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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5章 国不国,臣难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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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吹过,宁枫起身来到院中,看着宁府内的一花一木,不禁长叹一声,这一声叹气,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奈和感伤。

乐秦走后的宁府重回安静,关耘儿出来看着满脸哀愁的相公,走过去挽起宁枫手臂,轻声问道,“谈的不好吗?是不是那老东西为难你了?”

宁枫摇头说道,“谈不上为难,就是把窗户纸捅破了罢了,耘儿,这殷都我们可能待不下去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关耘儿眉头紧蹙,着急的看着宁枫。

宁枫从袖口取出一封信,信封上的署名正是宁延,“延儿猜对了,北征得胜后,朝廷对我宁家忌惮更深,陛下也更加视我宁家为洪水猛水,现在我不但不能重返朝廷,陛下甚至要我辞去丞相一职。”

“一个丞相而已,大不了不要了,这殷都我们也不待了,我们回项州,去找大嫂。”关耘儿撅着嘴委屈的说道。

宁枫轻轻抚摸着妻子的三尺青丝,眼神极尽温柔,“如果真能就这么离开殷都的话,那该多好。”

“这丞相都不是你了,朝廷还不让走吗?”关耘儿不解问道。

“我留在殷都并非是因为丞相一位,而是为了延儿,朝廷想拿我作为威胁延儿的棋子,以防止延儿有不臣之心。”宁枫摇着头解释道。

这话说完,关耘儿更气更委屈了,“可他们这做,不就是把延儿往造反路上逼吗?”

“是啊,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我们的陛下却不懂啊。”宁枫越说越感到无力,“丞相是我对朝廷最后的一点希冀,如今陛下让国师登门,还算客气的逼我交出来丞相之位,也算是让我对这个朝廷彻底死心了。”

宁枫说话的时候,眼睛中除了失望就是失望,平日里即便被软禁在府中,他还是对朝廷,对高昌抱有希望;可现在来看,这一切都是他的臆想,无论你做什么,高昌都不会取消对宁家的怀疑,或者说从他坐上皇帝的第一天起,他就盯上宁家了。

对朝廷的彻底失望就注定了宁枫要开始为大奉谋求一条新的出路,这一点,宁延在信上也有表示,但写的相对隐晦;毕竟是颠覆朝廷的大事,还需小心为上。

从乐秦说出收回相权的那一刻开始,宁枫就知道这个朝廷要完了,他很不愿意面对这样的事情,可这事还是发生了。

关耘儿心疼的看着宁枫,对一个自己忠心了近二十年的朝廷失望,这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无比的绝望,“伴君如伴虎,君君臣臣的,无非就是尔虞我诈,失望了也好,最起码再也不用为这些事烦心了。”

宁枫转身拉起妻子的手,眼神中重新燃起一束亮光,“不,这样的失望不是坏事,而是好事,之前的我做的任何决定都是在还寄希望于朝廷的目的下,如今朝堂无能,陛下昏庸,离开了朝廷无异于解开了我身上的束缚,让我看的更远,想的更透彻,现如今国家危机四伏,百姓流离失所;如果一直让我待在殷都做天子控制延儿的棋子,那比死还让人难受;耘儿,我决定了,我要离开殷都!”

这个殷都宁枫是待不下去了,可要离开这里也绝非易事,乐秦能当着自己的面拒绝自己请辞殷都的要求,就意味着宁枫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中,不管是大摇大摆的离开还是偷摸的走都难以逃脱乐秦的视线,而要想在这种绝望的机会离开殷都,就需要他们自己创造机会。

对丈夫做的任何决定,关耘儿都是无条件支持,在听到宁枫说出要离开殷都这话后,关耘儿也是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八年了,她等了八年,终于等到了要离开殷都的这一天;这不仅是宁枫解开身上枷锁的一天,同样也是她挣脱束缚的一天,“可,可我们要怎么离开这里,陛下和国师没这么容易就放我们走吧!”

“放心吧,这天很快就会到来!”宁枫胸有成竹的说道,“还记得三天前有个老人找过我吗?”

“你是说。。。”关耘儿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三天前。

。。。

三天前,月色明媚,宁枫看完宁延的信后思绪不定,心事重重,这封信宁延反复向他提及天子多疑,绝不可能重用我宁氏一族,如今国家内部矛盾不止,已有大乱之象,若还是对朝廷,对高昌抱有幻想的话,那受苦受难的只能是百姓;要想大奉重新安定,唯有重振朝纲一条路可走。

自古以来重振朝纲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朝臣大换血,以高昌的行事来看这条路是走不通的;那能走的就只有第二条路,那就是另立新帝!

重新立帝一事宁延并未明示,但宁枫一眼就看穿了宁延的心思。

可问题是这样做真的好吗?他们宁家会不会被人戳脊梁骨,挂上谋朝篡位的骂名?等到他百年之后见到父亲和大哥,他们会不会对自己失望呢?

就在宁枫纠结难受的时候,院中老槐树被一阵怪风吹的沙沙作响。

宁枫目光转向院中老槐树,沉声叹气,“怎么?你是不是也在想自己未来要何去何从呢?”

老树不会说话,宁枫无奈转身,要是老槐树能说话该有多好。

不曾想,一阵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就连宁相也会陷入迷茫吗?”

宁枫被吓了一大跳,急忙回头看去,脸色骤变,“是谁?”

老槐树下,一个穿着深青色长袍的老者缓缓出现,老人鹤发童颜,双手负于身后,面带微笑的看着宁枫,“深夜冒昧打扰,还望宁相勿怪!”

这突然出现的老人吓得宁枫还以为是老槐树成精了呢,“你是何人,为何深夜来我宁府?”

老人微微一笑,“宁相,老夫姓谭,单名一个洪,和您比起来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殷都小老百姓,可偏偏有人给我起了另外一个名字,让我又不怎么像一个普通人。”

“谭?”宁枫眼神逐渐放松下来,“你是。。”

谭洪拱手道,“殷都黑市,谭洪,他们一般叫我谭老大。”

“原来前辈就是谭先生!”一听到谭老大三个字宁枫就明白了,一年前北蛮谋划刺杀虞兮柠之时宁枫就与谭洪打过交道,当时若不是谭洪及时来信,差一点就出了大事。

对于黑市这个谭老大,宁枫一直想说句谢谢,但宁延告诉他,不到万不得已,谭老大是不会见他的,一旦有一个自称谭老大的人见到他,那他就要完全信任这个人,因为这个人能救他的命。

月色之下,宁延将谭洪请入亭中,夜深人静冷风吹,对坐闲亭饮清茶。

“现在真的到了那个万不得已的时候了吗?”宁枫看着谭洪,苦笑道,“延儿是要让你带我离开殷都吗?”

谭洪点了点头,“老夫曾答应过宁州牧,一定要保证宁相和夫人的安全,现在殷都局势一日不如一日,宁州牧担心宁相和夫人安危,特意让老夫前来见见宁相。”

“这个延儿。。”宁枫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如今的我还是明面上的大奉丞相,如果就这么一走了之,那不就是自毁名声?这要是传出去,天下人该如何看我宁家人,日后在陛下面前,我宁家人还有何信誉可言?”

对于宁枫谭洪其实了解的不算少,当朝丞相,少年英雄,两人见面的时候,谭洪能明显感受到宁枫身上的大儒气息,这种气质是一般读书人所不具有的。

“宁相还是对当今天子抱有希望啊!”谭洪沉声一笑,“今夜老夫来此就是来和宁相商议此事,一旦朝廷有什么风吹草动,您和夫人必须第一时间离开殷都。”

“不知老先生口中的风吹草动具体是指什么?”

“宁相就不要在这里探老夫的口风了,您是丞相,您比老夫更清楚,如果朝廷罢相。。”

宁枫抬手打断谭洪的话,“陛下虽然忌惮我宁家,但大是大非还是分得清的,如今的大奉正是用人之际,为安定局势,定会让我出面;可如果陛下为了打压我宁家,要拿天下人做牺牲,那这个丞相不用陛下罢免,我也会辞去丞相一职,一个朝廷如若不能为百姓着想,这样的朝廷要之何用!”

“好!”谭洪等了许久就是为了宁枫这句话,宁枫读的是圣贤书,不是死书,他父亲一辈子忠于朝廷,最后换来了含冤而亡,他宁枫不是父亲宁致,他忠于朝廷不错,但这朝廷首先要值得自己为之忠诚。

谭洪起身说道,“宁相,有你这话就足够了,如果朝廷重新重用您,那今夜您就当我没来过,可若是没有,那您就要重新审视一下当今朝廷了;我相信这天很快就会到来,真到了那天,您自会明白宁州牧的一番心意,这几天老夫会一直盯着宁府,一有异样,就带您和夫人离开殷都。”

“朝廷是不会轻易放我们走的,这点您和延儿也清楚,就算我不是丞相,朝廷也不会让我走。”宁枫摇头说道。

“宁相,您担心的宁州牧也会想到,宁州牧说了必要的时候可以利用飞鸿做掩护,逼迫朝廷出手,只要他们动手,那就是我们的机会。”谭洪说着将一封密信放在桌上,上面的名字也是宁延。

看着这封信,宁枫怅然若失,因为此时的他突然意识到延儿已经不是那个需要自己和大哥为他到处擦屁股的小屁孩了,现在的他已然是一个能顶天立地的汉子了。

宁枫打开宁延的信,看完后满脸担忧,“故意暴露飞鸿,这样岂不会更让朝廷猜忌,甚至会给宁家带来杀身之祸!”

“这样的朝廷已经不值得宁家辅佐了,宁相,只要您离开殷都,朝廷就一定不会放过宁家;宁州牧的意思很清楚,不惜一切代价让您和夫人离开殷都,只有这样,他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宁枫怅然,“他是不是真的要起兵造反?”

“这个不由宁州牧说了算,而由朝廷说了算,您也说了,一个朝廷如若不能为百姓考虑,那要之何用?一个朝廷如若不能给忠臣活路,到处都是奸佞,留之又有何用?”谭洪轻声一笑,“这是宁州牧的话,如若不是这句话,老夫也不会下决心帮你们宁家。”

“谭先生。。”宁枫冲着谭洪像江湖人那样抱拳拱手,“先生大义,宁枫佩服!”

“宁相过誉,老夫不过一坊间百姓罢了,为了生计混口饭吃,老了老了还能认识到宁州牧和宁相这种国家良才,实乃有幸,老夫也年轻过,也曾幻想过为国效力,只可惜天不遂人意,知道老了才等到这一天,不过这样也不错,也算不白活。”谭洪很是坦然的说道。

宁枫点了点头,郑重拱手,“谢先生。”

这天晚上宁枫感慨颇多,但直到此刻,他还是对朝廷抱有幻想,直到今天乐秦说出那句辞官。

。。。

听了宁枫的话,关耘儿恍然大悟,“原来那个人就是黑市的谭老大啊,不过我记得之前黑市不是还暗杀过小延子吗?这怎么会突然来帮我们。。”

宁枫摇头一笑,“这里面的事情等到了定州让延儿给你细说,只能说一切都是造化弄人。”

关耘儿不再追问黑市之事,扭头看向宁枫,“相公,这么说爱了你刚才对乐秦说的那些话都是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让朝廷起疑心,好帮助我们离开殷都?”

“乐秦是聪明人,不会听不出我话中的弦外之音,如果我们一直被这么监视着,一辈子都离不开殷都,只有让乐秦自己动手,让他们先乱,我们才能趁乱出逃。”宁枫微微皱眉,“这次能不能离开殷都,就看谭先生的了。”

“可飞鸿要是暴露了,那小延子他。。”关耘儿不免担心起了远在定州的宁延。

宁枫宽慰道,“别怕,现在朝廷分身乏术,根本顾不上延儿,而我们离开殷都,就是对延儿最大的保护。”

“那我们何时离开这里?”

“等。。”宁枫抬头看着头顶的白玉月盘,喃喃道,“等乐秦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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