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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借力群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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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从窗外吹来,拂起那白色的轻纱,外面黑暗的夜色一览无遗。

“砰”的一声,一个酒杯摔到了地上,碧绿的玉片四散溅落。陈佗的手微颤着从几上缩回袖中,脸色已和眼睛一样阴沉了。

他极力压制住腾腾翻滚的怒气,微微眯起眼睛,漫不经心瞟了一眼蓁蓁,声音异常柔和道:“十三,撒这种谎博取众人的关注,实在不是一个公女应做的事。你该知道,血煞对于男子们意味着什么!”

在他的脸上,虽然微微笑着,可是两侧的咬肌处,却紧紧绷起,很显然,他已经恨得咬牙切齿!

血煞对男子们意味着什么,主榻上的曹夕姑最清楚。此刻,他终于从惊怔中醒过神来,诚恳地望着陈佗道:“身负监国重任的上卿大人,却不知与血煞有何约定,还请告知!”

他说,还请告知!这就是说,他认可蓁蓁的叙述!

无力地翻翻白眼,陈佗气得浑身哆嗦,怒喝道:“胡说八道,无理取闹!”

灯光照在蔡谋惨白的脸上,他倒吸几口吭气,望着陈佗声音发颤道:“上卿派出公孙吴的人,亲自与血煞面谈约定,是不是要让她们恐吓我们离开陈国?!”

这句话,蔡谋说得小心翼翼,却直点陈佗七寸!若只是私人恩怨,倒也罢了,但这些公子公孙前来陈国求亲,代表的是他们身后的国家,如果陈佗承认,那么便是陈国暗害四国使者,同时得罪了四个国家!若这四个国家动怒,联合起来攻打陈国,毫无准备且国君在外的陈国,只怕是有招架之力而无还手之功!

昨晚在宴会上对陈佗女儿阿琉一见钟情,欲求娶她为妻的齐无知,因为关系到阿琉的父亲,便在暗中静观其变,蔡谋这一句话,让他蓦然惊醒:与血煞勾结赶人,他和各国的公子们,那可是绝路一条!

血忽地涌上了那张喜庆的娃娃脸,瞬间,白皙的脸便红得如同滴血了。他激动地挥着衣袖大声说:“太子免,公子佗,如果你陈国胆敢如此对待使者,我马上飞鸽传书,提议齐国国君立即攻打陈国!”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但是,也是最有力的威胁!

此时此刻,即便陈国的人包围此处,软禁这四个国家的公子公孙和他们的护卫,但设若此处有一个暗卫,得到主人的命令不曾现身,偷跑回去传信,那么,陈国的危险便依然存在。

而郑忽,更是将这种可能,堂而皇之摆上了台面:“无知,这句话岂能乱说!让你的暗卫听到,只怕直接会去飞鸽传书了!万一你齐国真派浩浩大军前来,你当如何?”

风从窗外吹来,坐在窗下的齐无知,发丝飞舞,明亮的灯火下,那带着怒意的红彤彤的脸,完全失了平日里的和气表情,瞧上去有些可怖。

代理执政的太子免,乍遇到这个极其棘手的国际问题,一时慌乱,便显得有点儿手足无措。他双手紧紧握在袖中,脑中正在急切地思索着。

坐在他身侧的陈佗,扭了扭圆滚滚的身躯,阴沉的眸光向着补刀的郑忽睨了一眼。就在今晚赴宴之前,他的眼线得到消息,说傍晚在宛城酒楼前面,郑忽的人闪电般出手捉走了一个黑衣人,具体为何捉走此人,无人知晓,至今成谜。

哼,既然你挑衅,休怪我无情!先拿你开刀再说!陈佗握紧袖中肉团团的手,心内暗暗发恨。

眯起那双阴沉的眼眸,他绽开一个毛骨悚然的笑容,所谓毛骨悚然,实在是他眸中的阴沉与脸上的笑容难以融合,显得诡异至极!

他的声音阴阳怪气,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味道:“听闻傍晚时刻,公子忽已经抓住了刺客?此事当真?!”

想要转移走众人的视线,必须得加上点儿料才成!陈佗深谙此法,他谎称郑忽抓到刺客,那么,昨晚宫内的刺客便不必再查了。此举既解了自己的围,又为太子免解了围,而陈国便不必无头苍蝇般四处查找刺客了。

大喇喇一笑,郑忽拱一拱手:“不过是设计捉了一个曾经的叛逆,劳上卿费心关注,忽不胜惶恐!上卿眼线遍布宛丘城每个角落,忽甚是佩服!”

眼风似漫不经心地瞥过陈免,再悠然转向陈佗,他诚恳道,“上卿既然如此关心,捉拿刺客之事若交由上卿,恐怕比日理万机的太子更有效率!”

此语双关,一,戳穿了捉拿刺客的谎言;二,刻意渲染了陈佗的眼线,并故意把他与陈免相比,引发陈免的警惕。

陈佗暗沉的脸色一片惨白。只见他紧抿着唇,阴沉眸光如刀,悄然扫视一圈,暗中定在蓁蓁身上几瞬,随后方才垂了眼眸,定定望着自己的衣袖,掩藏起今晚这刻骨铭心的恨意。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低头沉思的陈免暗暗想道:原本以为佗叔父开口,便能找到破解僵局的法子,结果弄巧成拙,反而暴露了佗叔父自己在宛丘城无处不在的眼线网。若非听郑忽明言,他这个未来的国君尚且不知,佗叔父的势力渗入之深广,前所未有,简直令他咋舌!趁此机会,也该剪剪他的双翼了!只是,该如何做,才能两全其美,剪其羽翼却又不得罪他?

对于血煞与陈佗约定之事引起的地震,蓁蓁自是乐见其成。她完全无视陈佗投来的如刀目光,随意自在地自斟自饮着,一派安然的模样。眸光却悄然扫过兀自思索的陈免,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暗暗想道:“当各国公子公孙皆表示了自己的想法时,她这个太子大兄依然在装疯卖傻的思考最佳处理方式,确实有点儿过了。”

血煞之事虽然从头到尾是陈佗操作,与陈免毫无关系,但陈佗闯下的大祸,既然关系到四国,如果解释不清,陈国便永无宁日!而此事发生在陈免代父执政期间,一个处理不好,他这个太子,恐怕在父君归来时,便会成为一个过去式,一个惨被淘汰的弃子!

他自然不会想做弃子,但要血煞之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无论如何皆要从陈佗身上下手。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

最快的解决方式不外有两种:其一,要看陈免本身的魅力。他让陈佗说出有力的理由,证明他与血煞的约定,绝不会是驱逐各国使者;其二,陈佗不能证明自己,也不肯说出请血煞的原因,陈免只好暂时抓捕陈佗,处理则要等待父君回来再说。

而这两个解决方式,都会得罪陈佗。两人虽然已经分裂,但陈免似乎并不想加深彼此间的裂痕,这也是陈免慎重再慎重的原因。

思量到此为止,蓁蓁伸出莹润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凹凸不平的莲花酒壶,决定再添一把火,若这把火关系到陈免自身的安危,他还能如此犹豫不决么?

此时,这压惊的宴会安安静静。

犯了众怒的陈佗低着头沉默,极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或是在想什么办法。

陈跃和杵臼,彼此目光时不时对视,似乎在犹疑着什么。

曹夕姑、郑忽、齐无知,蔡谋,目光一致,肃然的目光聚焦在沉思的陈免身上。

“叮叮叮”,三声悦耳清脆的声音响起,众人目光齐聚,却是蓁蓁随意用手指轻弹着酒壶。

她眨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言辞恳切道:“大兄,蓁蓁还有一事,据鱼儿禀报,昨晚因她隔得远些,有些话听不真切,但当时血煞提到了大兄,原话是:“太子的事怎么可能轻易——此话后半截她没有听清。”

“轰”,陈免那张苍白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颈。

转首瞪着陈佗,陈免咬着牙冷冷道:“佗叔父,血煞之事,你怎么解释?”

果然,轮到自己的安危,一切谨慎便成了无关紧要。

双手抚着像球一样鼓起的肚腹,陈佗挺了挺肥胖的身子,阴沉的目光抬起,迎上陈免的目光,气定神闲说:“血煞之事,不会危害到在座各位,这个我保证!”

第一个砸场子的是曹夕姑,在那个晚霞漫天的傍晚,那场被掳的经历,给他心理造成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他徐缓站了起来,环视一周后,优雅仰头,藐视着陈佗,清亮的声音因为愤慨而变了声:“上卿大人,请问舞煞劫持我,算怎么回事?”

对呀,既然不会危害在座各位,那么,对他的伤害究竟算怎么回事?!

此时的他,不再是一只闲云野鹤,而是一只盯紧了猎物,肌肉紧绷随时准备暴起的猎豹!

他的眼神中含着凌厉的血色,当日有多么羞辱,今时便有多么咄咄逼人!

陈佗淡淡一笑,故作无奈道:“我与血煞之约,是国君授予的特权,是为了启动陈国一项神秘调查!”

蓁蓁悄然瞥一眼陈佗,心内暗暗道:“原来,佗叔父已经找到了最佳解决方案,怪不得,他保证血煞不会危害在座各位时,是如此自信,拿陈国国君做靠背,自然靠得住!”

她又实在是好奇得紧:“来日父君回国,他如何与父君说清此事?”

而陈佗一旦开口,那滔滔不绝的解释便顺理成章:“此事已议就多时,因一直未曾联系到血煞,故未曾实施。

那日佗的人得知血煞行踪,佗便派人上门,许下重金酬谢,彼此达成了约定。这约定好巧赶在了众位公子公孙赶来陈国的档口,而这,实在是佗的不对!”

这番解释合情合理,他说完后便站起,深深一躬,歉意道:“搅扰太子夕姑,佗实在对不住!此事,佗会令人通知血煞,合作之事只需暗中调查,不必现身吓着各国公子公孙!”

他现在的表情,没有一分之前的阴沉,显然是想到对策之后心情坦然了。他的解释疑点颇多,但国君不在国内,找不到人对证,一时无人可以反驳。且他又态度恳切地深躬,把那圆球一样的肚子压下又挺起,众人面面相觑,同时无语了。

此时此刻,蓁蓁已经不屑再与陈佗起争执了。在她揭露陈佗与血煞有约定时,陈佗为了摘清自己,在说——十三,撒这种谎博取众人的关注,实在不是一个公女应做的事。你该知道,血煞对于男子们意味着什么——之时,她就已经明白,这个佗叔父,为了自己,做事没有任何底线,只是,她未曾想到,他会拿着父君做挡箭牌!

陈免、陈跃和杵臼的目光同时转向了曹夕姑,这位曾经的受害者,只要他肯出声,这件事便算掀过去了。

有心理阴影的曹夕姑,平日里把一切看得颇淡,但在这件事上,他选择了沉默。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站了起来,用他那沉磁的声音道:“各位,既然事情已经说开,大家心里的疙瘩也就解开了。来,大家共同举杯,敬举办此宴的夕姑一杯!”

安静如无人的厢房内,瞬间发出一片响亮的应和声。

而由蓁蓁挑起的这场轩然大波,也在郑忽的提议下,悄然落下了帷幕。

看似陈佗全身而退,但他与陈免之间的那条裂缝,却是不可避免地加深了。

当然,此后,蓁蓁兄妹与陈佗之间,表面维持的那点和睦,恐怕也将难以维持!这梁子,他们是彻底结下了。

但蓁蓁毫不在意这些,本来么,他们之间,即便能维持表面的和睦,他依然会在暗里找茬;现在完全破开了脸皮,也不过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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