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巾帼辞龙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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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彦儿下了马，进了成德县衙。衙门的大门和一堂已经被战火破坏，鱼向东只在老衙的二堂挑了几间还像样的屋子，处理公事。
衙门外的几棵大树下，还停着几匹马。
萧彦儿进了二堂，见鱼向东与几人交待事项，见她进来，便屏退几人。
萧彦儿见那几人都是方士打扮，不像吏员，心中生疑，但又一想，鱼向东既儒又道，有几个方士朋友也不算奇怪。
她便开口道：“鱼县丞，着急唤我来，有何事？”
鱼向东关上门，转身行礼答道：“王妃见谅，本应老道儿亲自去拜谒，无奈公事缠身。如今，成德县户籍比广德三县却不少，加上附近各县过来投奔的百姓，上次运来救济的粮食快见底了。”
在成德的众人面前，鱼向东一般只称她为萧都尉。只有单独见面，才行礼称王妃。
萧彦儿释然，说道：“原来为这事，我马上带人，回广德王府再运来一些便好，等熬过了这个夏天，成德县的粮食就能自给自足了，或许还能有富余。”
鱼向东点了点头，话题一转突然说道：“我收到下面的人报告，流民帅田赢已经悄悄撤围了庐阳，有向成德聚集的动向。万一来攻，王妃是否有胜算的把握？”
萧彦儿心里一惊，面不改色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鱼向东叹道：“乞活军至少二万多，田赢若亲来，可不是偏师，大致全是精锐之卒。”
萧彦儿有点心慌，缓缓道：“我麾下护卫军只三千多人，刚刚安定，现在正组织一批流民壮丁在修缮城墙。如果粮够，勉强能守。”
鱼向东摇了摇头，说道：“王妃，恕我直言，你手中护卫军刚刚组建，战力如何，尚未可知。他们之前或是降卒，或是流民，都和田赢的乞活军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万一，乱从内起，又当如何？”
这点却是没有想到过，萧彦儿不由沉默了。
鱼向东又分析道：“如今这批人马，从未在王妃的手中打过胜仗，之所以现在安定，是因为：
其一，王妃代表的是广德王代管之举，只道朝廷默认，属于大义；
其二，王妃又给士卒分配良宅田亩，上下感恩；
可万一成德县形势紧迫，生死一线，那么原本没有异心的人也会为了自保而不得不反水。王妃，可要当心呐。”
萧彦儿听完，急切问道：“鱼真人，可有计策教我？”
鱼向东摇了摇头，答道：“老道儿只会建言，行军打仗却是半窍不通。周中尉没回来，广德国自身难保，王妃或可向萧校尉求援。”
萧彦儿气道：“我阿爹心思只在那铁矿上，上次若不是我苦苦相劝，他定不会掺和汉人之间的事。我若去求他，他反而会劝我放弃成德。”
鱼向东捋了捋胡须，心道，如此，老道儿倒要为自己留条后路了。
出了成德县衙，萧彦儿带着亲兵和成德护卫军一部，又回广德王府，准备再运些粮食回去。
万娇和钱德海已经返回。原来，万娇上次听鱼向东所言，未来粮价可能大涨，赶紧去了万氏粮铺，派人回豫章说服万家多囤积粮食。思来想去，一怕父亲不理会自己的建言，二怕囤粮太多，豫章郡平准官会找麻烦，所以亲自回了趟娘家劝说，又安排钱德海派人运一批粮食囤在广德王府。
二人在豫章好不容易办妥事情，才收到广德被围的消息，大惊失色。等乞活军被萧达打败，才一路谨慎，运粮回来。
如今，正值春夏相交之际，广德三县府库中的粮食，还是上次石开山运回来的那批，勉强自给。多余的粮食要么在王府仓库，要么在万氏粮铺，都掌握在万妃的手中。
萧彦儿进了王府，向小黄门打听。小黄门见她连忙行礼，只道王爷在寝殿，万妃大概在书房。
上官杰却是在静养，偶尔醒来过几次，吃些东西说些胡话，嚷着背疼腿疼全身都疼，仍又睡去。万娇有时在他身边照顾，有时却在书房看书。
萧彦儿推门而入，却见万娇跪坐在金丝楠木几案边，左手挽袖，右手执笔，风姿卓越。白纸上墨迹翩翩，那字落笔如云烟，算不得恢弘，却也飘逸。诗曰：
烽火照扬州，
梅雨润北津，
巾帼辞龙阙，
紫衣牵凤心；
铁骑戍辛远，
玉箸啼离音，
红旗卷辕门，
白刃立殊勋。
“妹妹来了。”万娇搁下笔，笑道：“听说妹妹不但救了广德城，还为王爷代管了成德新地，可敬可叹。”
萧彦儿微微一笑，说道：“姐姐说笑了，我今儿来，却是请姐姐帮忙的。”
万娇心里一怔，口中却说道：“都是一家人，还说什么请不请的。”
萧彦儿长叹一声，便把自己与鱼向东商议之事一一道出。
万娇站起身来，望着窗外，沉思一番，说道：“妹妹若是要粮，万家自是义不容辞。只是，妹妹若是信得过我，听我一言，成德之危，固守已然不是最好的选择。”
萧彦儿闻言心中一惊，问道：“难道要放弃？”
万娇轻轻一笑，反问道：“乞活军裹挟几万人，劫掠数县皆下，为何要围攻庐阳？”
萧彦儿心道，我只管守好我的一亩三分地，哪里管得他人怎么想的。便摇了摇头。
万娇又道：“他们已成叛逆，定然是众矢之的。庐阳是淮南郡的郡治，城高池深，府库充盈。我若是田赢，也定然要占着这么块地盘，以为根基。否则，待朝局稳定，哪里容得下他。他浮萍一般，无高城深垒，必惶惶如丧家之犬。
今日来攻，是他没有料到广德国竟然派人代管成德，你们在成德县又做得太好，大获人心。我猜想，他怀恨在心围攻成德，真正的意图却不在成德。”
萧彦儿一愣，问道：“这话怎讲？”
万娇解释道：“成德已经被劫掠过，纵然得手，也只是多了几千张吃粮的嘴。我料他实际意在广德，攻成德只是怕腹背受敌。那广德三县的存粮则可供他大军好几月，撑到秋收，他最终仍是志在庐阳。”
萧彦儿没想到万娇对局势的分析如此透彻，敬佩之情油生，追问道：“既然形势如此，广德或又陷入危机之中，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