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人当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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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间，她好像整个人在一瞬间就被拉下了黑暗深渊，被无数妖魔肆意啃噬、倾吞，直至陷入癫狂。
她狂笑着坐起来，仪态形象统统丢到了九霄云外，头上身上粘连着根根稻草
她抬手指着洛昭然，表情狰狞，愤怒的大吼道：“你不在乎，你当然不在乎！洛昭然，你生来便是天潢贵胄，金枝玉叶，哪里会懂我的苦？
“我就是个庶女！我能怎么做？我敢怎么做！从前在家中，我和我小娘每日都活在黑暗中，受尽了白眼嘲讽，哪怕我现在已位列四妃之一，说到底还是与人做妾罢了！”
“可笑。”
“你说什么！”
这两个字就像巨石，直接砸向了舒妃，砸的头破血流。
她顿时暴怒，眼底猩红，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来将洛昭然给撕成碎片一般。
洛昭然却丝毫不惧，只是将星回挡在了身后，而她自己却一步未退，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可笑之极。既不满现状，难道不应该想法子救自己出深渊吗？”
闻言，舒妃愣了愣，旋即嗤笑，眼底的愤怒即将溢出。
“你懂什么！自古，女子轻贱，再加之庶出，便更是卑贱！深宫之中，命如蝼蚁，就连生死都由不得自己，无人可救我！”
她声嘶力竭的吼着，也不知到底是在吼洛昭然，还是吼她自己，或者是吼这男女尊卑、嫡庶有别。
空中，鸦鸟低鸣，似是沉哀。
洛昭然端立站着，静静凝视着面前已陷疯癫的女子，看来，今日交易是做不成了。
她抬手，从袖袍里拿出一方白帕，弯下腰，轻轻放在了稻草之上，说道：“若要活，就想办法将这方白帕送来乾清宫，若要死，白帕盖脸，全当是我赠你的最后一份体面。”
说罢，洛昭然便拉着星回转身离开，刚走两步，又顿了脚步。
她道：“世间冷暖皆自知，没有人生来就是为了拯救谁而来的，仰仗他人总归不得长久，与其整日怨天尤人，不如努力自救，提剑杀出，说不定还能另搏一番天地出来。”
洛昭然抬眸，瞧着这冷宫里的无尽凄凉，和人在绝望时的疯魔之态，心中竟莫名多了一分愁绪出来。
待洛昭然走后，舒妃伸出手将那方白帕拿起，看了半晌之后，好生收起在怀里，旋即又躺进了稻草中......
回宫的路上，洛昭然一直未发一言，直到入了乾清宫，看见了那座永远紧闭着大门的佛堂，想到了里面的人。
“主子，您没事吧？”
洛昭然轻轻摇头，沉默了一瞬，目光却还在盯着佛堂，久久未动，她问：“星回，你说这世间像舒妃娘娘这样的女子，多吗？”
“应是，不计其数。”
......
齐府
不觉之间，入夜渐深。
花园中一片寂静，连虫鸣鸟叫都听不见几声，一缕寒风飒飒吹过了未眠之人。
水中亭内，齐长明与顾世开对面而坐，一人手里端着一杯琉璃青花盏，细细品茗。
齐长明轻呷一口，放下茶盏，皮里阳秋的暗讽道：“真是要恭喜顾指挥使了，烧在我齐家身上的这一把火，不成想，竟成了助你和司礼监平分批红大权的契机。”
这话里头的酸味是个人便能听出来，但顾世开的心情亦是十分的开怀，他笑吟吟的放下茶盏。
“齐首辅这是眼红了？哈哈哈哈......不必不必，本官现下既然能心平气和的坐在此处，便说明是有求于首辅啊。”
“哦？是么。”齐长明嘴角微勾，伸手又给顾世开添了些茶水，眼睛一转便猜到了七八分，试探的问道，“本相猜测，顾指挥使说到应该是重启六局一司吧。”
顾世开大笑了两声，连连颔首，叹道：“还是什么都瞒不过齐首辅啊。此时，正是天赐良机，张显光断了黎全这个心腹，又折了一半的批红大权，俗话说，趁他病，要他命。”
说到此处，顾世开抬眼看了看齐长明的脸色，见他并无抗拒之意后，才继续说下去。
“你我内阁、锦衣卫，联手将司礼监拉下马，重启六局一司，扶持昭和公主执掌内廷。齐首辅，意下如何？”
顾世开这一番话说的正气凌然，仿佛一切都已尽在他手了一样。
齐长明默默的看着他，眸光愈发深沉，良久后才开了口：“本相觉得，不如何。”
听齐长明拒绝的如此干脆，顾世开愣了一下，不解的追问道：“不是，齐首辅，话别说的这么绝，您若有什么顾虑考量大可直言，都好商量。”
凭顾世开的一人之力恐怕是无法扳倒张显光的，像这种蟑螂似的货色，最怕的就是一击未死，那么之后可就是后患无穷了。
齐长明说道：“张显光执掌司礼监近二十年，树大根深，内廷之中遍地都是他的耳目。昭和公主向来不参朝政，这次也是为了子毓才会甘愿闹上大殿。”
“是啊，这不就正说明了昭和公主她只是不愿参政，而非不能参政吗？她是有执掌六局一司的筹谋和城府的，本官瞧着，哪怕比之当年的镇国长公主也未必有所不及。”
提到镇国长公主五个字时，齐长明的脸色明显变了变。
顾世开也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脾气瞬间就被一桶凉水浇了个彻底，缩着脑袋赶紧低下头，用手捂住了嘴。
见状，齐长明也很是无奈，又说不得什么，只能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语重心长的劝道：“顾指挥使，人立于天地，行于世间，总不能只顾着眼前的利益得失吧？强行拉洛昭然入局是个什么下场你没瞧见么？就连张显光和邓皇后也怕她将事闹大，这才匆匆忙忙推了个舒妃出来顶罪......”
“是是是！您说的对，舒妃的确无辜！”
顾世开不愿听齐长明这瞻前顾后的长篇大论，顿时就又来了劲儿，连连摇手打断，道：“可话又说回来，她无不无辜，关咱们什么事？说句不好听的，舒妃是死是活，都于大局无碍。”
顾世开越说下去，心情就越激动，拿起茶盏呼噜呼噜灌了一杯茶下肚。
他抬手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水后，又继续说：“最重要的是，黎全这次落在了咱们的手里。他可是个脏事篓子，张显光有一半的龌龊事都是他办的，但凡是能从他的嘴里撬出来一两件，那场面可就精彩的很了。”
齐长明仍旧不言语，用六局一司压制司礼监的确是个好想法，可张显光岂是那么容易被拉下台的，就怕赔了夫人又折兵。
再者，就算昭然愿入局，那也不得不看看洛云的意思，否则一定又是白白盘算，倒不如，他先借刀杀人一番，也是极不错的选择。
齐长明：“山贼草寇入伙都尚且需要投名状呢，顾指挥使若肯与本相一同做一件事，事后，无论成败，你我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闻言，顾世开立即警醒的坐直了身子，揣着怀疑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齐长明三四遍。
......
【第一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