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阿姊不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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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广德公府,还是上官杰小时候先帝赐下的。那时他只是广德公,还未封王。他皇帝三哥即位后,才给他封王的。
他年少痴傻,不问世事,这牌匾一直没有换过来。
府门大开,一个年轻的管家带着一群老仆和婢女出门来,稀稀拉拉跪了一地,口中惶恐道:“恭迎王爷。”
上官杰却是心疑,对着那年轻的管家问道:“你是何人?孤不认识你,任伯呢?”
那管家连忙答道:“小的便是任伯的儿子任不悔,家父几年前就已经老去。托王爷洪福,现在这府里内外,都是小的在打理。”
“任伯死了?”上官杰一阵痛楚,小时候帮他解围、背着他玩耍,任劳任怨的大管家,在上官杰的记忆里是那么忠诚高大,可惜岁月不饶人。
一旁的梅儿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跑上前去,跪在一个老婢子面前,口呼“阿母”,两人跪着相拥而泣。
梅儿的母亲是上官杰的家婢,生下的儿女也都世代作为广德王府的家仆。
众人入了府邸,各自忙去。上官杰回到故居,感慨万千,又拉着萧彦儿诉说以前的往事:这里孤挨罚站立过,那里的石头还是孤那时候捡的。
任不悔恭恭敬敬站在两人身旁,听着上官杰的话,暗自打量,萧彦儿虽是戎装,但不像卫士,看二人亲密的样子,大概是前阵子传说的王妃。
说到兴奋处,上官杰拉起萧彦儿道:“彦儿,走,孤带你去看看花园。”
任不悔却道:“王爷,我们已经没有花园了。”
上官杰往里走至后院,一条高大的围墙从后院中央延伸,一直向西。
上官杰懵了,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孤的府邸,谁修的这围墙?”
任不悔答道:“这是齐王修的,不但咱们家,这永安里上百所公府庐舍都拆了,给齐王筑建府第,里面修的殿宇比之西宫还要华丽。”
“这是先帝赐给孤的宅子,大哥不能说占就占啊。”
任不悔道:“如今齐王大权独揽,所有政务都出自齐王府。正因为是先帝赐的公府,他可以下诏占了,却是合法。小的拼死力争,才保得府内前院和正堂。”
见上官杰惊得不作声,任不悔又叹道:“自赵王篡位以来,朝廷就拖欠王爷的俸米,我无奈变卖府中家货奴仆,才勉强维持。府中大小奴婢吃不得苦,也自愿被卖给他人去。”
“怎的不送信来广德国问?”
任不悔答道:“送过信,钱相说广德那边府库也空,反正王爷也没有回京住,就一直拖着。”
上官杰一摇头,唤来兰儿,道:“给任管家钱,你们一道去买些米粮吃食,那个……看府里缺什么,都买来。孤有矿,孤不过穷日子。”
任不悔大喜,叩首拜谢而去。
这府内衰败成这样子,上官杰一时气郁,拉着萧彦儿就要去洛京集市去参观散心。石开山刚刚安顿好,带了两个人,远远跟在他们后面。
一路走来,果然见各个公府宅第都有被拆重修围墙的痕迹。他六哥淮北王上官允虽被平反,追赠司徒。但上官允这一脉都死在赵王上官伦屠刀之下,国除。淮北王府已经全部被齐王征用。
曾经的淮北王府,如今齐王府右门对面,一名妇人一身褴褛,瘫坐在地上,远远遥望着府邸,眼神麻木,满脸都是泪痕。
上官杰骑马而过,只瞥得一眼,顿感不对劲。他连忙下马来,走近那妇人仔细瞧去,大吃一惊,连呼:“阿姊,你怎么这幅模样?”
那妇人却不认识他,便道:“谁是你阿姊,你知我是谁?滚开。”说罢,便捡起石子要扔他。
萧彦儿只轻轻一摆手,便把飞来的石子接住,问道:“她是谁?”
上官杰答道:“她是我阿姊,是广平公主啊。”
广平公主上官秀双眼一亮,问道:“你知道我?你是何人?”
上官杰答道:“我是十三弟啊,以前廷宴的时候,你还喂我一块方糕,好甜好甜,记不记得?”
上官秀恍然道:“原来是广德王。许多年不见,我全然认不出来,你竟然长这么大了。”
萧彦儿顿感奇怪,一个公主,金枝玉叶,怎么落得如此场景?
上官杰道:“你与六哥是同胞兄妹,你是不是想他了?”
上官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你走吧,你帮不了我。我已经心如死灰,让我再看一眼六哥的府邸,我就去地下见先帝和哥哥去。”
上官杰却惊道:“阿姊不要死,孤愿意帮你。”
上官秀心道,我兄弟十几个,个个看到我就像瘟疫一样避开,如今真正肯帮我的,却是个傻王爷。也罢,或许只有这个傻弟弟才愿意帮我。
她苦笑道:“你若帮我,可能同时得罪齐王和秦王,如此说来,你也愿意?”
上官杰满不在乎道:“齐王是大哥,秦王是二哥的儿子,我去赔个礼不就好了。一笔写不出两‘上官’来,什么事情也比活命重要。”
萧彦儿扶她起来,一同上马,回了广德公府,探听原委。
原来,淮北王上官允与广平公主上官秀都是先帝李夫人所生,同胞兄妹,最是亲密。上官允反对赵王上官伦,起兵失败,全家被杀。广平公主的夫君卫观当时是侍中,怕赵王迁怒于自己,于是一面卑躬屈膝、巴结讨好赵王,一面对广平公主恶言相对,威胁要将她献给赵王治罪。上官秀为了孩子,忍气吞声。
哪知局势反转来得太快,三王聚义,赵王兵败,被赐死金墉城。卫观从恶,被齐王夷三族。上官秀的哥哥、丈夫和孩子全死了,自己由于是先帝的女儿、当今陛下的亲妹,保全性命,被剥夺了广平公主的封号,贬为庶人。
卫观的宅邸连带所属的财物和奴仆也被秦王上官咏赏赐给了手下大将张放。上官秀几次去求张放,将自己从宫中带来的嫁妆首饰等私财拿回部分。不然,她一个女子,什么都不会,靠什么维持生计?张放不但不肯,还将她赶出门外。
可怜她一个从小锦衣玉食,深宫长大的公主,什么错事也没有做过,在上官家手足相残的乱局中,竟然成了垃圾堆里讨食、人人避之不及的怨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