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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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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伸出手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呀!”

世子这几日活像打了鸡血一样,天不亮就开始起来在院子里练剑,永宁被吵到好几次。

辰王上朝前总能看到永宁皱着眉头,一副被吵的睡不着的模样。

第二日世子起床,一把剑都找不到,摸了摸脑袋,无奈开始拿起了枪。

长枪他不擅长,但是太子的枪法耍的好看,每次都要来教他一通,现在反正找不到剑了,那就练练枪法。

于是第三日,世子连枪也找不到了。

他又开始拿起刀来练。

第四日,他还没起,刚睁眼就看见父亲坐在自己床前。

“父亲?”

他摸了摸世子的脑袋,下一秒就毫不留情的把他按了回去,“别练了,你母亲近来要操劳你们两个的事,你整日练功,你母亲睡不好。”

世子点点头,“那儿子去武馆练。”

辰王收回手,“那你去吧。”

到了去乔家时,永宁也察觉到了这几日比较安静。

“怀远,琛儿近来怎么没有练剑?”

“他说院子太小,去武馆了。”辰王由太监穿好衣衫,也为她簪了一支步遥。

“入秋了,让桃夭给你带件披风,路上小心。”

“夫人,温温姑娘到了。”

温温今日一身鹅黄色衣衫,衬得脸蛋娇嫩。

二人一同上马车,途经街道,永宁二人听到有百姓议论。

“哟,这可是辰王妃的马车,诶你听说了吗,那辰王府……”

后面的议论声被马蹄声掩住,永宁与温温都没听清,也不大在意。

她嫁到西凉二十余年,帝丘百姓们议论的无非就是辰王待她如何好。

官眷们也时常羡慕她,辰王没有妾室通房,后院干净,只有她一个人。

出身高,嫁得好,从皇室嫁到皇室。

生个儿子丰神俊朗,年纪轻轻就有战功在身。

条条件件,哪一个都让她们羡慕。

乔钱氏在收到永宁的回帖时惊了许久,她夫君只是五品武将,在帝丘诸多官眷中,她家不仅占了个出身低,还占了个武将粗鄙的名头。

能请到辰王妃,那可是何等荣耀。

乔钱氏为了永宁的到来,一个小小的赏菊宴,愣是亲自看着下人们布置了四五天。

乔氏三个女儿,没有儿子。

乔氏长女是家里娇惯的,自小养在身边。

乔氏次女出生时被说与家里老夫人命格相克,自幼就养在偏远的庄子里。

乔家老夫人过世后才将那姑娘接回来,如今这姑娘才刚接回来一年多。

乔氏三女是庶出,不怎么得宠,更没有出门的机会,鲜少有人见过她。

乔钱氏让自己两个女儿打扮的跟朵花儿一样,辰王妃纡尊降贵来她们这小官府上,难不成真的只是来看菊花的?

乔钱氏可不这么认为,她一个劲儿的给两个女儿打扮。

乔安最讨厌戴步遥,她在庄子里长大,自幼顺心惯了,这限制行动的长裙和步遥穿戴在身上,让她浑身不自在。

“阿娘,我不想去前院!”乔安耍性子的将步遥拔下来撂在桌子上。

乔钱氏又为她簪上,不容她抗拒:“我的小姑奶奶,那可是辰王妃,王府只有一个世子没有娶妻,她定是为了世子的亲事而来。王妃娘娘出身东离皇室,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你当她来我们府上真的只是为了看那几朵破菊花的?”

“那我们这家世,王妃娘娘怎么可能看得上,母亲”

“今日赏花宴官眷们多的是,王妃娘娘看不上,自也有别的夫人能留意到你们,快,把步遥戴上!”

乔筠掩嘴偷笑:“二妹妹在庄子上养的粗鄙,自然戴不了步遥这等物件儿,母亲也别强求二妹妹了。”

乔安一听来了气,又将耳环步遥都戴上。

“大姐既然这么说,那我一定要去!”

永宁到乔府时诸多夫人都起身行礼,乔氏二女也不例外。

永宁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乔安,今日打扮的倒是娴静。

步遥,耳环,长裙,一切能限制动作的都穿上戴上了。

只是这仪态……

手放的过于僵硬,行礼时身子微晃。

以永宁的眼光看,只单单一个行礼,四处都是毛病。

不过她旁边的姑娘行礼还看得过去,虽说不及温温那么从容,却也算得上大方。

“游击将军嫡长女乔筠见过王妃娘娘。”

“游击将军嫡次女乔安见过王妃娘娘。”

永宁微微颔首,算是见过了。

像模像样的看了会儿菊花,就有夫人提议让姑娘们以菊花为题作画。

姑娘们的目光都若有若无的落在永宁身上,永宁不紧不慢的喝茶,权当没看到。

这群女人的心思她太理解了,无非就是因为她在。

她儿子没有议亲,谁都想在她面前出出风头,做一次才女。

永宁将茶放下,“也好。”

转而又看向温温,柔声问:“温温想参加吗?”

温温点了点头,起身去那边。

永宁看场上的姑娘们都去了,只有乔安一人坐在那里,她笑着问:“乔二姑娘不去吗?”

永宁这话一出,她就听到姑娘们那边发出阵阵压抑的笑声。

她似乎没想到永宁会注意到自己,慌慌张张的将茶杯放下,故作娴静的颔首:“回王妃娘娘,小女不善作画。”

倒是诚实不作假。

就在乔安以为永宁不搭理她,偷偷松一口气时,永宁又道:“女儿家间的作乐而已,乔二姑娘试一试吧。”

她摆手想拒绝,却看到了母亲在一个劲儿的冲自己使眼色。

“小女……尽力而为。”

永宁与那群夫人们坐在那里赏菊,等姑娘们作画,足足一个时辰。

听到锣声敲响,永宁看向姑娘们。

乔安早就放下了笔,正在咬着笔尾,听到锣声立马放下。

她坐回自己位子上,发现永宁一直盯着自己,颇为礼貌的笑了笑,露出整洁的牙齿。

永宁看她这笑容,想到了那个与自己只有一面之缘的皇嫂。

不拘小节,爽朗大方。

乔安皮肤要比她姐姐粗糙些,也不及她姐姐貌美。

似乎是想到什么,她又把牙齿收了回去,变成了世家小姐们标准的笑不露齿。

永宁被她这模样逗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姑娘,还挺可爱的。

那边的画已经评定,温温是一甲,二甲是乔筠和一位姓王的姑娘。

永宁起身去看她们的画,温温画的菊花娇俏待放,乔筠画的菊开的明艳张扬。

她扫视一圈,没有看到乔安的画,直到走到最末。

画纸大面空白,只有一座孤坟,孤坟前无碑,只有一朵不知名的野花,孤零零的躺在坟前。

“乔二姑娘的画,似乎与菊花并无太大干系,可否讲一下画意?”

乔安局促的起身,有些怕她们的嘲笑,但是见永宁对自己笑,带着安慰鼓励,她定了定心神,大大方方的走到永宁面前福礼。

“回王妃娘娘,小女命中不详,在极为偏远的庄子中由庄娘养大。偶有一次跑出去玩,在城墙上看到了漫天黄沙和一座座土坟。”

漫天黄沙和土坟,大多是边关城池或战场。

永宁微皱了皱眉,她只知乔氏次女被送到偏远山庄养育,却没想到这么偏。

乔安抚上那画,目中悲悯,“我没见过像帝丘中这么漂亮的菊花。”

“我父亲是武将,是战场上搏命夺战功的人。我父亲是英雄,边关的将士们亦是英雄。他们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扞卫我西凉安宁,我寻不到一朵像样的菊花,只有石缝中的一朵不知名野花被我看到。可惜那时城门紧闭,我出不去,连一朵野花也不能为将士们献上。”

“今日作画,是想全了我心中的遗憾。”

全场默然,都在看着乔安。

微风拂过她的面庞,永宁在她脸上看到了悲悯与坚韧。

眼中是对已逝将士的悲悯,面上却是将门虎女的坚韧。

就连温温也被她镇住。

在场都是帝丘城中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们,没有见过边关战场的残酷,更没见过黄沙孤坟。

温温看着乔安有些粗糙的皮肤,心中有些敬佩她。

居于帝丘,却心系将士。

“好!”

永宁看她的目光多了些欣赏。

若论相貌仪态和家世,乔安无论如何也无法坐上太子妃的位置。

可是凭她这份心胸,帝丘城中再没人能与她相比。

太子妃将来会是母仪天下的中宫皇后,若太子真的挑了这群只知明争暗斗的世家小姐们,后宫难以安宁。

永宁看乔安许久,越看越满意。

她说的那番话说到了她心里,她出身皇室,自幼被父皇母后教导皇室中人要心怀大义,心系天下,万事以百姓为先。

她夫君是战场上战无不胜的战神将军,儿子亦是剿匪平叛的小英雄。

夫君儿子都是武将,战场上搏命换功勋。

乔安怜悯将士无法归家,也因自己无法为孤坟献上一束花而愧疚。

这份心,就够了。

母仪天下不只是看仪态,更是看心胸。

乔安仪态不好看,到东宫自有尚仪局的人亲自教导。

“乔二姑娘聪慧机灵,乔夫人好福气。”

永宁轻飘飘的夸赞一句,落在乔钱氏耳中可不止夸赞这么简单。

眼见王妃欣赏二女,立马笑着接话道:“娘娘谬赞,小女顽劣,如今十七还没能议亲,实在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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