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她怎么觉得更可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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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陈氏脚下一顿，就没走远，悄悄站着听住了。
林桑将那些话又跟公婆说了一遍，见两老神色都越来越激动。
里长急急问她：“你说的都是真的，大旱后会有虫灾，而且是蝗虫？”
不等儿媳回答，他站起身，着急地走了两圈。
农家人听到蝗虫就像世界末日来临，简直是覆灭性的伤害，太可怕了。
“我小时候，村里有过一次虫灾，就是蝗虫。那些虫子不知道从哪飞来的，黑压压一片，将地里的稻谷吃得一粒不剩，大家闹啊喊啊，敲锣打鼓，可没吓走蝗虫。这帮畜生吃完一个村的，又向另一个村飞去，大片大片的，将天上的日头都盖住了。”
他一回忆，钱老太也想起来了，身子就是一个哆嗦。
“不止一次，东子小时候也有过一回，那回虫子没那么厉害，可大家还是饿了一年多，到来年粮食收了才算缓过来。”
里正赶紧问老伴：“你还记得，这两次虫灾，前一年都是大旱天吗？”
钱老太使劲回忆，总算想起来了。
她话已经说不利索，结结巴巴地：“四十年前的想不好了，可，可十几年前那次，好像，好像还真是老大媳妇说的这样——”
越想越可怕，她几乎要哭出来。
“老天爷啊，这已经旱了一年，再来个蝗虫大灾，大家这可怎么活啊！”
林桑赶紧劝：“求老天开眼，还不如自救。我前些日子去镇上，听到有老人说，鸡鸭这些禽类，能吃蝗虫下在地里的卵。所以我想趁着还没开春，就养一些。一来鸡鸭有吃的了，二来也能灭虫害。”
老人神马的当然子虚乌有，如果硬要说，那就是历史老人，前人总结的经验智慧。
里长一听又激动上了。
“鸡鸭能吃虫卵，这样来年就不会有虫灾了？老大媳妇，你能肯定有用吗？”
钱老太也一叠声地问：“是呀是呀，万一不行，来年可是要死人的——”
林桑很坚定：“我觉得老人们说得有理，不管怎么样，我先买一些来试试。能不能吃虫卵，很快能看出来。”
“再说，”她想了想又道，“离开春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再多方打听，多查查书，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治蝗虫的方法。”
里正又转了两圈，慢慢镇定下来。
“老大媳妇说得有理，鸡鸭既然吃虫子，应该也吃虫卵，买些来养着也好。”
他吩咐老伴道：“我们也拿出一些粮食，去换些鸡鸭苗回来。”
钱老太肉痛得不行，家里的粮食都是一粒粒省出来，别说吃到明年秋收，就连开春也难坚持。
可是能怎么办呢？蝗虫不灭大家更活不成。
她颤着答应一声，蹒跚向房间走去。
这旱年日子难熬，家家都将仅有的一点口粮捂得严严实实，就怕夜里遭了贼。
里长又对大儿媳说：“老大媳妇，进家留下的书，我看卖了也可惜，不如我这里——”
话没说完，钱陈氏的声音又响起来。
“爹、娘，你们可千万别被这丧门星骗了。我看卖书是假，来骗粮食是真！”
她边说边进屋，眼里冒着火光。
“你贴补娘家，饿死自家孩子也就算了，娃是你生的，谁也管不着！可你自己家败光了，又把主意打到我们这个家来，你做梦！有我在一天，你——”
话没说完，又被公爹呵斥住：“你住口！让你去干活，怎么又站住了？”
见公爹今天这样维护丧门星，她急了。
“爹，你可千万别被她骗了，这一定是假的，丧门星家里一定没吃的了，或是娘家又管她要米要粮，她是穷疯了才骗到这里来！”
提着一篮米出来的钱老太听三儿媳这么说，也一下愣住。
唉，这是原身的黑历史啊，她要怎么破？
林桑无奈，但面上不动声色，淡然问了句：“三婶娘，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前两天还让东子送了一大碗肉过来，你吃没吃？如果家里真是没吃的了，为什么不省下来多挨一顿？”
钱陈氏一怔，她当然吃了，而且还被那美妙滋味给震撼到，好几天吃菜粥都不香。
可那又怎么样，靠几块肉就想糊弄她？吃人嘴短，不存在的。
她着急反驳，没开口林桑抢先一步。
“爹娘你们不急着买鸡鸭，这趟我去镇上，先买一些回来试着，如果有用你们再买。”
钱老太松口气，觉得这样也好。
毕竟口粮珍贵，万一鸡鸭不吃虫卵，岂不是白白糟蹋？
反正离开春还有时间，里长见大儿媳这样有主意，也点头了。
一件事情解决，还有一件呢，林桑还是那个说法：“只是家里确实没有多余粮食了，所以我来看看，没用的书就拿去换些鸡鸭来。”
里长沉吟了一下，最后点头。
“这样也好，这些年隔壁宋国、江南国年年有战事，就怕烧到吴越来。朝廷撤了恩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复考。这些书放着也是虫蛀，孩子娘，你去给老大媳妇拿过来。”
钱老太这次应得很爽快，提起篮子就往屋里走。
一阵开箱翻找的声音后，她捧了一摞摞书走了出来。
嗬，看着还不少。
这年头的书不是一般农户能仰望的，百姓想要书纯靠手抄，还得有借书的门路，所以书价相当高。
这些书大多是钱秀才当年一笔一划抄的，里长本想留着给孙子们用。
但眼下科考无望，又荒年不断，这些书白留着，还不如拿给大房一家活命要紧。
里长心疼地抚了抚，郑重交到大儿媳手里。
钱陈氏见婆婆提粮食回屋，心里安定了些，但见这么多珍贵的书都交给这个分了家的外人，心中又愤愤不平起来。
可这书都是大伯当年所抄，她想留下又没有立场，只得眼睁睁看那丧门星都收进背篓里。
林桑出门前，看到三妯娌这眼神都笑了。
这货挺好玩的，可惜呀，怎么就分了家，要不然天天晃在跟前，倒是随时可以给她解解压。
能埋汰一次是一次，林桑挑衅地瞟她一眼：“三婶娘是个人才，当然不会被我骗了，以后不管鸡鸭能不能吃虫卵，你可千万不要养。”
说完扬长而去，留下钱陈氏气得不轻。
公婆那天回来后还说大嫂变了，以后再不会不分轻重，着魔似地贴补娘家。
变个屁，她怎么觉得更可恨了！
要知道，以前家里闹矛盾，婆婆看孙子的面有所顾忌，二嫂性子温和不善争吵，她一直是与大嫂斗智斗勇的主力。
何时被她这样反气得说不出话过？
而且婆母还要骂她：“她是我孙儿孙女的亲娘，什么丧门星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懂了吗？”
哎哟，真是气得她肝疼。
可这边林桑压根没将对方瞧在眼里，出了村子，她将厚重的书往空间一藏，轻装上阵，缓步来到镇上。
她溜达一圈，找到个合适的地方摆摊。
这条街人流最旺，长街一溜有各类小摊贩，她找了个靠近十字路口的，挨着个陶罐摊子站定。
刚掏了几本书出来，就远远听见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喊声。
“抓劫匪啊，有劫匪抢了我钱袋，抓劫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