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白玉笛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逃之夭夭,其叶蓁蓁!
灯火通明的大殿内,既然从阿琉开始自荐才艺,阿璃也不甘示弱,她翩然而起,舞弄长箫献了一曲,获得一片热烈掌声。
其余的贵女,更是不遗余力,或弹琴,或鼓瑟,或清唱,或独舞,个个上前,大方地献出了自己的特长。
一时间,殿内乐声不绝,姹紫嫣红的身影飘然,甚是热闹。
最终,齐无知当众对阿琉表白心意,引来一片祝福之声。
作为陈国的公子,又是上卿,且是阿琉父亲的陈佗,此刻端起酒杯道:“公孙瞧得上我家阿琉,是阿琉的福分!只是,阿琉是嫡女,不可为妾,公孙若真心喜爱小女,还请以平妻待之。”
春秋时代,正妻之下有平妻,平妻下面有贵妾,贵妾下面是贱妾,贱妾下面,还有地位最低贱的通房。古代妻妾众多,每一个位置代表的,便是一个女子在夫家,或高贵或低贱的身份。
平心而论,陈桓公十分倚重陈佗,他在陈国也算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他为女儿争取平妻之位,无可厚非。齐无知自是清楚这些,当下痛快答应下来。
陈佗与齐无知达成共识,众人为庆贺此事,频频连饮三杯。
太傅与陈跃相邻,他徐缓点首道:“陈国与齐国联姻,对于陈国,实是一件极大的好事呀!”
陈跃举杯,沉稳的面上亦是赞同的神色:“是,太傅所言有理!来,咱们私下为两国庆贺一番。”
太傅却捋着下颌花白的胡子,转首对陈佗道:“你这嫡女确实优秀,为陈国做出如此贡献,老夫与二公子敬你一杯!”
三人一饮而尽。陈佗旋转着手中的空杯道:“郑国近几年越加强大,更该联姻,可惜公子忽未曾看上小女,不然,亦是美事一桩。
太傅,不若由你出面,再问一下这些公子们,若有瞧得上的贵女,一并带回国去,也算是一桩美事。”
“这有何难?且看老夫的。”
喝得微醉的太傅,一反平日的慎重从事,“呼”地一下站了起来。
摇摇晃晃脚步不稳地行至郑忽跟前,他在一个宫女的扶持下坐下,举着手中的酒杯,满脸皱纹笑得如同湖面上的水波:“公子,陈国的贵女可有入目者?”
“太傅大人,忽已有心上人。”极短的句子,冷静理智的声音,郑忽显然不想多谈。
偏太傅大人酒劲上了头,话都说不利索了,却固执地刨根问底道:“为,为,什么?”
双眼一眯,郑忽的眼缝内射出一缕冷厉的光芒,太傅虽然醉眼朦胧,却仍是一惊!他官场经历颇多,这种眼神,若是出自武将,那么,将意味着死亡的气息!
不敢惹呀,不敢惹!他的手颤抖着,杯中的酒都撒了些,招来一个宫女扶起他,双股战战道:“公子莫怪,老夫醉了!”
他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回了原来的位置。
陈佗听到郑忽的回答,阴沉的眼睛一转,落到了陈跃脸上:“跃儿,公子忽到底安得什么心?”
“男女之事,不可强迫。公孙谋和太子夕姑亦是如此,佗叔父何必因阿琉之事耿耿于怀?!”
沉稳慎重的陈跃小小抿了一口酒,不徐不疾地说着,目光淡淡瞥过郑忽,见他似乎在沉思,冷峻的容颜,冰冷的目光,都显示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
阴沉的目光扫过郑忽,陈佗从善如流:“跃儿说的是。”
将这一切收入眸中的蓁蓁,单手支着下颌,默然想道:“佗叔父果真是为了阿琉针对郑忽么?我瞧着却是未必!以他之前与郑突的那些勾结——”
像是闪电划开墨黑天空,她的眼前一片明亮:“是了是了,若是阿琉随在郑忽身边,那就是一个最最精妙的眼线。所以,即便阿琉没有成功,他也费尽心思想要安插一个别的女子。可惜,他与郑突的事情,郑忽再清楚不过,又岂会上当!嘿嘿,为了拒绝阿琉,郑忽想出的那个既是仇人且是心上人的主意,也真真绝妙!”
正在此时,一阵女子的笑声远远传来,顷刻间已经近在咫尺,明亮的灯火下,空中划过三个飞影,众人尚未回过神来,大殿中间的路上,方才贵女们展示才艺的地方,已经婷婷站了三个戴帷帽的女子。
为首的女子身形高而纤细,一身黑色锦衣,腰带、衣领、袖边及锦衣下摆,则是带云纹的红色,黑红相间,甚是奢华贵气。她笔挺如修竹,右手握一管白玉笛,戴帷帽的头微微一仰,清声道:“哪位是郑国公子忽?”
声音不大,却于凛然中带着丝丝的内力,恰好可以隐隐贯入殿内每个人的耳内。瞬间,笑语喧哗的大殿,安静地没有一丝声响。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向着声音处望来!
“又是郑忽?!”蓁蓁心内亦好奇不已,这三人又是哪方神仙呢?眸光一动,落在中间娇小的白衣女子身上,这身形,怎么似曾相识?!
此时白衣女子衣袖一抬,隐隐露出雪白莹润的纤指,轻轻扣着一支长箫——蓁蓁豁然大惊:箫煞!
倒吸一口冷气的同时,她向最后面的女子望去,大红的披风裹着里面紧身的黑衣,腰间垂挂的红色腰鼓甚是显眼:这,可不是舞煞么?!
血煞由笛煞、箫煞和舞煞组成,既然后面是她曾交过手的箫煞和舞煞,那么,前面那位满身华贵之气的高个女子,必是笛煞无疑了!
血煞现身于宫宴之上,究竟为何?传闻中,她们对于女子倒不怎么为难,但一向深恶痛绝变心、欺骗、敛财的男子,总不会不问青红皂白血洗殿内的男子吧?
恶名在外的血煞,前几日重出江湖,在宛丘城内现身之时,便将王氏嫡子断子绝孙,闹得满城风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宛丘城内,凡是曾有血煞不喜之行径的富贵男子,皆战战兢兢,避在家内,不敢随意出行。
可是如此宫宴,血煞堂而皇之而来,虽护卫无数,且暗卫亦不少,居然皆未曾拦住三人,甚至根本未曾发现她们,可见,她们的武功,已达到了登峰造极!
她十分庆幸,当日与箫煞、舞煞相遇,自己戴着垂纱斗笠,即便与她们再次相遇,亦不必担心会认出她。
所有的男子,与蓁蓁一样,皆认出了血煞。
他们或脸色苍白,或浑身颤抖,或悄然垂首缩成一团,只求苍天保佑,让这血煞赶紧离开此处!
郑忽冷凝的神色如水波一动,唇角竟然漫起一丝笑纹;齐无知讶然的眼神中有着深深的畏惧,他不知血煞何意,目光在血煞和郑忽之间转来转去地打量着他们;蔡谋深惧其恶名,但好奇血煞的本来面目,直直盯着三人面前的垂纱,期盼能够见到她们的真颜;曹夕姑曾深受舞煞其害,他闲云野鹤般的身形在血煞出现之时,已经僵在了原地!
“在下便是郑国公子忽,笛煞前辈有何见教?”
随着沉磁声音响起,郑忽的高大身影已如松柏般挺立,他双手微微一拱,不卑不吭回应了笛煞的问话。而且,他直接道出对方名姓,让那些尚疑惑三人身份的人,完全确定了其身份。
晶莹剔透的白玉笛向他一指,笛煞默认了他的称呼,仔细打量他一番,冷厉道:“幸而你未曾有把柄落到我手中,不然,你这条命休矣!”
在传言中,论起手段之残忍,非笛煞莫属。她若断定此人骗过女子,直接单手掏心!
往往,那个被掏心的人,都是在亲眼见到自己那颗热腾腾尚在蹦跳着的心后,才一命呜呼。
箫煞虽然断子绝孙,好歹留人一条性命;舞煞一般是破财免灾,惊吓不可免,但一般不会有性命危险。除非,此人罪大恶极,曾经骗财又害人性命。
因此,笛煞此语一出,殿内的男子们,便齐齐打了个寒颤,呼吸一窒,各各瞪大了惊恐的目光。
一场宫宴演变至此,实是出乎所有人意料。
而蓁蓁,此刻默默打量着笛煞,希望从她身上瞧出凶戾的迹象。但她失望了,笛煞的姿态高贵无比,哪儿像是狠厉的掏心者呢?!
血煞为何同时出现在此,她不得而知,但她善于观察,血煞出现之后,她将左右以及对面各人的表情,一一扫了一遍,发现了两个问题。
一个是郑忽的神态颇值得玩味,他或者胆子大,但毕竟血煞恶名在外,他却丝毫未见任何惧色。身子笔直,容颜冷峻,应对亦是不卑不吭,未曾有任何失控。她亦清楚记得,自己曾令墨眠为郑忽带过话:双绝是血煞师兄之事。
另一个值得深思的,则是陈佗与他的一对女儿。血煞出场之时,陈佗父女三人的面上,不仅未见惧色,甚至各各浮现过一丝隐藏的喜色。不管他们为何而喜,这丝隐藏的喜色,足以说明,血煞与他们绝对不是一般关系。
当笛煞说郑忽“你这条命休矣”时,她带了帷帽的臻首,微微一转,似无意般面对着陈佗,而陈佗那阴沉的眼睛,恰好在直直望着她。笛煞所处位置,离蓁蓁最近,但因血煞三人皆带着帷帽,她自然无法看见人家垂纱下的表情。
但是,在陈佗与笛煞目光交汇之后,她却分明听到,笛煞低哼了一声,其间带了一丝不屑和愠怒。而此时,陈佗一转首,面上亦有不愉的表情闪过。
阿琉和阿璃,相对于明显露出惊吓的贵女们,她们那份镇定,与曾经和血煞交过手的蓁蓁十分相似。唯一不同的是,阿琉镇定的眸光里,有着喜出望外;而垂眸的阿璃,那微微上弯的唇角,亦泄露了她掩饰的喜悦。
就在蓁蓁费神思量着,陈佗父女的表情与血煞之间的关系时,郑忽磁沉冷冽的声音再次响起:“敢问前辈,忽可曾与前辈有过交集?可曾得罪过前辈?”
这是赤裸裸地质问!安静的大殿里,他的尾音在大殿上方袅袅回荡。
奇异的是,笛煞的声音却突然变得温柔了:“未曾。此次受邀前来,只是闻公子忽笛艺绝佳,不知能否为笛煞演奏一曲?”
被江湖称作魔头的血煞三人,大喇喇光临这宫宴,居然只是为了听公子忽吹奏笛曲?!这怎么可能?!
面对笛煞如此明显的善意,郑忽依然是一副不卑不吭的神情,双手一揖:“既然前辈喜欢,敢不从命?”
说罢,袖中取出晶莹剔透的白玉笛,唇前一横,优美的笛音便悠扬而起。
在郑忽取出白玉笛之时,笛煞整个人身形一晃,箫煞眼疾手快,迅速搀住了她。而笛煞,就此望着郑忽,一动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