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这个故事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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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林讲这个往事的时候，语气出奇的平静。这种平静最好的解释是来自于时间的抚平和他来自内心的无奈。
“后来呢？”周默迫切的想知道事情的结果。“后来那些孩子都解救回来了吗？”
“周默，我问你个问题！”老林没有着急揭晓答案，而是反问道。“如果遇到这个女人的不是我，而是你，你会怎么做？会不会直接对这个事情进行报道？”
“当然了！这种人神共愤的事儿，必须曝光啊！”不甘寂寞的李瑶再次抢在了周默的前面。
周默摇了摇头，摆手示意李瑶先不要说话，然后短暂的陷入了思考。“林老师，恕我直言，如果是我，我可能会跟进采访，直接曝光的可能性不大。”
“为什么？”老林很认真的看着他，两只眼睛似乎想要把他看穿一样。
“做咱们这行的，重要的是冷静。”周默似乎有意在向李瑶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林老师，仅凭这个妇女的一面之词，咱们不可能进行报道。紧跟着，必然是深入采访，比如收了中介费的劳动局，比如实地探查一下那个地下工厂的情况。当然，如果是我的话，我更倾向于暗访，甚至是联合警方一起进行。”
“为什么要暗访？”老林步步紧逼，进行问道。
“两种结果吧。”周默叹了口气。“林老师，假如这个女人说的都是实话，那就存在官商勾结。我们直接采访的话，等于通知他们这个事情已经被人知道了，他们会把罪证全部隐藏起来，包括那些可怜的孩子。”
“还有一种可能，这个妇女夸大其词了。”周默稍微一顿，进行分析道。“自己的孩子只是在工作中遇到了自认为不公正的待遇而已，她只是添油加醋的发泄。如果是这种情况，我们贸然采访，会造成不符合实际的影响。”
“所以，不管那种情况，直接进行采访甚至报道，都不会有好的结果。”周默最后总结道。“林老师，我个人认为，暗访是最好的方式。”
“没错！我没看错人！”老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一丝笑容瞬间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叹息。“唉，当时如果我身边有个你，或许事情能解决的更完美一些，也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些麻烦了。”
见老林准备继续讲这件往事，周默和李瑶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聆听。
老林当时的选择就是进行采访，只不过没有选择周默的想法。他先按照那个中年妇女的引导，去了医院，见到了受伤的两个孩子。在和孩子的沟通中，他确定了两件事儿。那个妇女说的话都是真的，劳动局收了中介费，地下工厂的确存在。
按捺不住愤慨，老林直接打发徒弟回单位交任务，自己一个人在下班之前赶到了劳动局。只不过，到了劳动局之后，不管他问谁，得到的答案都出奇的一致。对这件事情不清楚，负责对完介绍工作的负责人出差了。
得不到答案的老林自然是不甘心的，第二天再次到了劳动局，得到的答案依旧是推诿。思索再三，他联系了远在京城的媒体同行，并打电话报了警。
对于这个事情的参与，单位的态度一直拿捏不准。老林只好带着徒弟以“请假”的方式去了京城。根据住院的那个女孩描述，警方很快锁定了地下工厂的所在地。
可等老林和京城的同行，跟着警察找到地方的时候，地下工厂已经人去厂空。随后几天，地下工厂附近的村镇陆续的有人报警，在工厂里干活的那些孩子一个个的被送到了公安局。
“林老师，我猜的没错的话，您第一次去劳动局的时候，其实已经打草惊蛇了。”见老林讲到这儿的时候，突然顿了顿，两只眼里透露出了懊悔和不甘，周默适当的插了一句。
“没错！”老林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后来这个事儿，我和京城的同行也商量过了。哪怕是没有抓到地下工厂的人，事情该报道还得报道。”
没有找到地下工厂的人，矛头自然对准了劳动局。老林也做好了思想准备，哪怕劳动局找到单位，他也抗争到底。回到单位之后，老林带着徒弟，把采访来的录音整理，剪辑。两天之后，他们准备把这个事情通过电台曝光。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和徒弟每个人收到了一个“信封儿”。是一个领导亲自给他们送过来的。条件也只有一个，就是他们去京城采访的事情，就此打住，这件事儿不但不能报道，对外也要守口如瓶。
“信封儿”里面是一万块钱，老林知道，这是封口费。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又能如何？随后和京城的同行取得了联系，得知他们也收到了“信封儿”，老林摇摇头，让徒弟把自己的那个“信封儿”直接捐给了受伤的孩子。
事情原本可以这样结束，可老林心里做下了病。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些从“地下工厂”里出来的孩子。孩子们的眼神儿，让他陷入了惊悚之中。这样惨无人道的地下工厂，负责人却逍遥法外，老林表示，接受不了。
通过正常途径曝光肯定是行不通了，经过再三的考虑，最终老林选择了通过网络曝光。还别说，曝光的效果出奇的好。除了没有找到那个“地下工厂”的幕后老板以外，其他的都很完美。
劳动局退回了中介费，相关责任人也该撤职的撤职，该回家的回家了。老林觉得，自己当了一次“无名英雄”，心情好了很多。不过，这股高兴劲儿，只维持了不到一个月，麻烦就上门了。
“是不是那个地下工厂的老板出现了？”听到这，李瑶迫不及待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地下工厂的老板，但联系几个月，我爱人被车撞了，我女儿染上了毒瘾，甚至我的儿子被学校安排出国交流学习之后就失踪了。我觉得我的头顶就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掌控着这一切。”想起往事，老林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你的儿子失踪了？”周默在单位三年多了，从来没听说这个事儿，自然有些意外。“后来找到了吗？”
“找到了。过了半年多吧，他自己回来的！”老林摇了摇头，端起目前的白开水喝了一口，放下之后，继续说道。“他说是在涉外交流的时候，被一伙人拉走的，然后被送到了一个地下煤矿。回来也是对方让他走的，临走的时候，让他给我捎个话儿。”
“他们让我儿子告诉我，以后管好自己的嘴。这次只是一个教训，再有下次，就会出人命了！”老林说的很平静，“就因为这个事儿，我确定家里发生的事儿和那个地下工厂的老板有直接关系。”
“林老师，后来他们还找过你的麻烦吗？”周默心里的话堵着，他很想愤慨的表达一下对症事情的愤怒，可话到嘴边，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后来这个事儿算是结束了，又像是没结束。”老林眼睛里露出了惆怅。“经过这个事儿，我儿子也不得不提前告别了大学。后来，我直接托关系让他去了省城的一家工厂。没多长时间，咱们单位的法律节目居然莫名其妙的取消了，我也变成了“游神”，在单位里俨然成了一个闲散人员。大概四年前吧，就是来单位应聘的前几个月，老邱找我谈话，说我的工作状态不利于新人的成长。没办法，我只能选择提前退休。”
“林老师，我现在明白了。前几天，少一个正式名额的时候，您让出来也是因为这个事儿吧？”周默恍然大悟。“我能感觉到，您对咱们这个行业似乎已经心灰意冷了。”
老林点了点头。“我确实已经心灰意冷了！周默，我之所以留下来，其实也有自己的私心，或者说是心里的一个结吧。到现在，当年那个祸害了很多孩子，让我差点家破人亡的人还逍遥的活着，我要是真的离开了，确实不甘心。”
“当年的那个幕后老板是谁？”周默觉得，既然老林提到了这个事儿，那他一定有自己心里的答案。“林老师，如果您要是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种社会败类逍遥法外。”
“唉，你就是想置身事外，恐怕也不可能了。”老林一边叹气，一边摇了摇头。“周默，我实话告诉你吧，当年的那个幕后老板，就是尚坤。天马娱乐的尚坤。”
“呵呵呵，如果是他的话，林老师还真说对了，我想置身事外都不可能了。”周默苦笑道。“林老师，您是怎么确定的？当年那个幕后老板不是一直没露面儿吗？”
“这个世界上，不透风的墙是根本不存在的。”老林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周默的问题。“我说话你也别介意，但我知道你和尚坤结了梁子的时候，心情挺复杂的。有我的前车之鉴，所以，我不希望你惹上这个人。可另一方面，我又有了希望。几年以来，我所谓的隐忍其实是无可奈何。留在这个单位，除了自保，我什么都做不到。周默，你比我年轻，而且，我和邢泽都觉得你要更加冷静。能不能在我离开这个单位之前，亲眼看到尚坤被绳之以法，就看你的了。”
“我知道我这么说，有些自私。”不等周默说话，老林紧忙解释道。“甚至有一种利用你的嫌疑，可我希望你能理解。”
“这算不上什么利用！”周默摆了摆手。“林老师，有一句话您说的对，即便没有您，我和尚坤之间也会有个你死我活的结果。说句很打击信心的话，我到现在为止，也没有能搞定这个尚坤的能力。其实林老师如果对尚坤了解的话，或许还能帮上我呢。
这一番话说完，老林的脸上明显轻松了很多。
“我也帮不上你什么。不过，我能把我了解到的事情告诉你，你看看对你有没有帮助。”老林缓了缓心神，让自己继续保持着冷静的状态。“我跟你说说我了解到的尚坤的底儿吧。周默，你可以打开录音笔，回去再听听，看看从哪个角度入手比较好。”
李瑶直接从包里拿出了那支曾经属于周默，现在已经属于了她的录音笔。当着老林的面儿，推动了录音键。
“尚坤其实是个私生子，他老爹的职位要比我们想象的高。”老林见录音笔闪起了路灯，随即一笑，开始说道。“老头年轻时候犯下的错误，老了之后自然要有所补偿。老头让自己的儿子从政了，自然就让私生子尚坤经商了。
“尚坤有了老爷子的余荫庇护，加上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帮忙，生意场上自然顺风顺水。不过，这个尚坤不安分，据我了解，擦边球的生意不少。比如现在的天马娱乐，比如你之前断了他财路的供热。”老林不急不缓的继续说道。“我手里有一些证据，但是，根本不足以扳倒他。只要他那个哥哥还在，我手里那点东西就等于没有。”
“您的意思是？如果我想搞定尚坤，第一步想要搞定他的哥哥？”周默有点头大，一个经商的尚坤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再加上一个手握大权的哥哥，他表示，想哭。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当然，你要能做到，更好。老林表情很严肃。“周默，你等我全部说完，回去慢慢琢磨，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找我。”
这一次，周默没有开口，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尚坤身边有几个帮手，你可以了解一下。”老林继续说道。“詹东明，他的马前卒，属于忠诚度爆棚的那种。刘长福，他的管家，几乎是他的代言人，目前应该在京城。还有一个人，常俊峰，他的狗头军师。这些年他的一些擦边球生意里，都有这个常俊峰的影子。”
“他的家人呢？有没有什么资料？”周默插了一句。
“他媳妇叫韩珊，早就出国了，反正不缺钱。留在国内，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像换衣服一样的换女人，还不如躲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老林说起尚坤的事情，如数家珍，明显是做足了调查工作。“他还有个女儿，叫尚思寒。据说小的时候叫尚兰，她母亲出国以后，自己改的名字。正在上大学，放假期间住在京城。”
“尚思寒？”老林说的平静，周默也听的仔细。说到尚坤的家庭结构，李啊哟突然惊呼了一声。
“你认识？”周默被徒弟这一嗓子吓了一跳，转脸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