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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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北京飞到巴黎全程都是晚上,飞机上透过舷窗什么也看不到,可是从巴黎到非洲东部的这个城市却是不一样。从早上九点起飞,一直到降落都是白天,并且大部分时间窗外一丝云彩没有,天是碧蓝碧蓝的,就是低头看看机身下面,也偶尔能看到树林草原高山。姜水清是挨着窗口的座位,开始几个钟,他还处于一种说不清的状态,他真的不知道这次在巴黎停留的二十四小时,到底值不值。如果说纯粹的看到这个西欧国家的外形,还是很值得的,这和姜水清通过各种渠道听说的差距还是很大,很多建筑物以及这里风土人情还是让他觉得震撼。或者说和他想象的相差十万八千里,虽然不是过去他小时候接受的教育将来长大了要解放这片土地,但是他根本没有料到会是这么发达。这个时候,他也曾想到过什么主义之类的事情,可是那也是一扫而过,没有在大脑里停留半分钟。如今就要到这个据说遍地是黑色的国度,不知道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经历。他拨转了自己思维的旋钮,进入了非洲的状态,他想把思想集中在吴碧霞身上,他想急于知道到底是什么问题让她从遥远的太平洋西岸飞到这个印度洋的西岸,几乎跨越了半个地球,经历了三个不同陆地和不同生活状态。
飞机落地了,就机场来说,似乎没有太大区别,唯一不同的是飞机上的乘客和地面上的工作人员,那种特有的黑色还真是稀奇。他怎么都想不出人的皮肤怎么能够生出如此的黑色呢?
从海关出来,同样他看到有人在这里打了一个小旗,上面写了他的名字。这一次他看到了那身衣服就是国人的标志,那种皮肤就是熟悉的人种,那个眼神,就是期待的同志。毫不费力地他被接到了一个酒店。
路上,姜水清也试图从接待人员口中了解一点消息,可是那人好像是接到了什么命令,几乎不谈任何问题,也许他根本不知道也未可知。
虽然这里酒店的条件跟巴黎的那个Asia hotel不能比,但是跟他平时出差的招待所还是差不多。因为他对这里期望值很低,所以他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在这里好像吃住都是免费的,甚至这里的住客都是黄皮肤,虽说口音和方言多少有些不一样,但是总体来说都是华夏口音,就是猜也能猜出来什么意思。他被搁置了一天的时间,据说是旅途劳累,辛苦了,休息好了再说。趁这个机会,姜水清偷偷溜到了大街上,他想看一下这个非洲贫穷落后的都市的样子。因为期望值很低,结果走下来,同样这里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差。老实说,他有时候觉得可能不会比他生活的城市差了多少,只不过这里的贫富差距很明显是巨大的。富人车来车往,穷人都是聚集在大街上,说不明白他们靠什么活着。
第二天有人正式来与姜水清见面,简单问清了姜水清的情况,来人就通报了吴碧霞失踪的大概情况。姜水清听了,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好好的人,已经失踪了一个多月,到现在一点音讯都没有。本来他对这个地方还不错的印象,一下子全部消失了,可以推测,一个大活人居然大白天消失了,那么这里的政府是干什么吃的?
“那你们通知我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最后姜水清不解地问。
“吴医生的工作地不在这里,距离这里还有四百多公里。我们希望你能够到她生前居住的地方去看一下,然后处理一下善后的相关手续,寻找工作就算是到此为止。当然,我们不强求你过去,那里的条件很不好。这要取决于你自己的决定!”
“去,再远我都要去!”
“姜同志,你认真考虑一下,不急!”来人希望这个小伙子不是心血来潮,所以他希望姜水清多考虑两天。
“不用,你们马上安排吧。再难,我也要过去看一看!”
“那好,如果是这样,我们需要你同样签署一份文件。”说着,来人从文件袋里掏出一张表格,递给姜水清,然后说,“你慢慢看,不懂的地方找我,我就在隔壁小楼的办公室。”
等来人离开,姜水清才展开那张表格仔细研究起来。不看则已,看了他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难怪人家一而再再而三的解释,自己可以选择不去。从表格的内容来看,这个地方应该有很大的危险,否则上面提到很多免责的条款,让他着实担心。他猜想当年吴碧霞刚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可能也同样面临这样的选择。将每个条款研究了两遍,姜水清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怀疑。值得去冒这个险吗?根据来人的介绍,他知道见到吴碧霞的可能性几乎是零,换句话说吴碧霞不是失踪,而是她根本就不存在了。那么姜水清过去,是不是会出现相同的结果呢?要是那样,他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呢?是要付出一条生命吗?他把这个表格推到了一边,他想仔细考虑明白再说。
在房间里他来回踱步,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太懦弱了。吴碧霞到这里工作也不是一天两天,情况应该不像是他想象的那么槽糕,否则这些日子她是怎么过来的。难道他一个大男人还不如一个女人,害怕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想到这里,他重新拿起那张表格,他根据要求填了内容,最后端端正正签署了自己的名字。不过这一刻,他很想给自己爸爸妈妈通个电话,他想告诉他们万一他出现什么意外,希望他们不要过来寻找他的痕迹。
姜水清把表格送到了隔壁楼内的办公室,人家看了,肃然起敬,“看来吴医生有你这个男朋友,这辈子也是够幸福的了!”
正式上路了,姜水清原来想肯定会有个专车陪同他过去,可是结果不是这样,而是派了一个会说一点中文的黑人做向导,带着他坐大巴出发了。四五百公里的距离,翻山越岭,走了整整十几个钟头,最后在晚上,黑灯瞎火的时候,他们到了一个地方。
“我们到了?”姜水清疲惫地问。
“没有,大巴车只能通到这里。”向导说。
“还有多远?”
“一百公里吧!”
姜水清知道他们嘴里一百公里说不了是多远呢。可是在这种地方,他除了相信向导别无选择。从一个简陋的汽车站出来,向导带着他到了一个马路边上,来往的汽车开着远光灯,姜水清看到这样子,就觉得非常危险,几次,他都把向导拉回来,“太危险了!”
“不行啊,我们需要搭顺风车过去,否则我们今天就没办法到达目的地。”向导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些,也许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危险。
连续截停了几辆车,姜水清听不懂他们说了什么,看样子不是路不顺,就是价格没有谈拢,反正到了第四辆车的时候,他们才算是上了一个大型货车。不过到了车上,姜水清觉得还不错,驾驶室很大,甚至想躺下来睡觉都可以。司机也很热情,居然还会说一句中国话,你好。他拿出一袋面包,递给姜水清,那意思是请他吃东西。这个时候,姜水清根本不想吃任何东西,他的精神高度紧张,看看周围,一片漆黑,除了汽车射出的光束,几乎是一个地狱世界。最后,司机又像是变魔术一样,递过来一袋子香蕉,向导代替姜水清接了,并且跟姜水清解释,“吃吧,我们还需要好几个钟头才能到呢。这些都是免费的!”
姜水清知道好几个小时,说不了四五个小时都有可能,那么这样算下来,到了目的地就是后半夜了。
姜水清取了一根香蕉,放在口里,觉不出一点香蕉的味道。开始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公路的前方,因为这里的公路完全都是两车道,不过幸运的是好像这些司机都很守规矩,绝不会无缘无故超车。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姜水清累了,他靠在后座上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汽车停下来了,他看到眼前是一片光束。他知道这是好多汽车射出来的,他看看自己卡车司机不在了,向导也不在了,他急忙坐直身子,往车门口望去,他看到了向导,并且还相互挥手打了招呼。姜水清不明白这是塞车了,还是出了事故,等了差不多半个来钟,向导上车来,解释说出了事故,有人过马路被压死了。
“警察怎么处理的?”姜水清很惊讶,也很害怕。
“没有警察,当地村民拦住车辆不能通行,最后缴了钱才算是让通过。”向导觉得很平常,一点也不惊讶。
“多少?”
“嗯,我算一下,大约也就是十个dollar。要是你们的钱,八十块!”
姜水清知道了,这就是一个人的生命价值。当初他岳父廖硄离世的时候,还给了两千块,那么一条人命到了这里就成了八十。此刻他真想知道要是一条狗,陪多少钱呢!
汽车重新启动,很快就下了柏油公路,然后就是那种沙土路。这里几乎没有来往的汽车,沙土路有时候窄有时候宽,但是无论宽窄都是坑坑洼洼的,坐在车上,犹如行船,漂浮在海上一样,起起伏伏,这样姜水清好有一比,飞机上多少也是这样的感觉,特别是遇到气流不稳的时候。两个小时以后,汽车停下来,姜水清很警觉,马上问,“干啥?”
“我们到了!”向导兴奋地说。
姜水清看了周围,几乎没有任何灯光,他十分疑惑,向导已经提了手提袋,打开车门,同时将路费付了司机。
姜水清跟着跳下车,提起自己的行李,跟着向导往前走。等大卡车离开,姜水清发现似乎这外面也没那么黑,似乎有月光,可是他看不到月亮在什么地方。他仔细看了,才看到周围不少低矮的平房。没错,这里是一个小村子。
又是半个钟头的步行,终于到了一个小院,推开栅栏进去,向导敲了门,里面问了一声,大概是对了暗号,门开了,这个时候才看到了灯光。
姜水清很兴奋,这里还有电灯?
太晚了,房间里现成的床铺,他们两个人和衣一骨碌就在床上睡了。一切都要等到天亮了再说。
天亮了,姜水清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了老高,外面已经有了说话的声音。他隐约听到还有人讲英语,当地土话,还有就是他熟悉的华夏语。他精神一振奋,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一个箭步就到了院子里,他看到了两个老乡。那人也同样看到姜水清,像是亲人一样,上来就是一个熊抱。
“你就是吴医生的爱人?”人家也不管怎样,直接问。这个时候,姜水清已经默认了自己这个身份。他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吴医生虽然不在了,但是你能够跑到这里来,我们都为吴医生高兴啊!”另一位老乡也说。
“碧霞她是怎么失踪的?”姜水清迫不及待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知道到了这个地方已经是最危险的地方了。
“这个吗,我们的工地距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这里是他们当地政府的一个大本营,说起来还算是安全。可是工地那里就不一样了。那里的部落根本不管政府如何,他们像是游牧民族,经常出没在工地周围,什么东西都偷,包括人。”
“碧霞她去了工地?”
“是呀。那天,差不多快要两个月了吧,也是一个晚上,听说工地出了事故,吴医生想都没想,跟着救援队上去了。可是走到半路被人袭击了,从此吴医生就没了音讯。”说到这里那人居然哭了起来。
“没人保护吗?”
“有,但是挡不住他们人多呀!这种事儿在这里经常发生,大家也见怪不怪了。所以我们这些响应号召到这里来支援的volunteer们,都已经把生死置之于度外,否则在这里一天也没法生活的。”
“什么工程,一定要开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姜水清不解地问。
大家都摇摇头,似乎谁也不想说。
事情已经很明白了,吴碧霞消失了,也就是说两个月了,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可是这里的人呢已经很明白地告诉姜水清,吴医生不可能幸免于难,很可能她已经成了部落酋长口里的食物了。姜水清听了浑身不自在。我的天哪,这是一个什么地方,原始部落吗?
当地领导听说姜水清到来,专门赶过来,跟姜水清说明了情况,他过来就是代表吴碧霞的家属,处理后事的。
接着,姜水清去看了吴碧霞生前居住的地方,工作的地方,她的衣物,这一切让姜水清看到人的生命是多么脆弱,他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当初要不是那些误解,要是他早一天接受她的感情,这个生命也不至于消失在这遥远的异国他乡,这么远,她的灵魂怎么能够飞回到自己的家乡呢。
姜水清还是采用家乡的土办法,摆了一个灵堂,给吴碧霞照片前烧了黄纸,洒了几杯土酒,算是给她做了最后的道别。
仪式结束,领导拉住姜水清坐下来说,“这个你拿着!”姜水清看到是两个红色的小本本,一个是银行存折,另一个是烈士证书。姜水清没有打开看里面的内容,可是领导却说,“你看一下,这个存折是吴医生前领工资用的。我们把她的抚恤金打进了这个账户。既然你是他爱人,那么这些东西就全部交给你。”
“她就这样永久地待在这个地方了吗?”姜水清自言自语道。
“我们也可以在公募给她立个碑,只要你要求。只是你知道这只是名义上的。”姜水清当然知道,一个土堆而已,一块石碑而已,这也可能就是她这一生能给我们留下的唯一念想。
回程的飞机上,他一直处于混沌的状态,他似乎看见吴碧霞的灵魂在跟着他的飞机在飞,他看到了她长了两根洁白的羽毛翅膀,忽闪忽闪地拍打着空气,紧紧跟着飞机的步伐,总是在那个舷窗的外头,也总是让姜水清能够看到她。姜水清似乎听到了一个声音,“水清,我要嫁给你,我要回家!”
姜水清醒来的时候,他觉得没错,吴碧霞应该是他的爱人。人这一辈子不一定非要追求自己爱的人,就是被爱也是一种幸福。再说,他对吴碧霞也不是没有一点感觉,只是那种感情还没有达到迸发的程度。
他内心里决定,他要把这个女人当成自己的爱人,如果有一天他有了孩子,他要告诉自己孩子,这个吴碧霞曾经是他们的妈妈。
他要告诉孩子们在自己坟墓的旁边建一座这个未见过面的妈妈立一座坟茔,让她的灵魂永远距离他最近。
姜水清在京城机场下飞机脚步踏上熟悉的土地那一刻,他忽然觉得生命太脆弱,他没有必要跟自己父母怄气,只要两个亲人他们愿意干什么他们自己心里高兴,那么就让他们去干吧,否则,要是爸爸妈妈这样再不知不觉地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外,那会多伤心啊!
甚至这一刻,在他脑海里还出现了自己的小妹廖朤,妈妈单位那个漂亮知性女人潘悦曦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