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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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颠勉力仰起头，看了看足有小三米高熊妖。不住点头道：“皮糙肉厚，气血雄厚，虽然只是一境小妖，显露妖身也可以匹敌二境了，以后你就叫做熊大。”
妖族之间的划分除了十八境外，还遵循上古流传下的小妖、大妖、妖王的称呼惯例，每六境一次跃迁。
后来的魔、鬼、诡、怪也都学了这个路数，小、大、王，却除了鬼族之外都把王去掉了，称小魔大魔，小诡大诡，小怪大怪。
“若非你主动吃下五鬼，给了我控制你的机会，凭你的体魄只怕一巴掌就能把我拍成肉泥。”风颠运转五鬼搬运法，眼前的熊大僵直片刻，机械转身，一步一个脚印，一直走到蛇头前将其抱起。
风颠皱眉，严格来说他现在只能算是会一门异术的不入流炼气士。用五鬼搬运法控制区区一境小妖都有诸多不灵便。
控制熊大抱着蛇头走到面前，蛇妖两只巨大眼睛中还残留着不可置信。
“我无心能活……君无头可是活不了了。”风颠对着蛇头说笑。
不止是心，哪怕被开膛破肚拿走肝脾肺肾一样能活。
一旁打坐的半妖女孩看了他一眼。
风颠有所感应正要转头，忽然身体一僵，感觉体内一部分彻底失去了，空落落的。
“真是现世报来得快……”
风颠心知那是五脏中的肾，他现在没有修出法力，五鬼不能离体时间过长，不然会脱离控制化为真正鬼怪。也就是五鬼搬运法确实厉害，只要有一鬼在，其他几鬼就还能控制。
风颠不再浪费时间，心念一动，熊大大力一抱，蛇头受挤压破碎，大股血液喷涌而出，浇灌在风颠肉身上。
被剖开的口子瞬间合拢结痂。
血液中蕴藏的滚滚血气从毛孔中渗入，流转四肢百骸，体内阴气一遇即溃。这些阴气毕竟是无根之水，且风颠凡躯也装不下太多的阴气。
只是这些阴气确实难缠，蛇头血气用完了才消去一小半，这也有风颠用不了搬运气血法门不能充分利用血气的缘故。
不过没关系，蛇妖身躯还有几十块呢。
风颠这边祛除阴气，那边半妖女孩已经取下脖子上的项圈，看见风颠取用她分割下的蛇妖尸体也不阻拦，只在一旁看着。
又用了七大块蛇妖尸体才把躯干阴气清除完。轮到四肢时血气却怎么也渗透不进去了。
风颠转头对着半妖女孩说道：“嘿，麻烦帮我做件事好吗？”
半妖女孩一愣，双眼化作重瞳，双臂大刀撑地，作出攻击姿态：
“你怕不怕死？”
只要两个呼吸，我就能让你看到自己的脑浆。
风颠惊异这半妖女孩声音意外成熟，想了想认真说道：“我就是不想被人杀死才落到如今境地，你说我怕不怕死？”
半妖女孩没想到他是这个回答，踌躇了一下开口道：“你这模样离死也不远了。对自己都这般狠，说明对他人更狠，你是个不怕死的人，我可以帮你。”
风颠抬抬下巴示意：“麻烦将我两条手臂两条腿砍下来，注意里面全是阴……”
话音未落，绿影一闪而过。
风颠只是眼花了一下，再看时自己已经成了人棍。
“你还有事吗？”半妖女孩抬起右臂点点风颠肚皮，“身上的刀片需要我取出来吗？”
风颠摇摇头，“不用麻烦了。这头熊妖就作为谢礼。”控制着熊大走到半妖女孩面前。
这半妖这么凶猛，为了稳住她，自己还是先给点报酬吧。
半妖女孩一挥右爪，飞出一枚乌黑镯子，触碰到熊大后化为项圈套在了脖子上。
不是有勇无谋，保命机会很大……
风颠松了口气，收回五鬼，其实这个时候能感应到的只有一鬼，晚一步五鬼搬运法就该反噬了。
几乎是五鬼入体瞬间，躯干内的阴气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从血肉中一道道生出，有反攻血气之势。
五鬼毕竟是阴邪之物，往熊妖身体里走了一圈又壮大了不少。
熊妖熊大这时已然清醒，愤怒地冲向风颠。半妖女孩只是抬起手臂轻点地面，熊妖被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眼里全是恐惧。
“这样总归不是办法，”风颠极力弹压体内造反的阴气，阴气和血气以他的身体为战场，耗费的都是他的精气神。
“你若无事我便走了。”半妖女孩此刻忽然道，她当然看得出来风颠状况不好，但两人非亲非故，风颠不开口她又何必管死活？
不吃了他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同时作为一个善于把握机会的半妖，她下意识选在这个节点开口，未尝不是想再从风颠身上榨取点价值。
让他主动开口总好过等下回来摸尸体。
风颠虽然不是顶聪明的人物，但做事也总会列几个备用计划。
若逃脱成功，有上中下三策摆脱五鬼搬运法索命。
上策看命。虚空界开口是随机的，那么天材地宝、强大法器、神通法术、世外高人这些都是可以肖想的，能遇其一都可以解决隐患。
这一条如今已经失效。
中策看命。强行以人身御阴气，那么五鬼搬运法不仅不是隐患还将成为助力，日后大道可期，起步就是一方魔头，就是成功率不太美妙。
还有这一条如果成功了，首先人类世界不大混得下去，画风就不是正常人类画风。其次路走得非常死，想获得强大肉身只能考虑僵尸，想获得强大神魂只能考虑阴神，想双修也没那么多体位可以选。
下策还是看命。肉身崩毁，即将魂归阴间之际，以五鬼搬运法为根基转为鬼修。
这一条风颠是最有把握的，概率足有小半成。最大的问题在于风颠根本就不懂五鬼搬运法法诀，这是他完成鸿蒙道书的仪式后掌握的“术”，只能通过“术”来倒推“法”。
是的，三策都是看命，之所以分个上中下无非就是哪个更看命。这也代表了风颠对处理五鬼搬运法的态度——
看老天给不给活路。
没有人能在无数次失败后的每一次坚持中不抱着侥幸。
这不是悲观，恰恰是风颠一直乐观的原因，心里有这三策打底，他自认还远不到绝望的时候。
起码到如今依然有中策和下策两条选项可以选。
“这两本书是世间少有的的武道功法，你来读给我听，如果其中找不到解救方法，这两本书就都归于你……对了，你识字吗？”风颠肚子上出现一道阴气漩涡，从中吐出几本书。
这五鬼搬运最基础的功能就是纳须弥于芥子，在虚空界开辟空间储存物品。除了一些克制鬼物的至阳至刚物品，以及威力强大到能够震裂虚空的物品，世间万物都可以视法力和五鬼水平而装载。
半妖女孩开口道：“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拿了功法离开？”
风颠微带笑意道：“自我记事起，生死皆操纵他人之手。还有什么能够让我有资格对他人信任有保留？”
只有一件事排在信任前面，就是性命。
半妖女孩点点头，脸上也露出笑意，笑出浅浅两个酒窝：“我还以为你是个蠢蛋，没想到你这么有智慧，难怪熊妖对你的头颅钟情。”
她知道风颠对她的好奇不在她对风颠的好奇之下，也清楚风颠这是在言语中下饵。没关系，她最喜欢就是一点点掏空猎物了。
一旁的熊大已经解除了禁锢，贪婪地看了看风颠头颅，又畏惧地看了看半妖女孩，摸着脖子上项圈对刚才的感觉心有余悸。不敢再动手，独自走到一边生闷气。
“天杀的蛇精……该死的控兽镯……”
半妖女孩凑到风颠面前看了看，双眼重瞳好像两个月牙重叠。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貌似不经意问道：“如果书里有解救方法呢？”
风颠苦笑：“那就算我运气不好，你杀了我再把书拿走。”
半妖女孩皱了皱鼻子，“不想杀的人我是不会杀的。”
风颠来兴趣了，“那你会救我吗？”
“不会。”
风颠没兴趣了。
“金刚百炼身，共一炼二炼三炼四炼十炼二十炼三十炼四十炼五十炼一百炼十层，练至最高层可成立地金刚不朽不坏……”
“太清道德身，分道身与德身，道身三花聚顶，德身五气朝元，双身大成合二为一可成驻世真仙万劫不磨……”
半妖女孩读完这两本书已经是晌午时分，风颠有背后树遮挡阳光，头上的汗还是止不住往下流。
这当然不是因为热，而是他要时时刻刻关注体内阴气和血气的拉锯。甚至不敢用五鬼搬运法去控制，一个不留神阴气就要往上窜了。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这两本书中都没有适合目前的解决方法。
“真该死啊玄道人！把所有攻击手段都删去，只留下了壮大气血的法门，这不就是要把我当肉猪养？”风颠咬了咬牙。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思考中策下策的可行性，没有一点头绪，也只能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了。
“你这本书里写的什么？”半妖女孩忽然拿起一本破烂书。
风颠没注意鸿蒙道书也被一起扔了出来。随口说道：“这是一本无字天书。”
半妖女孩果断翻开道书，随后一脸古怪看向风颠。
风颠震惊，“你能看到？”
不是吧，我喂了你二十多年，你都不肯给我看，现在一个半妖女孩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你清醒一点啊鸿蒙道书！
半妖女孩将书翻转，上面写着：
“人头舍利：强大法器。”
“炼制方法：需将活人头颅挖眼削鼻割舌，再顶上开口灌入沸水，以阴气浸染四十九天即可。”
风颠脸色一黑。
这鸿蒙道书是不是在针对他？
随后看到半妖女孩两条手臂交叉磨蹭，不怀好意看着他。
风颠惊了。
“你不会真想按它说的做吧？”
半妖女孩慢悠悠开口：“强大法器。”刻意在强大两个字上加重语气。
“你不是说不想杀的人不会杀吗？”
“我忽然觉得年轻还是不能太任性，容易吃大亏。”
溜达到远处的熊大偷偷望了一眼半妖女孩，放下手中用来掩饰的蛇妖尸体，好兄弟已经被他啃的不成样子。
心里琢磨着法器共九阶，控兽镯毕竟是件一阶法器，对应一境和二境，控制范围应该超不过一里。自己显露真身应该能快速脱离。
想完又心虚看了一眼半妖女孩，这可是他从沉迷啃尸体中惊醒后临时起意，这女孩不会发现吧？
半妖女孩皱了下眉，双刀向下一点，熊大身体僵直站在原地，体内开始沸腾的妖力瞬间平静。
风颠看了一眼熊大，心里暗笑，你这头憨熊，那逃跑的小眼神连我都看见了。
经过这一打岔，半妖女孩也不再调戏风颠。毕竟风颠心计手段她也是见过的，不信没有后手。
将鸿蒙道书又往后翻了一页，看向风颠的眼神更古怪了。
风颠心里一慌，别又是什么酷刑吧？
此时他也无法测定性命还在不在半妖女孩的底线之上了。
好在他也从不把性命交托在别人身上。他的速度不会快过半妖女孩的刀，但半妖女孩一样顶不住他死后五鬼的反噬，加上那头熊妖也一样。
这是那小半成把握给的底气。
半妖女孩将书翻转，双目中重瞳散去。
“六阳魁法：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炼成此法可脱离肉身禁锢只以人头存活。可寄生他人脑后，宿主将拥有「刑天战体」部分血脉。”
“解锁条件：需魂魄完好活人头颅一具且完成仪式左右臂封东西位，左右腿封南北位，躯干封中位，头颅置于躯干上，于正午时分太阳暴晒时以血涂满头颅即可完成（未完成）”
风颠从头到尾仔细看完，沉默下来。
这门法术确实不错，比他机会渺茫的中策下策强得多。
不过死而复生这件事，会不会太不靠谱了？
要不再考虑考虑？
风颠抬起头，深深望了一眼半妖女孩。
“你叫什么名字？”
“青知意。”
“我叫风颠。这法术不错，但……”
哗——
刀光一闪，半妖女孩青知意已经将风颠头颅斩下。
“我娘说了，男人犹豫就是要你替他拿主意。”
这招她娘传她的霸王硬上弓甚合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