，两人在不知不觉间也受其影响。
“放心，一旦此事确凿无疑，就不难应付，你鹿鸣师伯尽管习惯闲云野鹤的身份，也不会容许有人在他头上肆意妄为，北阙连峰这一亩三分地，他跺一脚，地上必定抖三抖。”
两人闻言，才算松了一口气，一切都还没有脱离掌控。
此时楚南洲深邃的眼眸流露出一丝忧色。
“北辞，在极北之地尚未动身之际，为师忽感心神不宁，遂布下云天观星台，为身边之人卜了一卦，发现你近期有生死劫将近。”
卦象显现如下：
泽中有火，革（卦象），离下兑上。
楚南洲：“此卦为革卦，离火在下，兑泽在上，意寓变革。”
“革卦之中，六二爻辞曰：‘巳日乃革之，征吉，无咎。’如今你身处耀星境后期，突破地极境不远矣，暗示你须谨慎行事，遵循天时，方可安然度过此劫。”
“九三爻辞曰：‘征凶，贞厉。革言三就，有孚。’此爻告诫你，若执意远行，必有凶险，需三思而后行。”
“需谨记，生死劫非同小可，万不可掉以轻心。”
“在突破地极境之前，你就坐镇璃阳，诸事不取，毋涉世太深，一切自有为师照应。”
楚南洲言辞恳切，目光深邃，充满关切之情。
说完，又拿出护身宝甲。
“以防万一，这件碧龙宝甲你拿着，为师用不上。”
听闻师尊之言，神仪明秀也是满目忧色的看着师兄，因为师尊尚在身侧，她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
顾北辞深感师尊的良苦用心，伸手接过，没有推辞。
不过，他早就做下决定，有些事该说还是要说。
“师尊，待北境安定，我想辞去城主之位，和明秀成婚，归隐田园。”
神仪明秀听师兄说起这件事，连忙慌不择路的跑开了。
楚南洲闻言一怔。
冥狱骸龙已死，待北境安定下来，自己这两位弟子，确实没有必要再守在北境。
然后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
“自无不可。”
“你们两人自小青梅竹马，形影不离，能走到这一步，为师也不会感到丝毫意外。”
顾北辞听见师尊应允，顿时喜笑颜开。
“北辞多谢师尊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