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拜别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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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寻歌摸了摸她的头，细心解释道：“如果我们正大光明的走，黎千随会放手么？”
“那不至于连尹队长都不告诉吧？”颜小皙边说着边把草根放嘴里嚼了一下。
“我怀疑住所里有眼线。为了能从相依山庄全身而退，只能悄悄走。无风会替我们辞行的。”
“可是……”颜小皙不满的嘟嘴，嚼了几口草梗，又吐掉愤愤然道。
“这样好像私奔啊啊啊啊！”
陆寻歌又露出招牌式犯贱笑容。
“没关系，现在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奔。黎千随就算知道了骑着驴也追不上来。”
颜小皙仰天长啸。
“我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哥……啊啊啊啊啊！”
头顶传来一片温热。陆寻歌照旧像摸狗头一样的摸着她的头语气平淡道：“我们要在天黑之前赶到客栈，次日启程赶往蒲花洲。”
颜小皙新摘了一根草，“蒲花洲？封长泊被逼到那了吗？”
“嗯。”陆寻歌答得很轻慢。缓步行走在前，又望向天际，思绪似乎飞得很远。
颜小皙见过他这副神情，脑海里只浮现出三个字——“有心事。”
究竟是何，她也不知，也不敢多问。
……
相依山庄议事厅。
尹无风将陆寻歌的辞行信交给黎千随，并说明风竹队不久后也会辞行。
待他走后，黎千随气呼呼的把桌布一掀，桌上的茶碗器具全部被砸得粉碎。他生气的指着黎宛淑。
“陆寻歌走了你怎么会不知道！”
黎宛淑眼底黯然，摇着小扇面上微愠。
“兄长一直不是很厌恶寻歌吗？现在他走了你不拍手称快、手舞足蹈，反而一副依依不舍、郁郁寡欢的样子，这副仁义样子装着不恶心吗？”
“你！”黎千随指着黎宛淑气得胸肺俱炸。
上官空鸣连忙调解气氛。
“宛淑小姐，陆寻歌走了你怎么也会不知道？”
黎宛淑摇着小扇，悲凉一笑。
“我怎么会不知道……自从他在树林里与我分手后，我就预料到他会走。”
“什么？！分手？！”黎千随更是气恼！
上官空鸣也大吃一惊。
“宛淑小姐，这这这，可开不得玩笑呀！”
黎宛淑慢慢坐下来，苦笑道：“还能是玩笑吗？”她身子颤抖，掩扇小声抽泣。
“王爷不理我，现在连寻歌也离我而去……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黎千随气得大骂。
“没用的废物！枉你号称江湖第一美人，竟然连一个男人的心都抓不住！”
黎宛淑站起来与他吵道：“兄长不还是上届新剑会擂主吗？怎么会在比试时用暗器还被寻歌这个无名小辈打下台来！我还得低声下气的去求他们不要传扬出去，替你收拾这烂摊子！”
黎千随气得抬手要打黎宛淑，黎宛淑也不畏惧，只静静坐在座位上小声抽泣。
黎千随纵是气极，手却停在半空中。
过了一会儿，黎千随的手终是没落下去。他恨极了跺脚，与上官空鸣离开了议事厅。
赶了一天路，颜小皙已经累成狗，陆寻歌却依旧脚步轻盈。颜小皙有一步没一步的走，实在走不动了，就死死扒住陆寻歌的胳膊，陆寻歌拖着她走了几步，又忽地顿住瞥了一眼。
“放手，这样太难看了。”
“哦……”颜小皙放开了他的胳膊，他正想松口气，某人又猛地跳起来跟个八爪章鱼似的趴到他背上，两只爪子死死的抓着他的肩膀。
“嘿嘿，那我换个好看点的。”颜小皙得意一笑，赖在他背上。
陆寻歌翻了翻白眼，“真是个白痴。”
颜小皙四肢发麻，全身都一阵酸痛，实在没太多力气跟他逞口舌之快。只闷闷说了一句“累……”然后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陆寻歌叫了几次，见她实在不肯下来。他哭笑不得，只好认命的把剑绑在腰间，然后伸手把人稳稳的背起来。
“这里是晏州和蒲花洲的交界，不远处定有客栈，到了客栈你要下来自己走。”
颜小皙趴在他背上，轻轻的应了声。末了又在心里吐槽。
陆寻歌还真是个好面子的，非得弄得自己这么别扭。
陆寻歌背着颜小皙不急不缓的走着。他一身白衣在风中飘扬，几缕墨发飘到她手边。颜小皙饶有兴趣捏起他一撮头发像晃流星捶似的晃起来玩儿，又对着阳光看去，发丝好似镀上了一层金华，散发着奇异的光，十分好看。
夕阳西下，暖风吹拂，天空时不时有鸟飞过。还真是一副很温馨的画面呢。
颜小皙率先开口，打破美好场面。
“哥，你有没有觉得你现在更像是一只在夕阳下直立爬行的王八？”
陆寻歌笑哼一声，嘲讽道：“那你是我的王八壳？”
“哼！”颜小皙嘟嘴，重新趴回他背上。
离客栈不远处，陆寻歌把她放下来。颜小皙赶紧跑进客栈里找见个凳子就坐。
在这客栈里的路客衣着轻便，有的手上有护腕。更让颜小皙感到惊讶的是，他们大多数人还带着兵器，并说话恣意，举止豪爽。有一些人的着装统一，看起来是同门派的。
“看来这里聚集了不少江湖人。”颜小皙轻声道。
小二上来冲她露出招牌式待客笑。
“这位客官，您是要打尖儿还是住店？”
“等会儿，我朋友稍后就到，那时你问他吧。”颜小皙道。
反正她又没银子，这事就让陆寻歌干好了，谁让他不分银子给她。
“哟呵，这位客官，你要是想空手套白食就滚远点，这段时间江湖人都聚集到蒲花洲，我们店接待都来不及，你就别给我们添乱了，省得惹恼了哪位大爷好汉把你解决了。”
小二没好气道。
颜小皙有点窝火。
“我看起来就那么像吃白食的恶人？！”
小二正要说话，门外忽传来一阵笑声。
门口飘出白衫一角。
那人轻快的踏风而来。白衣黑靴、墨发银带，高挑俊朗、玉树临风。手提宝剑，眉宇间自带了几分洒脱不羁。
此人好似一块发光行走的白玉，他一走进来，众位江湖人都纷纷停下筷子杯盏，投目而视。
颜小皙以手撑面，没好气的看着眼前来人。不是陆寻歌那个家伙还能是谁。
“快看，那位拿剑的公子好生俊俏。”
“是陆寻歌啊！”
“是么？白鹤神君陆寻歌？”
“是呀是呀！这届新剑会的擂主！”
“竟然这么年青……哎呀！我还以为这届新剑会的擂主还是黎千随，没想到是他，好可惜！竟然没去看。”
“我去看了，陆少侠武功盖世又侠义，乃当世豪杰，这届新剑会可精彩十足。”
看来经过新剑会，陆寻歌果然名声大振。
陆寻歌冲各位江湖义士行了个抱拳礼，又走到颜小皙面前。
“看来没有我，你连住个店都难呐~”
“有本事把银子全部给我，然后你去住店试试？”颜小皙不甘示弱。
陆寻歌摸了摸她的头，像给小猫顺毛似的，又回头看向小二，随手抛给他一锭银子。
“有劳小哥，要两间人字号客房。准备好几碟小菜，呆会我们下来吃。”
颜小皙一阵疑惑，“为什么要下来吃？”
陆寻歌摸着她的头，笑得神秘莫测。
“待会就知道了。”
小二领颜小皙上楼走进房间后便走了。颜小皙见小二走了又开门跑到陆寻歌房间。
敲门得到应许，她立刻推门进去。
陆寻歌正坐在靠近楼道的桌子窗边，他半推开窗，似乎在认真观察着什么。
颜小皙轻手轻脚走过去，学着他的样子往窗外看去。
楼下厅堂最边角处的桌子旁坐着十几位侠气逼人、风姿绰约的美人。
她说呢，究竟是何方妖孽，原来是美人，怪不得眼睛都直了！
说好的要找长泊兄弟行踪，他自己却在这里迷恋美色！心头顿时无名火起。
颜小皙风风火火走过去，直接冲过去朝他就是一拳。
陆寻歌对她没有防备，这一拳不偏不倚的打落到他身上。虽说力道不大，可也达到吓他的目的了。
陆寻歌白了她一眼。
“你这又是发哪门子的疯？”
“我发疯？”颜小皙气得咬牙跺脚，伸手指了指楼下。
“见了美人忘了兄弟，你还真是够丧尽天良的啊！”
“噗嗤……”陆寻歌忍不住笑起来。
“笑什么！”
颜小皙本来就窝火，又见他无良的笑起来更加恼火，叉腰嘟嘴怒目而瞪。
陆寻歌笑够了，才慢慢道：“你还真像个孩子，生气时的这副表情活像一只被抢了鱼的小猫。”
“不认错就罢了，竟敢把我比做畜生！”
颜小皙气得扑过去想掐死他。
陆寻歌动作敏捷，双手捉住她的肩膀按住她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颜小皙挣扎着想起来，忽然见他抽出手竖起食指噤声。
“小声点儿，你仔细看楼下。”
颜小皙立刻安静下来，闷闷的点头，然后看向楼下，细细打量。
楼下边角桌子处的十几位妙龄侠女皆是统一着淡青色衫裙，肩口处和腰带处系着深青色如意结，缀下长长的飘带。
“如意门？”她下意识说道。
陆寻歌惊讶，“你知道？”
颜小皙回过神来，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什么知道？”末了又补充一句。
“如意门又是啥玩意？”
陆寻歌：“……”
颜小皙急了，“你不要一副看傻子的神情看我好吗，如意门是啥啊。”
陆寻歌收敛犯贱的神情。
“如意门和知云宫一样，都是江湖上的女子门派，只收女弟子。不过知云宫以品性教养为主，弟子贤良淑德居多……”
“嘿嘿~”颜小皙狗腿的笑起来。
陆寻歌瞥眼而视，然后俯身靠过来，伸手捏她的脸，“就你是股诡异的泥石流。”
颜小皙：“……”
陆寻歌得意的看着她不服气的神情，一会儿又语气沉重地接着说下去。
“如意门是由绿衣人上官绿如创立的门派，专收被负心的女人，也从青楼市井和奴隶市场收购小女孩……”
颜小皙惊骇，“这……这不是人口买卖吗？”
陆寻歌道：“世道如此……小皇上也曾下令禁止奴隶买卖，只是成效不大。”
颜小皙默然。
陆寻歌继续道：“如意门，誓教‘只为自己如意’，从小泯灭小女孩的人性和善念，灌输恨念。它为祸一方，乃是江湖一大毒瘤。但因为与秋凤阁合作，无人敢动它分毫。”
颜小皙握拳，有些愤闷。陆寻歌摸她的头，轻轻安抚，继续说下去。
“如意门与知云宫不同，是个真正的杀手组织，没有原则没有下限，给钱什么都干。弟子只是学武，十分冷血，且她们门规森严，门中弟子须断情绝爱，否则要受鞭笞、分骨之刑。”
颜小皙听了有些火，“情谊本就是人欲，这样泯灭人欲有什么意思嘛，什么变态的门派，好好的姑娘教成这样。”
“这就是知云宫和如意门的区别，知云宫的女子可婚嫁，如意门的女子却要终身守节。而且，如意门还是一个杀手组织，成了杀手，双手沾满鲜血，就会有无数仇家……”
说着，他忽的一顿，转眸注视着她。
四目相对，颜小皙心里竟似有个包袱样的东西压下来，沉闷无比。
低哑出声：“我……以前也杀了很多人么？”
陆寻歌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颜小皙不知他这是何意，心里却更加沉重。
手掌一片温热。陆寻歌抓住她的手，轻声细语又云淡风轻道：“都过去了。九命血狐两年前早就在临墨峰死了，今后，就只有颜小皙。”
“那我这个罪人岂不是要逍遥法外？”颜小皙心里还是很沉重。
陆寻歌俯下身，目光与她平齐。他看着颜小皙皱眉撅嘴的神情唇角一勾，“那以后就跟着我行侠仗义去赎罪吧。”
罪就是罪，有罪便要赎。如果有罪，她定然会伏法接受惩罚，不会逃避制裁。临墨峰十几户百姓，夜未央两百多号人，如果都是她做的，就算重获门中人原谅，她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想到此，颜小皙更加坚定了查清临墨峰事件的决心。
颜小皙缓缓展眉一笑，回握住陆寻歌的手。
“好。”
“行侠仗义的人也要吃饭。走，下楼吃饭。”陆寻歌为了不惹人闲话，抽出了手。颜小皙识趣的放手，乖乖跟在他后面。
大堂里很多江湖人在聚餐。
“好多江湖人。”颜小皙坐下来，暗暗咂舌。
小二摆好菜说了句：“两位客官慢用。”
颜小皙一个劲点头，看小二走了之后捧起碗大吃特吃。
“慢点，饿死鬼似的。”陆寻歌优雅的捏起筷子打趣道。
颜小皙往嘴里又塞了一口饭，嚼了几下匆匆咽下去。
“斯文有毛用，又没人看。”
“我还看着呢！”陆寻歌摇头道。
“你又不嫌弃。”她随口接道，又扒了几口饭。陆寻歌拿着筷子的手忽地一顿。极轻微的动作，他笑着无奈叹气，过了一会儿表情便又恢复平淡继续吃饭。
吃饭这种黄金时段，就应该有人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