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琵琶弹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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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锦衣卫千户将他死死的按在长条板上，一前一后用麻绳绑住黎全的手脚，接着掀开上衣，露出肋骨，不断用尖刀用力在他的肋骨上来回“弹拨”，这便是弹琵琶。
此刑以肋条做琴弦，以刀尖做弹波，又疼又痒，不消几下，定能皮开肉绽，使受刑之人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黎全的嘴里被塞了一团布条，连哀嚎声都发不出一星半点，只有断断续续的呜咽和抽泣。
只见，顾世开一抬手，两名锦衣卫立即停下了手里的刀。
他上前两步，扯出布条，又用拇指和食指去捏黎全的下巴，用力之大几乎就是要直接将他的骨头捏碎才肯罢休。
“说，翰林纵火案的背后除了舒妃还有谁。”
黎全的脸色白如纸，但腹部身下却灿烂若鲜红玫瑰。
后背是冷汗，前腹是鲜血，整个人就像是刚被从血水里打捞上来的一样，口中不断喘着粗气，“没有，真没有了......指挥使大人不如给奴婢一个，一个痛快吧......”
顾世开冷笑一声，“怎么，死到临头还想做个硬骨头？呵，区区阉人，你也配？”
被折磨到如此地步，早已是生不如死，顾世开不把他当人，那自己凭什么要让他如愿？
思及此，黎全咧嘴，无声大笑，他扭过头去看顾世开，血水从嘴里流出，黏稠的滑落在地上。
“对，对极了，我是司礼监阉人，那你呢？你是锦衣卫走狗！顾指挥使真当自己是什么世家勋贵不成？不过扒墙听耳的鹰犬罢了，短毛畜牲，凭你就配了吗？！”
顾世开被这番话激的怒火攻心，双目猩红，抡起一巴掌就朝黎全的脸打过去，用了十足十的力气，直将他半边脸的牙齿全部打的松落脱下，下一瞬，人昏死了过去。
见状，那两名锦衣卫千户面面相觑了一番。
顾世开袖袍一甩，此时的模样比之修罗夜叉还要令人怖上三分。
他怒吼着下令，道：“冷水泼醒！备好参汤吊着一口气，拶指、夹棍、剥皮、拔舌、断脊、坠指、刺心，统统给他来一全套！本官倒要看看，他的骨头硬不硬的过我诏狱的刑具！”
“是！”
到此，顾城关上了小口，父亲将人看得这么紧，想来即便是邓家有心要来除人，也毫无办法。这样也好，省的邓兮趟这趟浑水。
他侧首看向身旁一直跟着自己的那个锦衣卫，说：“带我去见李由。”
“是，公子这边请。”
......
昨日，李由已被昌平帝亲判了腰斩之刑，他的嘴里已经吐不出什么东西了，故而没有人会再对他动刑。
但诏狱死牢又岂是什么舒服的地界儿，顾城见到他时，李由整个人都被一圈一圈的沉重铁链子给五花大绑在一根人形柱上，每日里也只喂一些米汤保命，吃喝拉撒睡都只在这一根柱子之上。
锦衣卫出言提醒道：“公子，前方污秽不堪，您是贵人，还是莫要上前了。”
只剩下一口气的李由听见了响动声，于是抬起头，毛躁的头发散落到了两边。
靠着微亮的烛火，顾城这才看清了他的面容，顿时心下一骇，瞳孔骤缩，猛地抓住了前方的牢门。
人已经消瘦的只剩下一副皮包骨头，衣不蔽体，目之所及皆是鞭伤，皮肉外翻，疤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在渗血，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最醒目的是脸上的那一对黑漆窟窿，看样子，是硬生生用匕首挖出来的。刀锋尚在，应是行刑人故意剜的极慢，那血凝斑驳之痕，仿若时空黑洞，骇人至极。
此乃，诏狱十八酷刑之一，剜目。
顾城问道：“他不是已在御前招供了么，怎的还是变成这副模样？”
“公子不知，既入诏狱死牢便已是一具尸体，这剜目鞭笞，不过就是兄弟们随手发泄的罢了。”
“只为泄愤？”
顾城寒笑，目光还在紧紧盯着那对黑窟窿。
那锦衣卫应了一声是，继续说道：“毕竟为了他这一把火，折腾了咱们半个多月，若不是陛下判了腰斩，到时候必得交个活人出去被杀，那他早就被剐的只剩一副骨头架子了。”
顾城敛眸，沉寂了片刻后，淡淡吐出两个字：“开门。”
那里面的李由已经转醒，拖的身上铁链作响，他还记得顾城的声音，于是开口询问：“是......顾公子吗？”
“是我。”
李由急道：“公子万勿上前，奴婢腌臜的很，莫要污了您的体面。”
顾城没听，只继续走着，在离他一臂的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
李由微微低下头，尽量不让自己的那副黑窟窿吓着旁人，听他不发一言，便主动说话，“公子，是来刑讯奴婢的？”
“你已认罪，无须刑讯。”
“那公子，是来同将死之人告别？”
“我与你，并无交情。”
言下之意是，既无交情，谈何告别。
李由扯动嘴角，笑了笑，这笑容比哭还要瘆人百倍，“既如此，就请公子直言吧。”
其实，顾城也不知自己为何来此，到底是担忧邓兮，还是疑心此案，好像两件事都谈不上。
“无事，路过而已，走了。”
说罢，顾城便真的就转身往牢门外走去。
这时，李由忽然出声：“公子若无要紧事，奴婢倒是有两件事，相托公子一听。”
闻言，顾城脚步一顿，转身问：“只听，不办？”
李由听他没走，身体松了松，自嘲一笑，说道：“奴婢是卑贱之身，怎敢托大让公子为奴婢屈尊办事？只是求您一听，您若愿意帮，便全当是随手施舍了个猫儿狗儿的。”
“说。”
“多谢公子。”
李由将头低到最低，算是向顾城行礼致谢。
“其一是，奴婢的父亲和妹妹如今不知是死是活，若可以，您能否派人走一趟百年村？奴婢想不留牵挂的死。”
听顾城不答，李由也不强求，继续道：“其二是，三日后奴婢要被施以腰斩之刑，奴婢想见一见......”
说到这儿，李由恍然想起来自己已被剜目，再不可视，“不，奴婢见不到了，奴婢想，听一听昭和公主的声音。”
顾城凝视着他，沉默了半晌，最后一字未留，转身，跨步离去。
李由听着那愈行愈远的沉稳脚步声，也不言语，也不动作，更无神情，只是再次垂下了头，孤独一人，在绝望中等待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