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同舟共济化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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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8时,当旅客们正在忘情地跳着舞,突然邮轮向上迅猛一抛,随即急剧下坠,无数人站立不稳纷纷跌倒在地板上。
只听一名水手大叫:“大家坐好别动,遇上风暴了。”
舞厅顿时一片大乱。
邮轮在飓风暴雨惊涛骇浪中剧烈地左晃右摆,前倾后仰。邮轮里,旅客们惊慌万分,仓惶失措,惊叫声充斥着整座邮轮。
此时,舞厅里人人呆坐在地板上神色惊恐。凯瑟琳和莫莫紧挨着铁济堂坐在邮轮大舞厅侧门附近。
突然邮轮又一个急剧下跌,一个巨浪打在侧门上,“喀嚓”一声横在门上的木闩从中断裂了一半,门在暴风里摇晃,海水和雨水从门缝间刮了进来。
凯瑟琳站起来避开进水,哪料脚下站立不稳一个踉跄直往门闩断裂处撞去。铁济堂迅疾跃起,一把抓住她往怀里一带,同时身体一转背部紧靠在墙上,然后疾步移向离门十米外的一个角落,莫莫也跟着爬了过来,惊得有些打颤。
凯瑟琳虽然胆大这时也是花容失色,紧攀住铁济堂的臂膀说:“谢谢你,堂吉诃德。”
铁济堂甚是镇定,嘱咐她和莫莫:“你们俩紧靠在一起,坐着不要乱动,千万不要站起来。”说完,朝门那边移去。
凯瑟琳一惊问:“堂吉诃德,你要去哪?”
铁济堂没有回答快步移到舞厅侧门那边,朝旁边几名惊慌失措的水手大喊:“快过来,一起把门挡住。”
这几名水手都新手,对这种突如其来惊心动魄的场面毫无经验。听了铁济堂的话,这才从惊慌中缓过神,往侧门移来,合力撑住。
铁济堂探手抓过一张桌布,将门闩断裂处用桌布给紧紧缠住,重新安上。风雨巨浪继续拍打着侧门,铁济堂和水手们拼力抵住。
过了不久,水手们开始体力不继,海水雨水汗水湿透了每个人的身体。
这时,暴风里又一个巨浪打来,嘭的一声将侧门撞开一道大缝,水手们一下子都被冲倒在地板上,木闩幸得有布缠着并没完全折断。
铁济堂大吼一声,趁风势减退间,奋起龙威,动尽浑身力量双手一合硬是把门给关上,死死抵住。这时船长也闻讯赶来,指挥跟随身后到来的几名水手赶紧过去帮忙。
风浪一波接一波打过来,那几名水手没支撑多久,也已是累得筋疲力竭。
铁济堂咬紧钢牙极力挺住,略略喘了口气,他吩咐先头那几名水手替下后来的几名水手。人在惊恐紧张以及恶劣的环境下体力是最容易消耗,这一点铁济堂是比较清楚,所以他马上作出轮班作战的策略,让水手们交替歇息。所幸有许多勇敢的男旅客也加入了与暴风雨的战斗。
风暴肆虐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凌晨四点,渐渐消停。
铁济堂闭着眼靠坐在墙上,他实在是太疲累了,累到连眼帘都来不及合上就已睡着。凯瑟琳与莫莫坐在他的面前,静静地看着他。
风暴过后,乌云尽散。当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落在海面上,泛起片片金涟时,铁济堂正做着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推开一扇门,走进一座院子,看见夏蕾正坐在秋千上荡着。她朝他招了招手,他走了过去。
夏蕾埋怨说:“济堂哥,你干吗现在才来,我等了你好久。”
他问:“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会在这呢?”
夏蕾回:“这是我家呀。”
他说:“我从小常去你家玩,就没见过这地方。”
夏蕾嫣然笑说:“傻哥哥,这是我在美国的家。快帮我把秋千荡起来。”
铁济堂用力一推,秋千荡上了半空,等秋千下来后,夏蕾却不见了人影。
他边呼喊着夏蕾边到处寻找。走着走着来到一个地方,他认得这是马尼拉码头,只见夏蕾正站在码头边看日落,一扭头朝他笑了笑招手叫他过去。
铁济堂快步走过去,正想和她说话,夏蕾拉住他的手就往前走,走着走着就回到了他家里。只见院子里坐满了人,他所认识的人几乎都在,师兄们,朋友们,战友们,邻居们等等,他们向他祝福庆贺。
他突然发现夏蕾穿上了婚纱,很美,他愣愣地看着她。这时,一群乌鸦飞过来盘旋在他们头顶。大家赶着乌鸦,赶着赶着,夏蕾又不见了。
他又到处寻找,不觉走上了一艘邮轮,逢人就打问。邮轮开始行驶在海上,他站在露天甲板上看着落日,突然一个浪头打来,海水当头洒落。
铁济堂一惊,醒了过来。
“你醒啦!”凯瑟琳看着他,脸上盛开了笑靥。
“嗯,好渴啊!”铁济堂舔了舔干枯的嘴唇挪出话。
“我去给你拿水。”凯瑟琳正要站起来,莫莫早滚了起身,“我去拿吧。”
很快莫莫端来了一杯水,铁济堂接过来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喝完。
凯瑟琳看了轻声一笑说:“你是我见过最与众不同的男人。如果换作其他人这般渴早是一口灌完了,哪会像你这样一口一口慢吞吞地喝。”
铁济堂清风拂面,淡淡笑应:“因为他们不懂喝水,喝水和冲厕所是不同的。”
“哈哈……”凯瑟琳和莫莫都放声笑起来。
“还要吗?”凯瑟琳眸光充满关切。
“还渴,不过我更觉得饿。”铁济堂伸了伸手脚。
“不过我想今天的早餐大概可口不了了。”凯瑟琳耸耸肩说。
“能够允许进入肚子的东西都是不错且珍贵的。”铁济堂边说边站了起来,“走吧,去庆祝我们还活着。” 历经三年多抗战之苦,没有人比他更懂得食物的珍惜和生命的贵重。
邮轮的餐厅里,三人边享受着早餐边天南地北地聊着天。两个大男人开始佩服眼前这个女孩,竟然一个人走过那么多地方,足迹历布美洲、非洲、亚洲、大洋洲多地。尤其是莫莫这家伙简直是拜倒石榴裙下,他兴致最浓,时不时跟凯瑟琳插诨打科,逗得她格格而笑。
正聊着时,只听背后传来一个女孩柔弱的声音:“你好,铁先生。”
铁济堂转过头一看,却是纪美子,只见她泪眼汪汪地朝自己施了个礼,然后说:“铁先生,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我也是没办法,所以……”
铁济堂赶忙站起转过身回话:“纪美子,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纪美子似乎松了口气,眼泪直在眶里打转,“谢谢你,铁先生。我哥哥病了,从昨晚一直昏迷发烧到现在,风暴停后,我找来了船医,给他打了针,喂了药,可没起什么效果。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又无计可施,想来想去,我只好来找你。”
铁济堂看着这个娇怯怯的女孩,心里不由泛起了一丝爱怜,“别担心,纪美子。走吧,我跟你去看看你哥哥。”然后回头跟凯瑟琳说了情况。
凯瑟琳和莫莫也站起身,和铁济堂一道随纪美子前往他们兄妹俩的舱房。
进了舱房,却见伊藤小野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两颊烧红,呼吸微弱,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凌人气势。
铁济堂暗暗一叹,走上前翻过他的手,给他号脉。两手都给号完脉后,便抬头望向一直担心的纪美子说:“放心,你哥哥的病可以治。”
纪美子一听破涕为笑,感激说:“谢谢你,铁先生。我……我真的……好感激你。”
莫莫在一旁嘻嘻笑了笑搭话:“那你要怎么感激我师哥呢?”
纪美子腼腆而回:“我……我……”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莫莫嘴巴儿多,就逗她:“纪美子,你是不是想以身相许呢?”
纪美子脸蛋一红,低头羞怯说:“你别取笑我了。”
铁济堂朝莫莫吩咐:“莫莫,你回舱房帮我把医药箱拿来。”
“好的。”这爱搞怪的家伙应了声,转身便走了出去。
凯瑟琳见纪美子长得楚楚动人,温柔可爱,便跟她聊起话来,纪美子却也懂得英语,两人一个阳光热情,一个善良单纯,很快便打成一片,交上了朋友。
不一会,莫莫拿来了医药箱。铁济堂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羊皮小针包,抽出一根根细细长长的银针,在伊藤小野身上的大椎,十宣,曲池,合谷,外关穴,风池,鱼腰等穴位轻捷地扎上,或左右旋捻,或上下提插,手法相当娴熟。
凯瑟琳睁大眼睛十分惊奇地瞧着,忍不住便问:“堂吉诃德,你这是干吗?你在施法术吗?”
铁济堂淡淡一笑回:“不是,我在治病。”
凯瑟琳甚为讶异,“哦,我的天啊!这能治病吗?这是什么法术?”
铁济堂给她解释:“这不是法术,这是针刺疗法,是上帝赐予中华民族的一种伟大的医学智慧。”
凯瑟琳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并不懂得针刺是什么东西,从他手里拿过一支针细细地看了好一会,然后半信半疑说:“是吗?这根针能治病?这让我感到十分神奇。”她实在想不明白这样一根长长细细的针插到人体上能治病,这太不可思议了。
插完针后,铁济堂又从医药箱里拿出几瓶药,每样取三两颗,然后交给纪美子,让她给伊藤小野喂药。
伊藤小野依旧昏迷不醒,嘴紧闭着,铁济堂在他的下颌处捏了把,他微微张开了嘴,纪美子倒上一杯水将药喂给哥哥。
等她喂完药后,铁济堂另捡了三份药包好,递给她,吩咐说:“纪美子,你哥哥睡一觉醒来后差不多就能好一半了。晚饭后,你再给你哥哥喂一次药,以他的体质,明天早晚再各吃一次药,调养几天就可以痊愈。不过,你不要告诉你哥哥是我给他治病的。”
说完把针拔了收放好,提上医药箱和凯瑟琳、莫莫辞别纪美子,走出舱房。
纪美子送出门外,不住地鞠礼道谢。
往后的航程一直风平浪静,邮轮在太平洋上破浪前行。几天后,邮轮到达檀香山,将停靠一个小时。
铁济堂和凯瑟琳、莫莫正准备下船去走走,却见纪美子迎面走过来,展容软语:“铁先生,凯瑟琳,我们要在这下船,我来向你们道别,再见了!”
莫莫嘴儿快却说:“纪美子,你怎么就把我给漏了,没跟我道别呢?”
纪美子给这家伙弄得有些儿尴尬,“不好意思,我……我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莫莫笑嘻嘻说:“我叫莫莫,还有一条英文名叫汤姆。”
纪美子轻柔一笑,“莫莫,再见了。”
凯瑟琳扯上她的手说:“纪美子,真舍不得跟你分别。以后有时间请到芝加哥来,我们再好好聚聚。”
这几天来,两个女孩时不时会面谈天,情谊如同清泉般甘纯。
纪美子感动应了声:“好的。”然后朝铁济堂望去,“铁先生,再次谢谢你!”说着深深鞠了个躬,一双眸子秋波涟漪。
四人作了一番话别,纪美子转身正要离去,却见伊藤小野走了过来。
“我就猜是你救了我。”伊藤小野鹰锐般看着铁济堂,好一会,默默转过身拉着纪美子离去,走出十来步后,停下脚步飘出句:“希望下次见面,我们可以以朋友的身份再较量一次。”说完头也不回迈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