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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4章 煮酒相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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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和节到了,一年一度的中和节历来热闹非凡,这可是春节过后的第一个盛大节日。

殷都城中新年的余韵还未完全散去,宁府内的灯笼还未卸下,宁枫坐在门前亭中看书,既是在消磨时间,又是在等殷都的消息。

关耘儿将刚蒸好的红枣糕端到宁枫面前,冒着热气的枣糕香味扑鼻,自从重回殷都后,关耘儿每年中和节都会蒸枣糕,在这本该合家团圆的日子里,她能做的就是尽量让丈夫感受到家的温暖。

关耘儿将枣糕放在石桌上,走到宁枫身后替他揉肩,边揉边柔声说道,“枣糕好了,尝尝今年枣糕怎么样?”

宁枫微微一笑,合上手中书,拿起一块枣糕,不等吃就点头称赞道,“好香啊,感觉比去年做的还要香,只要是夫人你做的,那准差不了。”

虽然有些拍马屁的成分在,但却很实用,关耘儿听后就乐开了花,笑着说道,“得了吧,你吃没吃啊就这么说。”

宁枫咬了一口枣糕,香甜软糯,唇齿留香,这还真不是他吹,关耘儿的手艺还真是越来越好,这枣糕确是不错,“恩,还真可以,来夫人,你也尝一块!”

说着宁枫就顺手拿起一块,往夫人嘴里喂。

“厨房里还有呢,主要是让你尝尝。”关耘儿像个小姑娘一样一阵害羞推辞,但架不住宁枫非要喂她一口。

“都老夫老妻的了,还害羞什么,快吃吧!”宁枫扑哧一笑,执意将枣糕喂给关耘儿。

关耘儿摇头一笑,是发自内心的幸福一笑。

这么些年被困在这四方小院中,对宁枫和关耘儿来说,若是没有彼此陪伴,他们还真不一定能扛过来。

老夫老妻的甜蜜并没有持续多久,府内下人就急匆匆的赶过来,神色紧张的拱手道,“公子,夫人,门外国师来访,他特意让小人来问问公子,您想见不想见他,若是不想见,他就不打扰了。”

关耘儿起身,满脸怒意,“国师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宁家可没请他上门做客,他不请自来就算了,还说出这种厚颜无耻的话,要是我们不让他登门,倒显得我们宁家没有礼节,不讲待客之道了。”

对乐秦的突然造访,宁枫也没什么好感,但就像关耘儿说的,要是不让他进来,岂不被百姓看了笑话,若是传到太和殿,被一些居心叵测之人知道,添油加醋一番,那宁枫想要再进太和殿的想法就真的要泡汤了。

宁枫起身皱眉说道,“来都来了,我宁枫岂能闭门不见?请国师进来吧,这还是八年来国师第一次来我宁府,我可得好好准备一番,免得怠慢了国师。”

“相公。。这乐秦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关耘儿的脸上写满了不愿意三个字。

宁枫感慨道,“毕竟是国师,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能拉下脸来宁府,说不准还真有什么事呢!万一是因为丞相一事而来,你我这闭关的日子说不准也就到头了。”

关耘儿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一边大步走一边撅着嘴说道,“让这种人进我宁家门,真是晦气,要见你见,我不见。”

宁枫无奈一笑,抬手示意下人请人进来。

宁府门口,乐秦双手负在身后站在宁府大门前,头顶的宁府二字格外气派,来到殷都八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当朝丞相府邸,说起来也挺唏嘘。

一个新年过的让乐秦看上去苍老了许多,没等多久,宁府大门就在一阵吱呀声中缓缓打开,宁府下人很是客气的将乐秦请进了府中。

在殷都朝堂大家都知道宁家与朝廷不和,但是对于宁家和乐秦的矛盾却知之甚少,随着高昌掌权,乐秦逐渐淡出朝廷,除了大事外,很少涉足政事,所以对于乐秦亲自登门宁府,朝中许多官员都是心生困惑,现在宁家风头正盛,国师这个时候登门拜访,不会是要与宁家交好攀关系吧?

对于外界的猜测乐秦完全顾不上,此时的他已经坐在了宁府的大厅中,与当朝丞相宁枫举杯对饮。

青梅煮酒,几盘珍馐小菜,待客之道宁枫并未落下,两人的初次见面还算和谐,没有出现想象中鸡飞蛋打的画面,两人推杯换盏,相谈甚欢,画面出人意料的和谐。

两人跪坐竹席之上,檀木案几上红炉煮酒,宁枫手握木勺,以地主之谊给远道而来的客人添酒。

乐秦举杯颔首说道,“宁相不愧是国子监出身的大儒,举手投足间的气质都是我这乡野村夫所不能及的,宁家五子才俊,今日乐某人算是见识到了。”

面对乐秦的吹捧,宁府一笑淡然,“国师谬赞,宁某虽然为相,可久居陋室,不得品察百姓之苦,不能为国效力,纵有一身本事有余那街头乞丐有何两样,倒是国师不一样,深得陛下信任,所言所语,皆可落与实处,惠泽百姓。”

乐秦笑了笑,低头抿酒,“宁相是聪明人,乐某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你我两人也算是神交许久,有些话不说也都清楚;今日老夫登门,只为一事而来,还望宁相能够理解配合。”

宁枫神色稍稍严肃一点,放下酒杯深呼吸一口气,“能让国师登门的,是我手中的相权吧!”

“怪不得说宁相是聪明人,一语中的。”乐秦并不打算遮掩自己的目的,如此开门见山也好,“丞相是殷都朝堂的命脉和关键,谁做到了丞相这个位置就是当之无愧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丞相制约六部,钳制五府,皇权之下的朝堂第一权,宁丞相觉得这个位置真的好坐吗?”

宁枫皱眉说道,“国师是在说宁某人做这个丞相是为了相劝吗?”

乐秦笑了笑,眯眼说道,“世间无人可以抵挡住权力的诱惑。”

宁枫摇头笑了笑,“权力的诱惑确实很大,可这世间总有真心实意想帮百姓的人,有真心实意想要让大奉好起来的人,宁某少时读遍诗书,以圣贤书,圣人理处事,虽说不至于事事俱到,可总归是没有什么大错;圣人有言: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宁某要做的便是天下事,至于身后名自有后人评说。”

乐秦突然鼓起了掌,“宁相高风亮节,乐某人佩服,只是这个丞相是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你。”

“就因为我是宁枫?”宁枫早有心理准备的冷笑道。

乐秦也不拐弯抹角,颔首说道,“大奉权力之最除却龙椅之上的天子外,一个是制约百官的相权,一个是有杀伐天下之威的兵权,当今天下,兵权之最当属同时执掌定州军和项州军两军大权的宁延,而你宁相如果回到朝堂,那相权与兵权都在你宁氏手中,敢问宁相,这个时候这天下到底是谁说了算?是你宁家人,还是陛下?”

宁枫挺身说道,“延儿是延儿,我是我,延儿深得将士信赖是他一场仗一场仗打出来的,是我项州土龙山上的墓碑一块一块堆出来的,是北征之战杀出来的,赤诚之心天地可鉴;至于这丞相之位,殷都之外的百姓水深火热,各州矛盾不断,长此以往,不仅百姓遭难,大奉千年基业也将不保,我宁枫从不在乎这个丞相,我只是不想看到百姓蒙难,不想让大奉毁在自己手中;我兄弟二人一番真心竟然引起了陛下的不满和怀疑,这说出来多让人寒心啊?”

“是啊,你们是一番真心为了大奉,难道陛下就不是吗?”乐秦沉声说道,“定州军军权一事朝廷可以不管,由宁延做主,可这丞相之位,还望宁相肯退让一步,给朝廷一个机会,给陛下一个机会。”

“能让国师您亲自上门游说,陛下也是看重我宁枫啊!”宁枫无奈感慨,“敢问,陛下想要的退让是怎样一个退让法?”

乐秦直接开门见山,“希望宁相上书辞官,辞去丞相一职。”

“之后呢?我就能带着夫人回到项州了吗?”宁枫故作轻松的说道。

乐秦晃着手中酒杯,淡然说道,“你比老夫更清楚你在殷都的价值,宁延拥兵自重,屯兵北境,如果没有一个能制约宁延的人留在殷都,谁能保证这支挂着宁字军旗的大军不会南下呢?”

话中意思已经很清楚,宁枫无奈叹气,“不要丞相之位还不能让你们放心吗?朝廷是不是非要把我宁家人都逼死才甘心?”

“政治博弈,马虎不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历代君王均是如此,相信宁相也是能理解的。”乐秦沉声感慨道。

两尺长袖下,宁枫双拳紧握,这就是他们宁家的人悲哀吗,一腔热血都是为了这个国家,但却不能得到这个国家的认可,或者说得不到天子的认可,功高震主四个字是君王逆鳞,也是刺向所有忠君之臣心中的一把利刃,他们宁家每个人都被这把利刃捅的遍体鳞伤。

“国师,我宁枫可以为了大奉不要这个丞相之位,延儿也可以不要这个定州牧,但我想问您,丞相这个位置还有谁能够胜任?制约六部,统筹五府真的就这么容易?如果朝廷真的可以不需要我,那就不会有今日象州之灾情;还有定州军,定州军骁勇善战,一定程度上战斗力已经超过了鼎盛时期的项州军,这样一支钢铁大军其内部自上而下必然心怀傲气,除了延儿,大奉有谁能让定州军诸位将军和十万将士认可?如果延儿不在定州,十万将士朝廷该如何处置?”宁枫的话字字珠玑,“如果说大奉真的是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那又何须军队?谁不想过好日子,朝廷可以怀疑我们宁家的衷心,但不能伤害一个臣子忠君之心。”

乐秦伸手放在酒杯上,热气升腾,“宁相,陛下如此也是情非得已,要怪就怪这天下只能有一个君王。”

这话给宁枫无语笑了,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宁枫就算说再多也已经不管用了,再多的不甘心也只能溶于杯中热酒中一饮而尽。

酒水入喉心作痛,宁枫红着眼睛看向乐秦,“国师,告诉陛下,只要他答应不再为难延儿,不再为难定州,这丞相之位我不要了。”

“宁相口中的为难何意?”乐秦话中不觉多了一丝别样味道。

“将延儿视作一位普通的大奉臣子,不要在为难与他,希望朝廷能做他的后背的依靠,而不是捅向他的一把尖刺!”宁枫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一切如丞相所愿!老夫自会一字不差的禀明陛下!”乐秦微微一笑,举起手中杯。

宁枫艰难的举起酒杯,酒杯相碰,清脆悦耳。

两人的交谈直到乐秦离开宁府的时候都很顺利,宁枫无论是谈吐还是对朝政局势的看法都很独到,从西南安抚到象州减税辅农,期间乐秦不止一次对宁枫的说法表示认可。

可认可完了后却又庆幸没能让宁枫回到太和殿,这个人足不出户还能对天下局势如此了解,要么就是他一直在关心殷都外的局势,要么就是有人一直在和他,甚至是在和宁家暗通款曲,一些只有朝中大臣才能知道的消息他是如何知道的?看来朝廷内部得来一次大清查了。。

离开宁府返回自家府邸的路上,乐秦在马车上是坐立难安。

“停车!”马车内的乐秦突然大喊一声。

马车急忙停下,管家上车小心问道,“老爷,出什么事了?”

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的乐秦从马车上走下来,回头看向远处的宁府,眉头紧锁,“宁家留不得了!”

这句话吓了老管家一大跳,“老爷,您这是。。”

“宁枫足不出户就可以知晓天下事,象州旱情的确切灾情,他是如何得知?江南士族的联名上书,他又如何得知?西南蛮族与朝廷的冲突,他又是从那知道的?一个足不出户的宁枫尚能如此,那宁延呢?他是不是比宁枫知道的还要多?如果不是朝中有人与宁家互相勾结的话,哪能解释这一切的原因就只有一个。。”乐秦双拳紧握,眼神中杀意尽显,“朝廷的一举一动都在宁延的注视下,他在监视朝廷,监视朝廷的一举一动。。。”

不敢细想的乐秦眼神中杀意尽显,“就算拼的头破血流,宁家人也留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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