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兄弟畅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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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赵启山看不清周围环境，只偶尔听到远处，响起几声枪响，是重机枪射击的声音。

“天这么黑，能打准目标吗？”赵启山问这个连长。

连长说道：“日军阵地在哪，白天我们都摸得很熟，晚上，只要日军阵地有灯光，我们就向灯光射击。让日军士兵，时刻处于神经紧张状态。”

“日军回击吗？”

连长笑道：“日军回击，证明他们生气了，我们目的达到了，有时我们的情报，甚至都能证实，我们夜间击中了目标。”

赵启山又问：“如果日军有伤亡，白天他们报复吗？”

“报复！还经常开炮射击，我们炮弹少，很少用炮反击。不过我们机枪阵地，在天亮前，都转移了，它炮也白打。”

“那我们前沿士兵，也要神经紧张啊！”赵启山有所感慨。

连长说道：“我们人多呀，经常换防，可以得到休整；日军不行，只能克服疲劳。”

翻过一座小山包，应该在敌前沿炮兵射程外，便到了团部。连长和值班军官交谈几句，便被带到一辆卡车前，一个班士兵爬上了卡车。

赵启山和连长坐到了驾驶室。

车开出一段路，赵启山看到这个司机，驾驶技术不怎么样，随口问道：“兄弟，开了几年车了？”

这个卡车司机尴尬地笑了，“抗战伊始，我就开车了，真正在车上的时间，不到四个月。”

连长叹了口气，“我们空军不行，又没有多少防空火炮。每次会战，日军飞机都紧盯我们运输车队，不管是装货，运货，只要被日军发现，一定要挨炸。这位兄弟是命大的，人没事。”

司机说道：“咱妈都说过，我命硬。我出徒后一个月，那是第一辆车，运输炮弹，到地方卸车，我憋尿一路了，赶紧找地撒尿。这时，日本飞机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防空警报刚响，它炸弹就扔下来了，还没等我跑回到车旁，车队就被炸了，活了几个人。第二次被炸，是武汉会战了，也是刚接到新车，我们车队隐蔽在林子里，也被日军发现，给炸掉了。”

“在林子被发现，多半是被日军地面人员发现，指示了目标。”赵启山强调道。

司机说道：“是的，听说那队日本间谍被消灭了。我第三次被炸，就是这次长沙会战，车装着粮食，在路上被炸，车翻到路边沟里，我没什么事。”

赵启山道：“你真是命大、福大，肯定会造化也大。”

司机：“借你的吉言吧！”

到一所茅草屋门口，车停了下来，茅草屋依山而建，出来两个卫兵，从护送的连长那里，接过赵启山的手枪，领着赵启山，穿过茅草屋。

原来这个茅草屋是假的，隐蔽了一个山洞口。

里面走出一个女人，借着火把的照明，赵启山认出是梅冬雪。

“冬雪姐，你也在这里呀？”

梅冬雪上下打量了赵启山好一会，“真的是山娃，长高了，也结实了，我瞧瞧……越来越像你哥了。”

梅冬雪领着赵启山，来到溶洞内间隔的小屋里，“我们在这坐一会，你哥一会过来。”

“冬雪姐是在军统训练基地做教官，怎么又上前线了？”

梅冬雪瞧瞧屋外没人，那两个卫兵已经离开，关上房门说道：“我不是继续你的任务嘛，是你传回来的情报吧，这个王真改名田汝真了。”

赵启山道：“找到哥哥就留下了吗？”

梅冬雪吃吃笑道：“是呀，我就留下来，和你哥哥结婚了，现在是你嫂子啦！”

“哎呀，哥哥原来是和姐结婚的，我只听说我有嫂子了，还猜是谁呢。”

梅冬雪笑道：“没有猜到是我吧？我接受指示，被送入军统训练基地，没说是什么任务，只告诉我接受刘山的领导，说那是一个经过长征、斗争经验丰富的优秀同志，我一到，你就走了。当时感觉，没见到组织上说的优秀同志，还很遗憾，没有想到就是弟弟。”

“我从接到命令，收拾东西，填表离开基地，不到半个小时，除了一个不知名的军官，没有和任何人说话。”

梅冬雪道：“我听说了，连梅琴都是几天后，才知道你离开的。当时，组织上告诉我，梅琴是你的恋人，等传来你牺牲的消息，组织上才告诉我，你的具体任务是找王真。”

赵启山笑道：“没想到我的假死，影响这么大。”

梅冬雪也笑道：“当然了，还没等我从难过中缓过来，有份电报又说你还活着，就是梅琴结婚那天，我带人赶过去，人家婚礼都开始了，我又接着难过，为你们两人没成眷属难过，梅琴真是个好女孩，真可惜！”

赵启山说道：“我见到梅琴了，她和张新白在汉口，张就在汪伪政保局，是武汉局副局长，梅琴也在那，是电讯室副主任，被人完全架空了。”

梅冬雪道：“她没揭穿你，应该没真投敌，多半是中统卧底。”

赵启山道：“这谁都想到了，我们想到了，敌人也想到了，我见到五叔了，说服五叔，同意发展梅琴加入组织，我们俩可以做梅琴入党介绍人。”

梅冬雪：“那好呀，我掌握电台，可以立刻向组织汇报。”

赵启山：“这事不急，现在梅琴被严密监视着。”

这时门被推开了，田汝真走了进来，“我看看，这个国军英雄，长成什么样子了。”

赵启山起身，拥抱哥哥。

田汝真继续说道：“嗯，长高了点，也壮实了。蔡文波对你赞不绝口，军统通报你们战功彪炳。来，坐下，把你的赫赫战功，给我说道说道。”

赵启山道：“我在这里时间不能长，我现在是伪满的外交官，在武汉领事馆做通商副代表，实际上为双方传递反谍情报，进行情况沟通和协作。这次借一起案件的人员，老家就在河对面，汪伪政保局人不愿来，我就带人过来了。”

“你带来的人没问题吧？”

“没问题，是军统武汉行动队的。”

田汝真又问道：“家里情况怎么样？听说你们都参加了长征。”

“是的，我一直在中央红军，双十二捉蒋后，特别是西路军遭受重大损失后，组织急需找到你，爸爸，玉江大哥都牺牲了，玉河哥当时下落不明，所以就把我派出来找你。”

田汝真又问道：“妈妈有消息吗，叔叔和玉石也参加红军了吧，他们家怎么样？”

“叔叔牺牲了，玉石开始在少共师，过草地时失踪。妈妈被还乡团杀害了，红军长征后，婶婶也被害了。”

梅冬雪想安慰这哥俩，但看到说的人平静，听的人也平静，想这些事，对他们都习以为常，这些人内心，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赵启山继续说着：“玉河后来找到了，我们在四川懋功，与鄂豫皖方面军会师后，他编入四方面军，后来在河西走廊负伤失散，娶了老郎中的女儿，最后带着自己媳妇和丈人，回到了延安。”

听到这里，田汝真哈哈大笑，“玉河现在在哪支八路军部队？”

“原来在129师，随部队进入山东后，在胶东根据地，又去了昆嵛山根据地，现在到了东北，在抗联一军南满独立支队，担任支队长。”

田汝真感慨道：“也到了东北！那里条件艰苦啊，许多部队都撑不住了。看来你和玉河，在东北见过面啦？”

赵启山道：“我们见过几次，他们还在努力坚持着。”

田汝真道：“南满独立支队我知道一些，在奉天、安东一带活动。你怎么认识蔡文波的，好奇怪，你还认识了嘉美。”

赵启山笑了笑，拿眼偷偷看了一下梅冬雪。

田汝真说道：“没事，你嫂子知道我和嘉美的事。”

梅冬雪也笑了，“大半夜的，我给你哥俩个弄点吃的去。”说完，梅冬雪出去了。

赵启山就把在青岛，受到嘉美的掩护，在青岛日本人中学，看到哥哥与人合影照片，确认了嘉美身份。后来，在奉天医院再见嘉美，几次约会嘉美，一直说到嘉美离开山田，与山口家族决裂，自己生活，以及加入日本会社反战同盟、义务为孤儿院服务，详细给哥哥讲述一遍。

田汝真认真地听着，没有插一句话。

赵启山继续介绍，通过抗联小李，找到了李毛豆。又通过小李，密会了蔡文波。最后，李毛豆将山田的真面目，对嘉美揭穿，李毛豆惨死在山田手下。

梅冬雪端着饭菜进来，正好听到李毛豆被打死，气愤地说道：“如果我们胜利了，绝对不能饶过山田这种人！”

梅冬雪坐下后，赵启山又说道：“对野田这个人，哥嫂不陌生吧？”

田汝真道：“原来是日军情报部的大佐，策反我部失败，被撤了职，还差点丢了性命。”

“野田在汉口，手下有一支别动队，应该是特务武装，他还有少量守卫部队可以调动，他发誓要找哥哥复仇。”

田汝真轻蔑地笑了，“让他来吧，保证让他有来无回。”

赵启山说道：“凡事不能大意，他手下的人，与正规日军不同，应该是专搞暗杀的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哥哥嫂子还是要提防点。”

田汝真说道：“好的，我加强警戒兵力。现在，有迹象表明，日军会发动第二次长沙战役。”

赵启山说道：“我还没有这方面的情报，我接触的，都是伪满和汪伪，反间谍合作的事情。”

“别光谈工作，也谈谈你自己，在东北有可心的姑娘没有？如果你调回去，让你哥派一些得力的人，帮你把梅琴拐到东北去。”

田汝真对妻子说道：“看你说得，山娃在东北，那么艰苦的环境，负责国共两边的情报，还拐一个媳妇过去。”

“梅琴可以帮山娃，”梅冬雪又对赵启山说道：“向你哥学习，他不也从日本，拐了一个媳妇到东北吗，不要嫌弃梅琴结过婚，她对你非常真心。”

赵启山呵呵地笑了起来，“哥，嫂子，我现在已经结婚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嫂子呢！”

梅冬雪：“告诉我，弟妹是我们认识的人吗？”

赵启山：“是的，嫂子很熟悉。”

梅冬雪睁大眼睛，“快告诉我，是谁？”

“娟子！”

“啊，是娟子！她也去东北了？从军统训练基地一毕业，五叔就把与她的联络，直接交给延安了，我再也没见过她。”梅冬雪啧啧称奇。

赵启山说道：“离开基地后，娟子被安排在陕北，负责监听延安通讯。她自己提出去东北，军统考虑她懂日语，身份都不用造假，就把她给我派过来了。她现在是我奉天组的电报员，还是我的日语老师。”

梅冬雪惊呼：“太神奇了，还有这么巧的事情！”

三人又聊了很多、很多……

赵启山与田汝真约定，除了通过军统，通过延安联系外，还可以建立直接的联系。

赵启山问田汝真：“哥，那本漫画册，如何处理？我下次可以带过来，但要经过几次检查，我怕被敌人发现破绽。”

田汝真道：“先放在你手上，如果情况有变，就烧掉它。里面有一些内容，我还要请示上级，再告诉你如何处理。”

最后，赵启山告辞，要在天亮前返回。

梅冬雪反对：“这怎么行，一夜没睡觉，路途也不近，还要游泳过河。”

赵启山说道：“没事嫂子，别说在这里坐着，就是一天一夜行军打仗，我也不会感觉累的，已经习以为常了。”

田汝真说道：“我安排人，把日军注意力吸引过去，然后让人护送你过河，把你安全送到地方。”

赵启山拒绝道：“不需要那么费劲！另外，派人护送目标过大，反而不如我一个人方便。只需要派人，把我送到河边就可以了。其他方向，该引起敌人注意力，正常做就行了。”

田汝真点头，起身去安排。

赵启山问梅冬雪：“嫂子，我对部队里军统情况不熟悉，这支部队里，有军统人员吗？”

梅冬雪道：“有，许多部队都有军统组，这里的军统人员，在政训处办公。别的部队，有军统组设在情报处的。你有事吗？”

赵启山道：“没有，只是过来时，那个连长说，可以把我送到军统组。”

田汝真回来，带进来旅部直属队特务营营长，“这是邢营长，他负责把你送过河去。”

赵启山告别哥哥嫂子，梅冬雪依依不舍，强忍住眼泪，看着赵启山跟随邢营长，上车离开。

车启动开走，梅冬雪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