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溪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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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翘的两只手分别抓着一根筷子，插在肉片中间，朝两边撕扯。
将肉片成功分成两半，正想夹着它们放到柔姨和狼久的碗里，却听见桌子被重重一拍。
下一秒，少年夺门而出。
洛翘表情疑惑，一边将肉片夹到二人碗中，一边茫然道：
“姨姨，狼久为什么出去？”
止柔的视线停驻在门口。
听见洛翘的话，她回神，转头，却看见洛翘把肉片夹到她和儿子的碗里，自己却没有留一星半点。
止柔愣了愣，将所有肉片夹回洛翘碗里，哄道：“翘翘吃。”
洛翘摇头，道：“姨姨，我不能吃。我吃了，姨姨和狼久就没有肉吃了。”
“翘翘，你还在长身体，要多吃点。”
“姨姨也要长身体！姨姨吃！”
止柔笑道：“姨姨已经长大了。”
洛翘眨眨眼，捧着碗抓起筷子跑出门，一边跑一边道：“狼久没长大，狼久吃！”
……
风吹，树荡，沙沙作响。
没有多少日光。
狼久跑到崖边，渐渐停下步伐。
拳头狠狠砸向山壁，喘着粗气，胸膛好似有团火在烧，起起伏伏。
他找了一处坐下，靠在山壁，支起一条腿，捡起周围碎石，往崖底扔。
崖底极深，碎石下落，根本听不见响。
烦怒的情绪却得以平息。
“狼久！狼久！”
洛翘下坡，踩着窄窄的山道，到他面前，捧碗，蹲着身子，笑道：“狼久，吃肉！”
狼久的视线停在她那张笑脸，片刻，他转头看向别处，语气淡淡，道：
“娘给你的，你吃吧。”
洛翘将碗凑过去，道：“姨姨说了，长身体的人吃。狼久在长身体，狼久吃！”
狼久闻言，转头看她，问：“真的？”
洛翘点头。
狼久瞥了一眼，道：“筷子呢？”
洛翘低头一看，手里只有碗，没有筷子，呆呆道：“……翘翘忘记拿了。”
手指往衣服上蹭了蹭，狼久抓起一片肉，凑近自己的嘴唇。
他抬眼，果然看见洛翘眼巴巴的看着他手里的肉。
明明馋得不行，嘴里却叽叽咕咕小声念叨：“翘翘要忍住，狼久也要长身体……”
嘴里突然被塞了一块肉，洛翘下意识嚼了嚼，眼睛一亮，好好吃！
狼久将手指沾的口水往衣摆上随意蹭了蹭，扭头道：“我比你大，比你高，比你强，你才需要长身体呢！”
手突然被牵住，狼久微怔。
“狼久，姨姨在等我们一起吃饭，我们回去吧！”洛翘晃着他的手。
“……知道了。”
洛翘沿着那条窄道返回，踩着一颗碎石，身形不稳，朝崖边倒。
狼久迅速拉住她，碗却没护紧，甩到崖底。
洛翘小脸一白，缩到狼久怀里。
狼久垂眸，看着如同幼崽般的小少年，半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道：“好了，没事了，我背你回去。”
回到草屋时，洛翘趴在狼久背上，已经睡着了。
他将她小心放在床上。止柔走过来，替她盖被。
二人坐在桌边，静默无言。
片晌，止柔开口道：
“阿久，之前……你可是怪我偏心？”
狼久看她，道：“娘，我只想让你能过得好一些。”
止柔眼里闪泪，道：“阿久，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她看了一眼睡着的洛翘，道：“这个孩子的母亲于我有恩，我总想多照顾翘翘一些，在这山寨里，护她周全，也算是偿还她母亲的恩情。”
狼久给她拭泪，道：“娘，我听你的。我会好好照顾他，把他当亲弟弟看待。”
止柔张了张口，最终只说了一个“好”字。
还是先不说翘翘其实是女孩吧。
在这个山寨，男儿郎的身份才是最安全的。
止柔对狼久的态度，其实是爱恨参半。
有爱，因他是她亲生。
有恨，因他是她屈辱的证明。
他身上不光流着她的血，还有那些施暴者的血。
她害怕。
在这个山寨长大的狼久，会不会变得和他那个不知名的父亲一样？
好 色，贪婪，暴 戾，诡诈……
山寨分给他们三人的日常吃食根本不够。
狼久不想让娘亲再为了吃食去求那些人，便自己进山林抓野兔捕鸟兽。
野兔跑得快，野鸟飞得高，又没有多余的粮食去引它们。
后来，他打起另外的主意。
崖底有溪，溪有活鱼。
狼久削了树枝，拿绳子绑好，做了两根鱼叉。
一根自己用，一根给洛翘。
二人来到溪边，狼久指着水中游来游去的鱼，道：“看见了吗？扎它！扎中了，我们就有鱼汤喝了。”
洛翘兴奋欢呼：“鱼汤！鱼汤！”
她拿着鱼叉往水里捅。
扎！扎！扎！
鱼的尾巴一甩，往四周逃窜。
狼久扬起手中鱼叉，瞄准，快准狠，往下猛地使劲！
挑起鱼叉，尖端正中一条鱼。
洛翘拍手，欢呼道：“狼久棒！”
她探着身子，往水里瞅，看见一条鱼，拿鱼叉扎它。
鱼又跑了，她有些急了，扔掉鱼叉，双手一伸，竟想徒手抓鱼。
往前走了一步，土堆松动，她脚一滑，就这么跌进了水里。
幸好水并不深，只是淹了裤子，衣摆也湿了不少。
止柔发现洛翘的原本相貌，为了保护她不被旁人惦记，便用木灰抹了她的脸。
此时，洛翘落入水中，激起的水花溅到脸上，木灰被洗去不少。
她从水中站起来，拎着裤腿，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慢一拍道：“哎呀，它湿了。”
“笨蛋。”
狼久将她从水中抱出来。
洛翘抖了抖鞋，倒出里面的泥水，道：“翘翘不是笨蛋。”
狼久弹她额头一记，道：“都掉水里去了，怎么不是笨蛋？”
洛翘呼痛，捂着额头揉啊揉。
狼久愣了愣，他只是轻轻弹了一下啊。
难道真的弄疼了？
狼久扶着她的脑袋，凑近，仔细看她的额头有没有被弹红。
洛翘看着他，眨了眨眼睛，露出笑容。
狼久松了口气，道：“还好，没有……”身体突然被人用力抱住，往旁边倒。
扑通——
两个人齐刷刷落水。
狼久的衣服湿了，头发也湿了，水珠在脸庞滚落。他的手臂支在两侧，撑着自己的身体。
而让他落水的罪魁祸首——洛翘，正爬在他身上，笑眯了眼，喊道：
“狼久落水了，狼久也是笨蛋！”
这个傻小子居然敢捉弄自己。
狼久觉得自己应当生气的，但视线触到身上的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