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拒绝受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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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是颜小皙必做的决定。她打定主意要将临墨峰血案查下去，此去凶险，不想牵连到任何人。她对东方奕的记忆没恢复多少，但心底有种执念，就是绝不会让他陷入险境，不是因为爱慕，是因为莫名的亲近感。对颜小皙而言，奕哥哥，是亲人一般的存在。
……
暮色将临、夕阳欲沉，阳光犹如一瓢温热的油倾洒在江里，空气中散漫着余热。偌大的河面上行驶着一艘小舟，颜小皙正坐在一艘小船船头。她俯身弯腰悠闲拨弄着清凉的河水。
“船家，还有多久到顾家堡？”
“回小娘子，从弄月河一直向东，绕过金河湾上岸，顺着无极山上的栈道走，经过机关林，就到了。”艄公边撑着船边答。
“那咱现在在哪？”
“回小娘子，现在在弄月河。”
颜小皙抬眸，望着面前正中下沉的一轮红日，眉头微蹙，“那，往弄月河西走，是去哪？”
“自然是，凤凰台。”
凤凰台？
颜小皙内心存疑，但不再问，免得自己先引起怀疑。
她开始观察并思考起此处的地形。
蒲花洲地处顾家堡、淮安剑派、玄武帮三派交界。水陆交错，漕运发达，所以这也成了玄武帮的生意来往重地。要是起了纷争，蒲花洲是必争之地。
弄月河向东才是顾家堡。古人以北为玄武，玄武帮应该往北。铸剑需要烈火，南方代表火，淮安剑派应该朝南。既然弄月河向西走是凤凰台，那凤凰台是哪边的？
颜小皙望着景色出神。两岸芦花纷扬摆动，青翠欲滴，湖水澄澈不染纤尘。蒲花洲，干净得不似凡尘，更像世外仙境，若因人心贪念，在此引发大战，污了这美景，该多可惜。
船上的人，会是敌，还是友呢？
船舱船尾的帘子被轻轻撩开，露出半张如玉的芙蓉面，望着正划船的艄公，美人含水的眸子里，闪现的不是情意绵绵之态，而是——杀伐。
艄公会意，微点头，示意女子放下帘子。
船头忽然剧烈晃动了一下，船身严重向前倾斜，颜小皙思绪被打断，容不得多想，立刻跃起，在空中来了个鹞子翻身，又站回船上。
“对不住啊小娘子，刚刚有个浪，船晃了一下，让您受惊了。”
“无碍无碍。”颜小皙摆摆手，拧干了被水打湿的衣角，复又问道：“船家，可是新手？”
艄公微低头，略拉低了蓑帽帽沿，面不改色撑船，“小娘子多虑了，竖子虽是三个月前刚撑渡，但只要是我掌渡，没有到不了的地方。”
“啊，还是新手，怪不得呀～”颜小皙坐下来，掬着微凉的河水，淡淡一笑：“怪不得，船驾不住，连方向也弄错呢。”
艄公忽然停止划船，船泊在江中。
“方向没错。”艄公松开船桨，挺直腰板站起，颜小皙这才注意到此人身形很高，在这微晃的船内身姿稳定如松，是个练家子。练家子艄公抬手扶起帽沿，露出一双凶狠的鹰眼，目光如鹰狼锐利、狠戾。
“陆姑娘，慕容少主有请。”
“我姓颜……”颜小皙嘴角抽搐，内心疯狂吐槽：拜托您认真一点，搞清楚我姓什么再来邀请好吗？！
面前艄公眉头拢起，虚虚做个请的手势，面上难掩不耐。
“慕容少主请颜姑娘至凤凰台一聚。”
怪不得慕容灼不追呢，原来是在这下手。
面对这样的邀请态度，颜小皙没好气，“不去。”
艄公不屑冷哼，转手腕握拳，关节咔咔响动。
“这可由不得你。”
话音未落，他面前就迅疾地冲来一排水箭。艄公神色如常，稍侧身，便尽数躲过。待回头时，船头空无一人。定睛远探，一声冷哼，回头冲船舱柔声道：“坐稳了。”话罢运起内力，小舟如离弦之箭冲向芦苇荡。
颜小皙原先借着水箭转移艄公注意力才能躲到芦苇荡中，不曾想对方居然直接驾舟冲进来，一个身形不稳，从芦苇上跌落回小船上，艄公一掌打来，颜小皙来不及多想，运了周身内力与之对掌。
颜小皙只觉得有一股邪劲从右手手掌穿刺而过，顺着手臂的经脉直达五脏六腑，疼得使不出力，一下子便被击退，单膝跪下，勉强用手撑着不趴下，只觉得心肺受到重压，全身经脉骤缩血液降温，喉头腥甜，终于忍不住呕出一口血，右手手掌也乌紫一片。
而面前的艄公，则神色如常收掌，连站姿也不曾动过。
“我只用了四层功力，你这小丫头就受不住了？”
颜小皙俯在船头，不住喘息的间隙，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眼睛一闭，趴在船头，再也没有动作。
“难道是下手太重了？”艄公疑惑，走上前打算查看。
颜小皙闭眼，悄悄捏紧了袖中的匕首。
艄公在距离颜小皙还有几步时，忽然一阵箫声响起。
艄公止住脚步，转身，只见船舱款款走出一位穿鸦青裙衫的绝色少妇。发髻上戴着一只五彩羽尾的雀形步摇，步摇流苏又垂着五色彩珠，在夕阳映照下，十分璀璨夺目。美貌少妇冲艄公温婉一笑，玉手执箫，不急不缓的吹着曲子。
颜小皙听着那箫声古朴悠长，却无比沉抑，像千钧重石压在胸口，闷得紧。
她忍不住咳了一声，坐起来捂着胸口，喘了好一会，才咬牙问道：“你们究竟是何人……”
艄公走到少妇旁边，脱掉蓑帽，只注视着少妇，并不看颜小皙。
“曲终白骨堆，万径人踪灭——曲万径。”
美貌少妇停止吹曲，收起紫竹箫。
“箫引凤凰至，百雀来朝臣——萧百沉。”
颜小皙咋舌，被吓呆了。
迷魂琴师曲万径、紫箫美人萧百沉，都是江湖榜上排名前十的高手啊！秋凤阁花这么大的排场来请她，到底搞什么名堂？难道是因为她在冰窖救了东方奕，怕花露冰的阴谋泄露出去？那自己一旦被“请”去，还有什么活路可言？
正在颜小皙思考如何逃跑的时候，站在她面前的曲万径揽住了萧百沉的腰肢轻声道：“不是让你坐在船舱里等么，怎的还出来？这些事我一个人就可以。”
萧百沉甜美一笑，“这种小事，怎劳得夫君费时费神，还是我来处理吧。”
“不行，区区一个蝼蚁，我连迷魂琴都不用带，一招就能捏死，怎能劳动娘子。”
“无妨，区区一个蝼蚁，怎能让夫君出手，太折身份了。”
“娘子……”
“夫君……”
然后两人深情款款互相看着对方，在夕阳下相拥。
颜小皙:“汪汪汪？”
悲痛欲绝望着眼前疯狂秀恩爱的两人，颜小皙闭眼捂着胸口，感觉下一口血还有两秒钟到达战场。
看那两人似乎还沉浸在蜜罐里，颜小皙挪动身子，偷偷滑下了船。就算他们能发现她逃跑，这曲折绵密的芦苇丛里，想找人也有一番难度。只要能逃，她是断然不会去什么劳什子秋凤阁的。
……
“夫君别抱了，那小丫头跑了！”萧百沉立刻推开曲万径，目光混乱搜寻着，可哪还有一丝踪迹？
“她跑不了。”曲万径运内功，向芦苇丛打去，一大片芦苇应声折断倒下，一片河域情况顿时明了，但还是找不到颜小皙踪迹。
“夫君，我来。”萧百沉拿出紫竹箫。“那丫头估计是潜水藏在芦苇荡下，我若奏曲，她定会承受不住箫声压制而呛水，那时，不信她不出声求救。”
颜小皙一听大骇，六神无主时，忽然看到远处有艘雕花大船，隐约有奏乐声传来。
沉抑的箫声响起，颜小皙运起内力，拍浪而起，掀起一堵水墙。
“小儿伎俩。”曲万径根本没有正眼看，随意一掌挥去，水墙连同颜小皙被击飞。颜小皙借着这股劲，顺势用轻功踩着水滴，跳到了雕花船上，从顶楼爬下，随便找了个房间躲进去。
……
“夫君，你把人挥没了。”萧百沉收箫跺脚。曲万径眨了眨眼，“不好意思娘子，我没想到她那么不禁打……”
“那丫头的轻功不简单，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连我都没能跟上。”萧百沉喟叹。
“会不会是跳到了那艘船上？”曲万径指着远处的雕花船。萧百沉微摇头，“虽然她轻功卓群，但那船……会不会太远了……这么远的距离，连你我二人都不一定能用轻功飞过去，而且过去就是金河湾了，玄武帮的地界，不好生事。”
曲万径低眉沉思，而后自信一笑。
“就算她跑到船上，船总要靠岸吧？既如此，我们就在金河渡口等她。”
……
颜小皙上船后才发现这是个青楼的船！
此时顾不得太多，匆忙跑进一个房间，关上门才注意到，房间内红帐飘摇，熏香袅袅，桌台摆放着各色鲜花。她连忙寻了个角落，掀起桌布窝在桌子下面。
“谁呀？是樱儿么？”
一个柔媚酥骨的女声传来。颜小皙吓得抓紧旁边的桌脚，大气不敢出。
静默了一会儿，那女子没听到回答，倒也不恼，没继续问下去。
颜小皙手心冒汗，抓着桌脚，侧耳听房间的动静。只听到清越的水声，应是房中女子在沐浴，拨弄着水波发出的清响。
房间突然变得安静，只余漾漾水声。
颜小皙悄悄掀起桌布，开始打量起这间花房。不错，这真的像间花房，桌子台子床榻都装饰着各色各式鲜花。红纱垂地，轻烟缭绕，平添几分朦胧旖旎。
对于客人来说，这红纱挡在各个转角，朦胧绰约，别有情趣。
但在颜小皙眼里，它们似乎有某种规律，都巧妙的将转角和外面的视角隔绝。别说她躲在桌子下，就算站起来，也不能洞悉屋子的布置全貌，若不在房间走动，甚至看不清窗户在哪里。
她本想船靠岸后跳窗逃跑，目前看来行不通。
胸口突然剧烈钝痛，颜小皙紧咬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捂着胸口微喘息，摊开右手手掌一看，发现掌心乌紫一片，如涟漪一般浮开，看来是跟曲万径交手时受内伤了。
“樱儿，你这丫头好生大胆，来了也不说一声，定定窝在桌子底下，做什么呀？”
浴桶里的人不急不慢拿起小舀子，舀水从肩头淋到臂弯。水珠乱洒，滴落桶中。颜小皙也跟着慌了，原来房中人一直知道她的存在，连她窝在桌子下都一清二楚。
“还不出来？”命令的声音虽温柔，却让人无法抗拒。
话已至此，颜小皙再躲反而显得愚蠢，于是爬出来，绞着衣袖，背对着红纱内的人道歉。
“对不住姑娘，我只是躲避坏人，等船靠岸后我立刻就走……”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我什么都没看见！”
“你可别动哦～”红纱中的人吩咐道，语气带了些娇嗔。
其实，现在冲出去威胁她获取窗口的信息更方便快捷。都是女人，看一下又能怎么样？但颜小皙想想，毕竟是自己私闯不对在先，再威胁就有点不正义了。
颜小皙抹了一把汗。
“好……”
红纱帐内，沐浴中人舀水的手忽然顿住，随即轻笑一声。
不过，这一声笑，结结实实把颜小皙吓了一跳。
她愣在原地，瞪大双瞳，难以置信。“男……男人的声音？”
难道那姑娘还会口技，能模仿男子的声音？
然后，又是一片寂静。只听得外头隐约有乐器歌舞声传来。
颜小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方面思考如何出去，一方面思考靠岸后的事。
水波一阵晃动，想是女子已经沐浴完起身。
紧接着，又是一阵银铃般的轻笑，不过这回，换回了原先娇媚的女音。
“这么乖巧，说不动就不动？”
“姑……姑娘，我可以转过来了么？”颜小皙站得脚有些麻。
“可以。”
得到允许，颜小皙转过身来，只觉得身前忽然笼了一片阴影，这影子又长又高大，全然不像一个普通女子该有的形态，何况还是风情万种的青楼女子。
心里咯噔一响，抬头，只见一个披着红袍的男子站在她面前冲着她笑。
男子长得十分阴柔秀美，有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如新月，魅惑勾人。
颜小皙彻底傻眼了。
“是你？”声音变回了冷冽的男声，看清来人，红衣男子收敛笑容，眉头紧拢，眸光忽然变得锐利，双目增了几分怒意。
妈呀，这又是哪边的人，是仇人还是讨债的朋友？
颜小皙有些茫然挠挠后脑勺，小声嘟囔:“完了，人家认识我，我不认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