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像赶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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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水清回到公社的时候廖平已经急得不行，事实上她上午已经往鼎州家里打了电话，可是响到最后自动停了也没有人接，她猜着姜水清应该是在路上，可是他心里不踏实，然后往方庄村家里打，给她认为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打，扔是一无所获。一直到了中午刚过，姜水清笑眯眯地进来，廖平才算是放心了，“快点吧，我带你去认认考场！”
“干嘛呀，没必要，不就是公社的中学吗？”
“不是，不是所有人都在那里。考试的人太多，公社把中学，完中，小学都放假了，就这听说还不够，单独腾出了几个老师办公室，临时摆放桌椅。”
“真的，没想到一个公社能有这么多人参加考试？”姜水清放下背包，洗把脸，说，“行吧，顺便吃点东西，饿死了！”
“你真是的，干嘛上车前不买点东西带着呢！”
廖平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和姜水清一起去了完中学校，那里就是公社教育组的所在地，也是高老师的办公室。到了学校门口，已经戒严，说是认考场的时间到昨天已经到期，如果想确认自己的考场到门口的公告栏里去找。
“你看看，耽误事儿了吧？”廖平就在一旁埋怨。
“没事儿，只要确认是在这儿，就行！”姜水清不认为有多严重。
两人来到大门口外面，见到好多人，有老有少，都围在那里看榜，大概是和姜水清一样来晚了。人很多，大红纸写的名字，一排溜十几张，要看一遍还真是需要一点时间。姜水清就觉得太麻烦，“准考证呢？”
“给你。要不算了，还是我拿着吧，万一你这么马虎，丢了怎么办呢？”廖平这时候就是把姜水清当成了一个孩子。
姜水清看了自己的号码，说，“你从左边，我从后边，咱俩儿往中间看，这样快点！”姜水清像是回到了队长的岗位，吩咐廖平。
姜水清先是找倒数第一章上的名字，找了十来个人，觉得这样太费劲儿，干脆只看姓，反正姓姜的很少，这样速度会更快，于是就浏览姜字。第一张没有，第二张没有，姜水清就觉得看来这个地方姜姓的人还是太少了，反而他看到几个姓廖的。只不过，他知道这跟他没关系，因为廖平已经说了，她的考场就在中学那里，考场都已经看了，应该不会有错。所以很快，他就快要看到前头两张了，可是廖平依然在那里慢腾腾地像是在绣花针似的寻找。等他碰到廖平的时候，就问，“看到没有？”
廖平吓了一跳，“你干嘛？让你打断了，还得从头找不是？”廖平有点生气。
姜水清觉得这女人办事儿是细心，可是这样的速度就算是兔子恐怕早也让乌龟赶上了。等到他检查好了一遍，竟然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他觉得好奇怪。
“怎么办？会不会在另外一个考场？”
“我怎么知道，说了你早一天过来，你就是不当回事儿，你看这是不是耽误事儿了？”廖平再一次抱怨。
“光说没用的，要不去看看小学那个考场吧？”姜水清知道反正就这个三个地方，不在这里就在那里。说着，他就拉了廖平往外走，转身踩到一个人的脚，就听到人家叫了一声，应该还顺便骂了一句，姜水清赶紧说，“对不起！”可是他看到骂人的居然是个大美女，廖平也看到了，“霏霏，你怎么到现在才来看考场？”既然是廖平的好朋友，刚才的误会也就不用解释了。不过，那个霏霏还是瞪了姜水清一眼，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抱怨和不满。
“我爸回来了，老家亲戚很多，我爸呢出去时间太长，都不是很熟悉，我也就陪了他一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所以赶紧去咱们上课的地方，结果不是，赶紧就来了这里。”
“找到了吗？”廖平马上问。
“这么多人，我挤不进去呀？”
“你确定你的考场是在这里吗？”廖平又问。
“不清楚。你们怎么知道考场在这里的？”
“这里有考生号，”于是廖平把这个考场的考号区间说给霏霏听，结果发现，她的考号不在这个区间内。听到廖平的解释，姜水清知道自己肯定是在这个考场的，于是重新去找，他这一次就找全名，撇下两个女孩子在那里说话。他自己再次挤进人群，从头到尾一张一张检查，结果在第三张榜单上就看到一个叫江水清的名字，他不确认是不是自己，但是他肯定这个可能性很大，再次挤出来，拿了准考证号码，对了才发现，没错，可是名单上姓氏错了，这可是一个大问题。廖平听说了，也没心思继续跟那个霏霏闲聊，拉着姜水清跑到中学去，那里是负责招生老师的驻地。
姜水清把情况说了，那个负责人一脸的懵逼，“怎么能出这样的事情，等我把相关人员叫过来，一定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姜水清一听，这个老师不是老师，完全就是一名政工干部，可是他需要的是确认这个考场，就问，“老师，到底是按照准考证号呢，还是按照名字？”
“两个必须对准，哪个都不能错了！”那老师肯定地说。“你们先别着急，先在外面等一下，我联系一下，马上给你答复！”
这人虽然不像老师，可是态度还是不错。十分钟后，那人出来叫他们进去，“查清楚了，确实是误写了，对不起了，同学。你们放心吧，就是那个姜子牙的姜，我问了，写榜的时候是一个人念名字一个人写的，最后一个人单独对一下，大概是写多了，神经麻痹了，对不起了！”
姜水清不愿意在那里听他缠簸箩沿儿，没等他说完，说了一声谢谢，直接走了。
出来校门，姜水清骑上车，叫廖平上来，可是廖平说，“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去小学校那里看看，霏霏找没找到她的考场。”
姜水清停住车，一只脚踏在地上，“上来吧，我载你过去，这样快点！”
“算了吧，你还是回去吧，我的笔记都在桌子上，你看一下！”似乎廖平不想让姜水清去。
“你有什么秘密，不想我知道？”姜水清觉得好奇怪，本来挺正常的事儿，怎么廖平会这个态度。
廖平见到水清生气了，也就勉强上了他的自行车，“随便，你要是愿意，你就去吧！”姜水清在前面骑着，其实廖平坐在后座上，到底说了什么，背着风，他几乎没听清楚一句。可是廖平依然在说，“还不是想让你多看一会儿书，人家都是专门复习参加考试的，你就弄了十来天，到底中不中，还不抓紧复习？”
你说你的，我骑我的，不一会儿，到了小学校门口，这里也一样，像是在打仗似的，只是这里的条件可不想刚才那个完中那样，门口不像门口，围墙不像围墙，红榜只是在一个木制架子上贴着，一看就是临时弄的。不过人很多，姜水清个头高，挤到前面，回头一望，他就发现了那张俊俏的脸蛋，就像那天晚上见到霏霏一样，姜水清心里一咯噔，这个女人还真是与众不同。他再次跟廖平比，觉得这个霏霏绝对不是乡下姑娘，他有一种欲望，想知道这个女人背后故事的欲望。他举起手，摆了几下，霏霏就看到了，也同样挥舞了一下手臂。姜水清出来，从另外一个方位进去，这一次他拉着廖平的手，找到霏霏。
“怎么样，找到没有？”廖平见了面，马上问。
“找是找到了！”霏霏说。
“找到了不是就中了吗？”廖平觉得奇怪。
“啊，也是，要不咱们走吧？”说着霏霏就示意出去。姜水清也想不通，这个霏霏肯定有事儿，既然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而继续待在这里，肯定是在寻找别人的名字，要不是他们过来，恐怕她也不会马上就走的。
“廖平，要不我请你们小两口吃东西？”霏霏很兴奋，好像是无名的兴奋，这个时候应该把姜水清踩到她脚的事情已经忘记了。
“不了，你爸不是在吗，赶紧回去吧！等考试完了，我们在约个地方，好好撮一顿！”廖平觉得不妥，所以直接拒绝，可是姜水清就多少有点失望，如果一起去吃东西，就有机会和霏霏多聊几句。
说罢，三个人分手，霏霏骑车走了，是那种很好看的斜梁坤车，看样子应该是飞鸽牌的。
“走哇！”廖平叫了一声，姜水清似乎多少有点忘情，虽然没有朝着人家消失的背影望去，可是他低着头，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回到自己住室，廖平就说，“给你，赶紧看看，这些笔记，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你呢，你怎么不临阵磨枪呢？”姜水清不大愿意看书了，他认为到了这个时候，再看也没啥用处。
“我能一样吗？我都上了好几个月的课了。你呢，才不到半个月，如果你不抓紧时间复习，要是考不好，我都会觉得回家没脸见人！”
“这么说，你准备的已经很充分了，对吧？”
“充分不敢说，但是最后模拟考，还行！”看到廖平自信的样子，姜水清觉得她应该是没问题了，不过他还是不想强迫自己。老实说，在鼎州家里那十来天，该做的作业也都做了，该看的公式也都记了，就是一些难点他不会，已经决定放弃了，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只要能把自己会的部分好好完成，估计也就有个六七成把握了。
“算了，咱们还是出去走走，我还想找李桐说个事儿呢！”
“李桐是谁？在这里吗？”廖平不知道这个名字。
“李干事！”
“不去了，你自己去吧！”廖平不愿意和公社的干部打交道。
“你不去我去了！”说着，姜水清就走出门，碰到一个男孩子，不是，应该是男人，挺拔英俊，只是脸上仍然有些稚气，那人见到姜水清，就说，“哎呀，你就是廖平的爱人吧？”
姜水清听到人家这样说，也就答复道，“对，你认识廖平？”
“对，我叫方小舟，我姐叫方小美，我是她弟弟！”
姜水清不知道方小美这个名字，但是他猜到了这个人就是借给廖平房子的那个刚转业的公社干部，所以也就热情起来，“方干事，谢谢你了，我爱人在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打扰了，啥时候你要是到我们村里下乡，一定好好重谢！”姜水清说的是真心话，但是听起来多少有点外气。可是方小舟不管这些，她借房子不是因为廖平也不是因为姜水清，只是因为自己姐姐，所以，他就问，“廖平在吗？”
“在，屋里呢！”随之，姜水清就叫 ，“廖平，有人找！”说完，他给方小舟说了声再见，走了。
找到李桐，一点也没费事儿，正好办公室没人，李桐立马把门关上，“水清，明天考试，你今天才回来？”
“对呀，咋了？不耽误考试呀！”
“你没想过，万一路上出点啥事故，一辈子的事儿不是都耽误了吗？”李干事毕竟是做文秘工作的，心眼儿非常细。
“人的命，天注定，老天爷要是想让你死，就是躲到啥地方都没用！”姜水清开个玩笑。“不说我了，你咋样，那个大美女最后咋说了？”
“别提了，我正头痛呢！啥是大美女，我都弄清了，原来是我爸和她爸在部队的时候是战友，那个时候约定了两家要成亲家，没想到最后这个约定我倒是成了牺牲品了！”李桐简单说了事情的过程。
“你牺牲啥？你觉得这个女孩不如你喜欢的女孩吗？”姜水清认真地问。
“也不能说喜欢不喜欢。只是人家是在专区，不是大城市吗？我在公社，说起来是非农业人口，算是有份工作，可是跟人家比，根本不是一路人。大家都说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不是吗？”
“李桐，你难道不是爱着公社这里的女孩儿？”姜水清似乎听明白了，这个李桐是一个非常现实的人，好像对于自己喜欢还是不喜欢，爱还是不爱，根本不是他考虑的选项。
“水清，你也算是大城市里长大的，你觉得爱情能当饭吃吗？在农村，你说说看，多少人多少个家庭，能有几个家庭几对儿夫妻是因为爱才结合到一起的？可是他们不是也一样休养生息吗？你觉得这里老百姓们也没有爱情？他们家庭和谐吗？”看来对待爱情李桐有他自己的看法。
“好了，不说了。我理解你！不过，我很想看看将来你准备跟谁结婚？”
“放心吧，不管跟谁结婚，我都会通知你的！”
姜水清心情有点沉重。比起李桐来，他自觉自己还是很看重爱情的，要不是为了爱情，他绝不会在这个山沟里待下去。可是，他想到廖平，不知道为什么就会联想到那个霏霏，他确实觉得那个女孩子有着与众不同的气质，到底是什么，他一时间还说不清。快到门口了，他就轻轻在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觉得自己太无耻。
“怎么不进来？”门开了，廖平露出个头，问。
姜水清进来，看了屋子一眼，问，“那人来干嘛呢？”
“什么叫那人？人家有名字，方小舟。人家借给我们房子，这么长时间，分文不取，不说谢谢人家，还这样说人家。不可理喻！”
“我的意思是，方小舟来干啥呢？”
“还能干啥？给我同学方小美带个信儿，说是我考完了，她请我吃饭！”
“你同学她不参加考试？”
“你有完没完？人家都有两个孩子了，咋考试？再说人家工作也不错，就是考了，将来还不是要分配工作吗？”似乎廖平不大喜欢谈起这个方家姐弟。
“好，就算我不该问。”
两个人晚上谁也没看书，只想睡个囫囵觉，这样第二天考场上会精力充沛。可是睡到半夜，廖平睡不着，他觉得姜水清也在翻身，就拉开电灯，问，“水清，我问你，那个四楞子在煤窑上干的咋样？”
“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问这个干嘛？”姜水清着实不理解廖平怎么会突然想到四楞子，要是他问起霏霏，兴许还有些道理，可是问四楞子，姜水清觉得好可笑。
“我刚才睡不着，就胡思乱想，觉得这一次小美的确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你知道大恩不言谢，我们过去在学校也不是很要好，可是当她听说我有困难，立马帮我解决，我真的很感动。所以，”
“所以，怎么着？打我的主意？”
“去，认真地，不开玩笑。我知道四楞子不是还没有说婆家，你觉得要是我把四楞子给她弟弟牵个线，中不中？”
“这事儿呀，你还是考试完了，见到四楞子，你自己问吧！”姜水清觉得廖平太无聊，翻个身，继续睡觉。
来日，正式考试，两个人到街上吃点小吃，姜水清觉得还是这里的小吃对他的口味，鼎州那里的东西，他已经不那么习惯，所以吃得相当饱。可是廖平只是喝了半碗粥，别的什么也不吃，就算吃完了，看样子，她还是惦记着考试的事儿。
姜水清要送廖平过去，可是被她拒绝了，“你赶紧去吧，哪个教室都不知道呢！”说着廖平骑车走了。
姜水清来到完中这个考场，哇，这里真是人山人海，要是说平常集市上人多，那今天这里比集市上人多了太多。看样子，每个考生都有几个人来送的，不少人聚在那里交代再交代，嘱托再嘱托，姜水清都能听到，好像家长们都统一了口径，就是那么几句话，“一定要好好考，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儿！”“先看清题再做，不会的，跳过去，做下面的！”“别忘记了把名字写上，对了，还有准考证号！”
而那些孩子们也一样，大概是辅导老师都教会了，也是一样的回答，“好了，知道了，烦不烦，都说好多遍了！”“放心吧，我进去了！”
姜水清没有这种烦恼，他一个人提了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了考试需要的文具，大踏步地走进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