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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那是你的路,不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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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骂你?”奈川眯着眼睛将叶子旋了个面,叶子上的脉络看得更清楚了些,“你是我们之中最早成神的,若自己的生死都由不得自己决定,你这个火神当的,未免也太没用了。”

“这么说,你也要跟我一路?”厌诃见她转了性,就趁热打铁想把她一起带上。

可奈川只是浅笑着摇了摇头:“厌诃,那是你的路,不是我的。”

即便她大梦十年,阑珊楼不在,所有东西都变得陌生而扭曲。

可是恕她无能,即便是千年之后,她还是放不下。

厌诃继续争取道:“你也看见了,咱脚下这块土现在姓百里,叫中都,已经不是你的那个业都了。再说,当年对你处以极刑的不就是城里的这些猢子猢狲,你守他们百年已经仁至义尽,难不成还真想以德报怨,再替他们死一次?傻不傻啊你。”

奈川将手探入水中,将兰叶涤净,淡淡道:“从始至终,我守得都不是他们。”

厌诃一拍脑袋,他方才竟在妖精书生的故事里把自己给绕糊涂了,混忘了九霄这茬子事儿,忙不迭地道:“那咱带上九霄一起走,行不?”

左右九霄是个器灵,将他收回魂器后一起带走,确实不成问题。

奈川没着急回他,只是将涤净的兰叶甩了甩水,一点点滚成了个团子捏在指尖,又敛起眼皮,厌诃的身影在她浅淡的蓝瞳里倒映成一点惹眼的红。

“厌诃,”朱唇轻启,自始至终她都是一派漠然,“我守得也不是九霄。”

在厌诃不解的眼神里,奈川纤指稍抬,叩在了左边胸口第三根断骨的位置上。

“我守的,是这颗早就被剜掉的心。”

……

十里渠中的夏荷开不到北地的厚土上,田间的麦香也吹不进被层层把守的桂殿兰宫。

九霄躺在刚刚加固好的蓬瓦上,双手交叠枕在脑后,远眺着崇山峻岭的那头。

芙蓉巷与谢家所在的北地黍道之间少说也有近百里,他曾跑过一两次来回,即便是骑脚程最快的汗血马,一天也是跑不到的。

可她却像变戏法似的,弹一首琴曲,就将整个院子以及他们两个一并挪了过来。

或许他听琴曲时感受到的飘忽不定,是真实存在的。

想到这儿,九霄烦乱地狠挠了几下头皮,翻了个身子趴在瓦楞上,两手垫在下颌继续他愈发离奇的想法。

“姐姐她不是人,那是什么?什么东西没脉搏没呼吸没心跳但依旧能活着……石头?树?”

脑海里蓦然浮现出那株不开花不结果,倒垂在十八楼的丁香树,九霄细细一想,觉得可能性极大。

“所以……她是棵树?可树为什么会冒蓝火?又怎么可能会瞬移?”

思绪打成了个死结,他使劲搓着太阳穴,妄图把这件事儿想明白些,手肘却好巧不巧地压在了松动的那块瓦片上,手肘猛地一滑,带着铿锵有力的碰撞声,瓦片顺着房檐飞出,砸在地上。

“啊!”底下女工的尖叫声完美盖住了所有吵闹。

九霄赶忙顺着瓦蓬滑下,蹲到屋檐边探出脑袋向下查探。

好在没伤到人。

他正要跃下给人赔罪,目力所及之处蓦地瞥到了两抹红。

登时僵在了房檐上。

一位手持鸡毛掸子的杏衣女子闻声寻来,正碰见一地碎瓦渣滓,以及几个被吓得花容失色的女工,又顺着那几个女工的手指,瞧到了九霄探出的半剌脑壳上。

作为此次典仪的主事人,严辛本来就已经一个脑袋两个大了,这几日成天受气,碍于后院儿做工的姑娘们脸皮薄,攒了满肚子的气儿也没处撒,如今瞧着犯错被逮了个现行的九霄就像在瞧一个镶了金边的出气筒,立时卯足了劲儿,叉腰吼道:“九霄你给我下来!”

眼见着向来温婉有礼的严姑娘像疯了似得咆哮,旁边几个受了惊吓的女工也顾不上九霄,一齐悄无声息地蹑步跑出了院子。

待九霄落地,严辛拽着他要和女工们道歉时,身后却只剩下几滩没清理干净的落叶堆。

和风轻拂,或翠绿或枯黄的叶子打着转儿地飘散开来,再次铺满了小径。

半日打扫过后,一切好像又都回到了原点。

“我说你到底能不能行?”九霄挣开袖子掸了掸手,转头就被人提起了耳朵。

“你还训起我来了!要不是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把她们都吓跑了,我这儿至于这么乱?”严辛就挨在他耳边扯着嗓子吼,九霄避之不及,只能连连求饶。

严辛发泄一通,终于放过了他那只可怜的耳朵。

九霄摩挲着右耳往后退了好几步,保证好安全距离,这才敢再开口:“不是我说,三日后就是大婚,就他们现在这个干活效率,你确定到时候你交得了差?”

“只要你不捣乱,当然能!”说罢,严辛气势十足得将她那沙包大的拳头跟他面前晃了晃。

“你也就在我这儿硬气,有本事你去给他们狠一个,效率绝对比现在高。”九霄掐腰指着门口,外头看热闹的几个女工自觉缩回了脖子,“你去外头看看,你亲自挑拣来的这帮男工女使都快把这儿当成醉欢楼了,再这么下去,别说什么证明给你师父看,你不把她的老脸丢光就算好的。”

“你说谁老脸呢!”严辛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张牙舞爪地向九霄扑去,招招式式直冲他面门,九霄闪身躲了几下,又轻身跃上门前的那株大槐树。

严辛看着蹲踞在树杈上,正跟她嬉皮笑脸比鬼脸的九霄,一怒之下竟也没管自己穿的是不是袄裙,手臂一攀就要跟着他向上爬。

“半日不见,怎么学会欺负人家小姑娘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粗犷的嗓音惊得严辛打了个哆嗦,小腿跟着一空,屁股着地,直直砸到了地上。

落叶倏然间腾飞起来,最高处能与槐树最矮的枝头齐平,而后又飘飘然落下,洒了严辛满身。

好在她爬得不高,好在树下的落叶算厚,虽然疼得她呲牙咧嘴,但好在没伤到实处。

没功夫喊疼,严辛揉着摔疼的屁股,眯着眼向院门望去。

蹲在槐树上的九霄先她一步看到了。

被落叶染成青黄相间的小径的尽头,伫着两团火。

哦不,是火似得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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