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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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卢循此番开拔出岛，登陆打粮草之时，孙恩眼见困守甬东群岛已然无望，也不和卢循通口气，而是悄悄率领自己那点残余部众，偷偷上了船，扯起大帆，一通海行，驻进了克刘岛，把甬东那一群空岛留给了刘牢之，让他去围困去吧。

孙恩等到登岛之后，占了全岛的守备要害，才派人传令给尚在陆地的卢循，称孙祭酒已兵临克刘岛，令卢长生公打完粮草，不必再往甬东，而是转舵向南，速来岛上朝见。

等到卢循打得粮草，又在鄮县逃出生天，终于，在这天上午顺利抵达克刘岛。

远远的看得见岛岸线了，卢循奔上船首，只见一片发白的海岸码头上空空荡荡，只有一老一少两个身影，各自一头乱发，在风中招摇。

船近了，才看明白这两个翘首相盼之人，正是是老父卢嘏与发妻孙思。

未等大船靠岸停稳，卢循就急匆匆的放下软梯，循软梯攀爬而下。

距水面还有数尺时，又跳下梯来，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水，哗啦啦的走了一程，只走得长衣下摆都湿嗒嗒的。

他也不顾海风烈烈，吹得身凉，只是满怀欢喜的，向着家人飞奔了上去。

卢循此行登陆打粮草，所得其实尚属丰厚，也是水贼们半月以来的第一笔进账。

但孙恩毕竟自重身份，以祭酒身份出迎区区一属下长生公，自有五斗米道以来，未之有也。

他一不肯出迎，其他道众也就乐得免了跟着去吹海风。

因此今日卢循打来粮草，率领两船登岸，立下这般功劳，满岛贼众，竟只有卢循自己的老父和发妻出来迎接，码头上一片冷冷清清，连一面欢迎致意的旗子都没有。

当陶先生和我从底舱爬出来时，卢嘏却已经迎了上来，口中连称“犬子多有得罪”云云，陶先生也回了礼。

原来当年卢嘏初到江东，与陶先生之父就已认识，危难之中，多有扶持，两家也因此称得上世交。

卢循此时也已将人魄与草谷等物安顿妥当，眼睛看着孙思，目光中恋恋不舍的把孙思打发了回家去，请她拿出家藏的建安陈酿，略加温热，以备午时飨待贵客。

只见孙思望着夫君卢循，也是满面春风，强抑着喜悦，屈膝应诺一声，却不往山洞，只往岛山脚下那一大片石屋处走去。

原来虽然卢循在岛上着力打造了这个山洞迷宫，但人类毕竟喜阳，抗拒穴居生活，不到非常时刻，水贼全军，主要还是居住在洞外屋内。

好在岛上石料众多，石屋取材倒是极为方便，所以就沿着山脚，砌做了一片营房，不知能容多少人。

但像卢循这样的道中高层，拖儿带口，更是得以一家独占数间大屋，背靠岛山，南望大海，较之普通教众，待遇更是不知好上多少了。

这时卢循笑道：“饭点倒还尚早。要不我陪陶先生在岛上逛逛，我割的这武城鸡，你指点一下刀工如何？”

这话的意思，并不是说卢循工于厨艺，善于切白斩鸡，因此晚上要请陶先生吃鸡，以图一个大吉大利的好彩头，而是另有典故。

原来，昔日孔子的学生子游曾做武城宰，孔子往游武城，路上闻得弦歌之声，孔子满怀赞许，和子游开玩笑说道：“割鸡焉用牛刀？”

因为武城并非大邦，而孔子的礼乐之道，却是可以用以治理天下的大道，后世也多用“割武城鸡”来比喻用大道来治理小邦。

卢循这番话里，虽然对陶先生还算敬重，但话里话外的自负，早已是不加掩饰。

自己身怀满腹的本事，而竟只可在东海之滨区区一个人迹罕至的小岛之上加以施展。

而这番用心，以天下之大，除了眼前这个与自己敌对的陶元亮，想必也是无人可以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