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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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听其他宗门的师兄说过：遇着猛兽，尤其是老虎这一类杀念深重的，千万不能盯着眼睛看。

因为虎魄刚猛，魄力自七窍露现，是以虎目含凶，可以侵镇人魄。

寻常人等，一旦其魄为老虎这类猛兽所镇，大惊惧之下，重则肝胆俱裂，药石难救，轻者也要魂不守舍，五内不安。

按这师兄的说法：人为万物灵长，魄力之强，已是平常生灵所不能及。

一般动物，即使壮如马牛，看见人类，还是会惊惧逃走。

原因就在于这些动物虽然体力很强，但魄力较弱，为人的魄力所镇压，自生恐惧。

同样的道理，山林间那些寻常的鹿兔雉彘，包括人类在内，一旦遇到老虎，也都是会不由自主的害怕。

胆小的手足酥软，动弹不得，就算胆大的野兽，也会唬得一身汗出，逃跑都逃得大失水准。这就是兽魄不及虎魄，为其镇压侵扰的缘故。

但这种说法，被二师兄法顺听到，他一定会当场训斥我们，斥之为怪力乱神，外道邪说。

到了晚课开示的时候，还会唠唠叨叨，引经据典的批上一大段。这番训斥，我们自然不敢反驳，只是暗暗添了几分好奇。

恰恰是这份好奇，反倒是让我命悬一线之时，明知不当看，还忍不住冒险去看。人和死亡，真是种奇妙的关系。

一时之间，人虎四目相对，山林里四下俱静，只感觉到山风轻轻拂面而过，清冷而真实。

此时，心里已没有什么惊惧，反倒是异常的平静。

人处于丧乱之世，又久处佛门，心态就会大有不同。

当时，虽然我年岁不大，但也已遍尝尘世苦痛，亲见太多生死。

等轮到自己面对死亡时，早已认定它原本就是避无可避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

佛陀说这个世界是个五浊恶世，我第一次听说这个词时，泪水就忍不住从眼眶里奔涌而出，感觉说得太对了。

这真是一个恶世，没听说谁一出生就手舞足蹈、喜笑颜开，大多都是嚎啕大哭，显然十分抗拒。

来到这个世界，明明并非出自自愿；离开之时，许多人反倒变得留恋再三。这种留恋，佛陀斥之为愚痴。

正静候大限降临，突然听得茅舍里传来一声和悦的斥声：“斑奴，不要吓唬师弟。”

这头大虎听得这句，抖了抖毛，转过头，甩甩尾巴，往密林里钻去，只一闪，就不见了虎影，留下我趴在原地目瞪口呆。

抬望眼，只见一个老僧站在茅舍前，他身上穿着蓝布僧袍，已是破破烂烂，个高而瘦，双目清澈而有神，一大把花白胡子，山风拂过，尤为飘逸，显然，这就是师父了。

他呵呵笑着，在茅舍门槛石上坐下来，喊道“法空”，他拍拍身侧那半边石头，“你过来坐。”

我坐下后，侧过头，第一次看着师父，细细端详他的脸。虽然瘦而少肉，骨相毕现，但元气充沛，居然有一种婴儿般的光泽。

师父目光看着远山，缓缓说道：“法空，前缘注定，我们有三世的师徒情谊，这次，已经是最后一世了。”

他看我一眼，制止我发问的冲动，继续说道：

“这一次见面，也是我们今生最后一次见面。不出意外的话，下一次见面，当在龙华树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