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檀华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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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兮只是突然想到了安微澜之前同他说的那一番话。
这些女孩子都是仰仗稚楼而生，依附自己而活，他与长公主走到了一处，意图弑君，内监这东西本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昌平帝若薨逝，第一个去陪葬的就是他邓兮。
他一死，无关紧要，甚至是报了邓氏一族的血海深仇，可檀华这些姑娘们呢，难不成要独自在这黑市里任人欺凌，生不如死？
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何必跟着他去赴一场必死的局面。
闻言，檀华被吓得脸都白了，慌乱的跪下，拼命的磕头，泣不成声的请罪：“厂督！厂督您不要檀华了吗？奴婢若有何错处您可以责打的，只求您别赶檀华出稚楼......”
“站起来，别跪着。”
邓兮语气严厉，檀华不敢反抗他一个字，只能顺从的起身，肩膀在不停的抖动着。
“能好好听我把话说完吗？”
檀华憋的脸通红，哽咽着说不出来话，只能点头，泪水一滴一滴的往下落着。
“万千！”
邓兮将那幅立轴收起来，朝门外喊。
话落，万千立即应声而出，站在门外，躬身：“公子，您吩咐。”
“将这副立轴送去六局一司，就说是我送的立府之礼，另外，请昭和公主和安司正瞧上一瞧，看这副仙鹤立石轴，品相如何。”
万千上前去拿锦盒，应声道：“是，奴婢明白。”
“不急着去，你先在外候着。”
“是，公子。”
檀华颤颤巍巍的抬头，想悄悄地看一眼邓兮，可当他的目光转回时，当即又心虚的低下了头。
“檀华，我并非是不要你们，而是，不想要稚楼了。”
“厂督您说什么呢？”檀华震惊的抬起头，心下一骇，声带哭腔：“若没有稚楼，我们又该如何存活啊？”
邓兮笑了，他叹息了一声，看着挂了满屋的精致绣品，一件件皆是巧夺天工之精品。
“错了。檀华，你记得，是因为你们才有了稚楼，而非是因为要有稚楼才有你们。”
他道：“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去六局一司不可，你擅刺绣，蝶如擅古琴，凤遇擅调香......你们无一不是各有所长。或者，我出资，在京都，也可在旁的地方，给你们开一个绣坊、琴店、胭脂铺。这样，你们就可以用自己的手艺来为自己挣一条活路。”
“可我们在稚楼也......”檀华咬了咬牙，接着道：“在稚楼也过得很好，还能帮得上厂督。”
“无人能帮得了我。”
邓兮站起身，看着檀华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说道：“把眼泪擦干，先跟着万千去六局一司看看吧，若喜欢便留在那里，也算是为了稚楼里的女孩子们去寻一条出路。”
“厂督......您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没有，记得，见了安司正和昭和公主要恭敬些，她们都是心善之人，绝不会为难你。”
邓兮一直在轻轻的笑着，两年了，檀华从未见过他露出过这么多的笑容。
“是，檀华明白了，拜别厂督......”
“好，明白就好，我走了。”
......
三日后，六局一司
此处位于京都城东，和锦衣卫的北镇抚司相距甚近，只有百步之遥.
因北镇抚司下设诏狱，六局一司下设宫正司，皆是刑狱问讯，伤肉见血的地方，故而，周边民宿官邸甚少，连摊贩都见不到几个。
洛昭然坐在正堂主位之上，安微澜、姜予乐二人分座下列左右，上下打量着奉命来送贺礼的万千和檀华。
“邓兮真的说想让她入六局一司？”安微澜不敢相信的问了第三遍。
万千低头躬身，将手中锦盒双手呈上，答道：“是，公子说不必勉强，锦盒中物乃是檀华姑娘的手艺，若殿下和诸位大人觉得不错便请留下，若觉得不行，奴婢即刻带她离去。”
洛昭然颔首，说道：“予乐，你去看看。”
“是。”
姜予乐应声，上前接过锦盒，小心将绣品展开，立在众人面前。
见此物，洛昭然不由得一怔，往前坐了些，图案秀丽、构思巧妙、针法灵巧，在光束的照耀下竟有流光溢彩之妙处。
洛昭然的目光落在了檀华的身上，饶有兴致的问：“这是你绣的吗？”
“回殿下的话，是奴婢绣的，此乃苏绣之中的双面绣。”
檀华紧张的上前一步回话，紧张的打颤，压根就不敢多看洛昭然一眼。
“双，双面绣？！”安微澜诧异的地惊呼道。
洛昭然亦是惊讶，抬手指了指侧堂墙上的一处空白地方，说道：“予乐，吩咐人把这幅立轴给我裱起来，挂那边。”
闻言，檀华连忙下跪，磕头道：“承蒙殿下错爱，奴婢的粗笨手艺，哪里能上得了台面！”
“粗笨手艺？如若你这都叫粗笨，那天下绣娘都该羞愧了。”洛昭然起身，上前了两步，亲手将扶她起。
直至此刻，檀华这才敢直视洛昭然，面前的女子，身上散发着一种绝对的自信与从容不迫，她看自己时，没有鄙夷，没有不屑，更没有轻贱。
洛昭然的目光，能让檀华觉得自己是一个和她一般无二的女子。
万千出声询问道：“殿下，安司正，姜尚宫，现下，檀华姑娘可以留在六局一司了么？”
“昭然，她的手艺的确无双，但......”接下去的话，安微澜没有再说下去。
洛昭然知道安微澜想说什么，檀华的身份不明，背景不清，即便有邓兮为她做保，还是应该小心谨慎。
片刻后，洛昭然浅笑，声音温和：“收了，就入尚仪局吧，先做女使试一试，若做的好，可升女官。”
万千立即躬身一礼，谢恩道：“是，多谢殿下。”
见檀华呆愣愣的伫立在原地，万千急忙小声提醒，“檀华姑娘，快谢恩啊。”
檀华这才回了神，连忙屈膝要跪，却被洛昭然一把拦住。
“我可以收你，但檀华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了，六局一司并非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地，反而是明枪暗箭之所在。想要更好的活下去，光靠绣工可远远不够的，你要读书、要练字、要习武、要学医，要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去充实、提升自己。但你放心，在此处，不用对人笑脸相迎，不用自称为奴婢，不用担心受人欺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