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无头之信何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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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说到铁济堂四人告别坎布里奇乘坐飞往芝加哥的航班离开了纽约,然而他们的这次航行并不顺利,差点把命都给丢了。
飞机在六千米高空向西飞行。
夏东菊坐在临窗位子,看着外面云空变幻的风景,轻轻而语:“好美的云景,可惜这次出行没带相机。”
铁济堂坐在她身旁靠过道的座位,也把目光投向机窗外,悠悠地想着心事。威利斯和莫莫却在他们前面一排谈天说地,似乎永远都有说不完的话题。
“小布,到了芝加哥我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莫莫得意说。
“汤姆,你连芝加哥在哪个旮沓都不知道,怎么会有朋友介绍给我认识呢?”威利斯大嘴一歪,却是不信。
“难道非要知道芝加哥在哪个旮沓,才能认识芝加哥的朋友吗?难道我就不能在马尼拉认识来自芝加哥的朋友?”莫莫白眼一翻怼说。
“这话儿好像也有理。”威利斯摸了把下巴的胡渣子,然后问上句:“你那位芝加哥的朋友好玩吗?”
“当然好玩。她是一位勇敢阳光、幽默有趣、美丽大方的美国女孩,可好玩了。”莫莫撩起兴致,眼里闪出亮光。
“哦,她是一位美丽的美国女孩?汤姆,你不会耍我寻开心吧?”威利斯将信将疑。
“小布,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整天挂着一张黑牛皮在嘴边吗?真是的,白交了你这个不相信朋友的黑家伙。”莫莫又翻了个白眼。
“别生气,汤姆,我怎么不信呢?我十分相信。快说说这位美女朋友叫什么名字。”威利斯把手往他肩膀儿一拍,抖动熊眉嘿嘿笑起。
“她叫凯瑟琳·斯普林斯。你知道凯瑟琳怎么叫我的吗?她叫我‘汤姆小甜心’,哈哈哈。”莫莫又得意起来。
“真是十分期待能认识这位凯瑟琳小姐。汤姆,到了芝加哥后,咱们就去找凯瑟琳玩耍,相信她会被我雄壮威武的风采深深迷住。”威利斯挂起一副自恋的模样。
“凯瑟琳不喜欢高大威猛的粗汉,她喜欢像我这样个子精细的男人。”莫莫溜动眼珠儿说。
“哪有母牛不喜欢高大威猛的公牛?除非她长得丑,自卑。”威利斯将他话。
“凯瑟琳可漂亮了,金发碧眼,肤白如雪,比天上的仙女还漂亮。”莫莫扬眉而言。
“哦,汤姆,你的话让我心痒难搔,真想立即飞到她身旁,一览她的美貌。”威利斯神思飘飞,一副怪相。
铁济堂听得两人的话,一时倒也想起凯瑟琳来,不由掏出一张小笺,那是凯瑟琳写给他芝加哥的家里地址。
他默默看着,心下思流暗淌:不知凯瑟琳还在不在芝加哥?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孩竟然独个走过那么多的地方,真是让人佩服。但愿能在芝加哥找到小蕾,我把凯瑟琳介绍给她认识,相信她一定会很开心,或许她们还能成为知己好友。
而他又怎么会想到夏蕾和凯瑟琳早已认识,而且成了闺中密友。凯瑟琳自然还在芝加哥,她最近经历了一场家庭变故,刚从悲伤苦闷中走出来。
这是一栋位于芝加哥富人区的房子,大厅里,凯瑟琳拿着一封信,边踱步边看着。
这封信是陈剑书写给她的,他在信里告诉凯瑟琳战争结束后菲律宾要组建海军司令部,麦克阿瑟将军举荐他为菲律宾海军司令部第1舰队参谋长。他受菲律宾总统委派率团队到美国来学习,他们随美国一艘返回太平洋海军司令部的军舰到达了珍珠港。他要在珍珠港海军基地学习一段时间,等过几天抽出空就到芝加哥来看望她。信中又说了一些其他琐事。
凯瑟琳看完信后,到书房里给陈剑书也写了封信,正要起身出门去寄信,不小心碰倒书桌上的墨水瓶。那墨水瓶她忘了上盖,墨水流出染黑了一张写有两行字的纸。她赶忙搁正墨水瓶,拿过那张纸,上面的字全都被墨水浸渍,已瞧不清楚。
她望着那张纸摇头自语:“最近总是心神恍惚,早上给钢笔装墨水,倒忘了扭上墨水瓶盖,这一碰却把堂吉诃德家的地址弄没了。”
这张纸正是铁济堂在圣弗朗西斯科临别时给她的,上面写着他在马尼拉家的地址。
凯瑟琳一脸惋惜之色,呆呆地看了一会,又自言起来:“不知堂吉诃德还在不在圣弗朗西斯科,他真是个令人难以忘怀的男人。”说完随手在一张信纸上一连写了好几遍堂吉诃德这个名字。
随后,她拿上写给陈剑书的信,出门走到附近的寄信筒投了信。没想在往回走的路上,却碰上一件有趣的事。
一个少年突然从路旁冒冒失失地撞出来拦住她的去路,持刀指着她说:“快把身上的钱拿出来!”
凯瑟琳看着那少年脸带笑意,“你是在打劫吗?”
少年丢出话:“正是。你明白就好,快把钱拿出来。”
凯瑟琳把手一摊,“我没带钱,怎么办呢?”
少年说:“没带钱那就把值钱的东西留下。”
凯瑟琳安然搭了句:“你知道我身上什么东西最值钱吗?”
少年往她身上扫看一道,吐出声:“金链。”
凯瑟琳摇摇头,“不对,你再猜。”
少年又上下看了她一番说:“难道是戒指?”
凯瑟琳还是摇摇头,“不是,再猜。”
少年不耐烦起来,“我没空跟你猜了,快把金链和戒指给我。”
凯瑟琳笑了笑说:“这金链和戒指是我妈妈留给我的,对我来说是最有纪念价值,我可不能给你。”
少年说:“既然这样,那你把钱给我。”
凯瑟琳温和问:“你要多少钱?”
少年想了想回:“一百美元。”
凯瑟琳闪了闪眸子说:“我可以给你一百美元,不过你要诚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少年问:“什么问题?”
凯瑟琳暖声吐话:“你为什么要打劫?”
少年把头略低说:“我妈妈病了,家里没钱吃饭。”
凯瑟琳眉睫轻扬,“你爸爸呢?”
少年摇头说:“我没有爸爸,我不知道我爸爸是谁。”
凯瑟琳心头一酸,“好吧!你随我到家里,我取钱给你。”
少年迟疑了一会儿,便跟随她来到她家。
凯瑟琳从家里取出两百美元给了那少年,少年泪眼汪汪地拿了钱转身就跑。跑出不远却停了下来,转身走回到凯瑟琳面前,将手里拿着的那把刀递给她说:“小姐,这把刀给你,请你帮我保存好,将来我有钱了就来赎回。”
凯瑟琳接过刀含笑而言:“好!我帮你保存,我相信你会来赎回的。”
少年给她深深鞠躬一礼道了声谢,强忍着泪水,转过身大步离开。
凯瑟琳看着那少年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在回美国的邮轮上铁济堂给她说过的一句话:如果不是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这个世界没几人愿意去做犯法的事。如果你给他一条路走,他就会去赎回他的尊严与人格。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把刀,心里明白这把刀就是那少年的尊严与人格。
她决定给铁济堂写封信,告诉他这个小故事,虽然她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信该寄往何处。而铁济堂在马尼拉的家里地址又被碰翻的墨水染没了,寄往马尼拉似乎也是茫茫不着边际的事。
写完信后,凯瑟琳望着信封,想了想在收信人栏写上: 圣弗朗西斯科唐人街
亲爱的堂吉诃德收。
而她又怎会想到铁济堂现在正在来芝加哥的飞机上。
飞机依旧在高空飞行。
夏东菊探过头来见小笺上写着个芝加哥地址,有些诧奇便问:“济堂哥,这是谁的地址?”
铁济堂随口回了句:“一个朋友的。”
夏东菊眸光如月,“没想到你交游这么广,芝加哥也有朋友。”
铁济堂阳光洒面,“在来美国的邮轮上认识的。”
夏东菊往那张小笺又看了一眼说:“这笔迹看起来好像是个女子写的。”
铁济堂接上话:“是的。她正是个年纪比你大不了几岁的女孩。”
夏东菊顿时心里酸溜溜的,翘起嘴来,“真没想到你是这样多情的人!心里装着一个又一个。我……我懒得跟你说话了。”说着赌气转过脸,气嘟嘟地又望向飞机窗外。
铁济堂微微一笑,知道这夏家小姐的小脾性,也没理会她。收好小笺,又掏出一样东西来,却是夏蕾写给他的那张纸条。看了一会儿,正要收上,旁边一只巧手早夺了去,自然是夏东菊。
她瞧了眼,心头不禁一颤,“济堂哥,这是小蕾姐写给你的?”
铁济堂淡淡说:“是的。四年前她离开马尼拉时写给我的。”
夏东菊却不解问:“济堂哥,小蕾姐为什么会给你写这样一张纸条呢?”
铁济堂徐徐挪出话:“因为她离开的那天,我没有到码头去给她送别。”
夏东菊怪起他来:“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你没去呢?”
铁济堂微微一叹,便给她说起了当年的事。
夏东菊听后轻声而语:“济堂哥,小蕾姐当时不知该有多难过。”
铁济堂心绪微荡,怅然说:“我知道,但如果我去送她,可能会令她更难过。她要是知道我父母走了,定然不愿离开马尼拉,而夏叔叔和虹姨是绝对不会让她留在马尼拉的,她又该怎么办?何况我也不想她留在马尼拉。”
夏东菊戚戚说:“我现在才知道你和小蕾姐之间的感情是如此之深,小蕾姐真是好幸福!”
铁济堂淡然一笑,“但愿此行能找到小蕾,然后带她回马尼拉。”
夏东菊却说:“可堂伯父似乎……不愿意你找到他们。”
铁济堂平静说:“我知道夏叔叔在阻挠我和小蕾见面,哪怕是千般艰难我都要找到小蕾。”
夏东菊望着他眼神幽幽,转而埋头低声喃语:“小蕾姐会在芝加哥吗?”
铁济堂从她手里取回那张纸条,揣回口袋里,然后投眼望向窗外的云空,心底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决定写一封信,写给夏蕾,虽然他不知道她到底在哪。他打算如果到了芝加哥还找不到夏蕾,他就把这封信寄出去,收信人栏写上:
上帝指引的地方(美国)
我的未婚妻夏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