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渐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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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柒？”来到小狐狸身后，温简轻轻唤她一声，果然没有应答。小柒背对着他，丝毫没有理会身后人的打算。
温简绕到她身前，柔声问她：“还在生气？”
头上的帷帽早就遗落在方才的打斗中，小柒的神情清晰倒映在温简眼中，她的双颊微微鼓起，眉头紧皱，在他看过来时她狠狠瞪他、眼神“凶煞”。正如温简所料，小狐狸气得不轻。
小柒的这副模样实在可爱，他忍不住伸指、欲戳她鼓起的一边脸。在指尖即将触上肌肤的一刻、理智回归，他镇定地改指为掌，转换方向摸了摸她的脑袋。不过抚了一下，他的手便被小柒打掉，他收回手、含笑看她：“惹你生气是我不对，原谅我这一次可好？”
“小柒，我错了，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小柒，生闷气对身子不好，不如你打我一顿？”
小柒只是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回去后我带你去八珍阁试试新品？或者去东湖游船尝尝他们家的鱼？”
“听母亲说，族里新来的府厨手艺很是不错，我让他给你开小灶？”
“不过府厨可能不如我了解你的口味，回去时我们绕去无边森林猎些新鲜食材，回府后我给你做？”
说到这时，小柒的耳朵动了动，但依旧没有搭理他。连吃的也不能引起她的兴趣，温简这才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无声暗叹，温简知道她在气什么，但如果有下次他还是会让她先走，所以在这件事上他无法对她作出承诺。
虽是这般想法，但小狐狸还是要哄的。
抬头看看四周，温济桓在鱼玉瑶的治疗下悠悠转醒，黑戎牵着温幸正向他们走来。显然眼下不是继续哄小柒的好时机，温简俯身靠近她：“小柒，这件事我们稍后再谈，眼下先离开这里，好吗？”
小柒是只明事理的狐狸，她当然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再瞪一眼温简，她抬手召风吹散这一片的魔雾。
温简知道这是同意的意思，他轻咳一声，快步走到温济桓身边。
温济桓已经醒来，正挣扎着想要起身，温简见状连忙伸手将他小心扶起、半靠在自己身上。
“鱼道友，桓哥他情况如何？”
“那人下手很狠，眼下也不是安心疗伤的好时机，我只是初步稳定住了他的伤势，其他的只能等离开这里再说。”
“咳、温简，我没事，”焦急察看四周，温济桓抬头问他，“那人呢？”
“小柒说他已经走了。”
“走了？”温济桓表情疑惑，身前的鱼玉瑶朝他点头，确认过后他松了一口气，“走了便好。”
“那个男人真的太强了，幸好他没有杀意，不然我连他的一击都接不下。这次真是多谢鱼道友了。”说着温济桓艰难抬手朝她作一揖，他很清楚如果不是鱼玉瑶，自己根本活不下来。
“这不过医者本分，桓道友不必多礼。”
远处的温幸一见温济桓醒了过来，丢下黑戎、提裙小跑过来：“桓哥！？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没有在意地上的污泥，她直接坐在了温济桓身边。
“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牵了牵嘴角扯出笑容，温济桓安慰她道，“放心吧，你师叔可是神农谷的医仙，有她在你哥哥我死不了。”
“嗯，”温幸重重点头，看着温济桓毫无血色的脸，她的眼眶又开始泛红，“我师叔很厉害的，有她在桓哥你一定没事的。”
“好啦，不哭了，”他想伸手揉揉温幸的脑袋，却发现自己的手还不能动弹，没有表现出异样，他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你们知道这是哪儿吗？”
“知道。”温幸看向身后走来的黑戎。
黑戎一直听着几人的谈话，温济桓开口发问时他果断回答：“这里就是巫山。”
听到这话，温简抬头问他：“确定了？”
黑戎肯定点头：“我很确定。”
温济桓也看清了周围的情况，别说山了，方圆万顷连棵树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但巫山曾经就在这里。可现在它不见了，我很担心老爷子的安危。”黑戎知道，巫山于老爷子而言非常重要。现在巫山整座山消失在原地，那老爷子呢？他去哪儿了？
“五师兄，你怎么确定这里是巫山？”
黑戎指向南边某处：“我在那里找到了一块黑晶。老爷子曾经说过，逐鹿不周只有巫山上有黑晶。”
说着他拔出了自己的大剑，拍了拍剑身：“我的剑就是用黑晶做的。”
“黑晶？”温济桓看向温简和鱼玉瑶，两人都向他摇头，显然他们都不知道这“黑晶”是什么。
“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鱼玉瑶这话提醒了众人。
这坏人必须有人来当，温简正准备开口却被鱼玉瑶截了胡：“我们不知道这魔雾里还藏着多少魔物，更不确定刚才那人会不会回来。再加上桓道友身受重伤，我们整体的战力大打折扣。黑道友，我理解你担忧家人的心情，但眼下不是继续寻找的好时机。”
其实无需鱼玉瑶直言，这道理在场人都明白。
小柒远离众人，独自站在一旁。她没有加入众人的讨论，却一直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悄悄转眸瞄一眼温简，她已经作出了决定，如果这群人类决定继续停留，她就打晕温简、自己带他跑。
她才是场中最强，她要带温简走根本没人拦得住她。至于温简怎么想，她才不管呢，谁叫他惹自己不开心了，活该被自己打晕。
黑戎明白其中危险，他也不愿因为自己让其他人陷入险境。看着众人，他毅然点头：“好，我们离开。”
黑戎不愿让朋友为自己冒险，但也不愿放弃寻找老爷子的下落，沉思片刻后他有了决意。等几人离开魔雾后他就找时机悄悄折返，以他的实力虽然无法看清这魔雾，但禁地的地形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有把握在这种情况下找到回巫山的路。
做好决定后几人不再拖延，温济桓在温简和鱼玉瑶的搀扶下起身：“好，黑戎带路，我们赶紧离开。”
最后看一眼巫山荒地，黑戎走到众人前方，准备带路离开。找到来时方向，几人初一迈步，周围雾气突然愈发浓重。与一路所见的黑雾不同，聚在几人身边的雾气是浅淡的乳白色。
以为又是敌袭，小柒下意识闪到温简身边，如她还是大狐狸时那般，迅速用尾巴将温简裹的严严实实。
这就可怜了还在温简身旁的温济桓。小柒出现的太过突然，温简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卷进了尾巴里面。他的手还在搀扶着温济桓，这一消失，让温济桓瞬间失了平衡。
眼看他就要摔倒，鱼玉瑶眼疾手快将人往自己这边拉，但她显然忽略了温济桓是个比自己高大的男人、还是个武力值比自己高的符修这一件事。她成功接住了温济桓，然后不出意外地、两人双双往后倒下。
温济桓反应极快，虚虚搂着鱼玉瑶的腰、一个转身两人换了位置，他垫在了下面，后身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砰”地一声砸在地上，上方还压着个人，温济桓只觉得自己浑身震痛。
“桓道友！”鱼玉瑶连忙翻身下来帮他看伤。
周围的雾忽然消失，眼前猛地出现强光。合眼适应过后，黑戎和温幸重新看向四周，身边的黑雾没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景色。他们回到禁地之外了。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鱼玉瑶的惊呼：“桓道友！”
温幸一听连忙反身察看情况，黑戎正想跟过去，脑海中蓦然出现一道声音：“山是我搬走的，保护好你自己就行。”
这声音对黑戎来说是何等的熟悉，他眸中一亮，语气惊喜：“老爷子！”
“局势动荡，注意安全，事了后我自会去找你。”
“好，”对着无人处呆呆点头，黑戎笑得憨厚，“老爷子自己小心一点。”
脑海中的声音消失，黑戎还在原地傻笑着。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虽然不知道老爷子去干什么，但知道他平安就够了。
狐耳高竖警惕着周围，确认一切安全后小柒才缓缓松开尾巴，将温简放出来。温简刚想向她道谢，却见她又背过身去，浑身散发着“不要跟我说话”的意思，显然是还没气消。
无奈浅笑，温简转身去察看温济桓的情况。
温济桓这是伤上加伤，好不容易稳定住他的情况，鱼玉瑶这才注意到周围的变化：“这又是哪儿？”
温济桓被温简扶起，望了望四周，这里他熟：“这是逐鹿的北境，我们出来了。”
“嗯？”鱼玉瑶奇怪看向周围。
“是老爷子！”黑戎来到众人面前，他脸上还挂着憨笑，眸中闪着喜悦的光，“他把我们送出来了，巫山也是老爷子搬走的。”
“那便解释得通为什么敌人突然离开了，应该是黑道友的家人帮我们赶走的。”
定居禁地、徒手移山、驱赶强敌，即使已经料到了黑戎爷爷的厉害，温济桓还是忍不住感慨：“真是位不得了的前辈。”
“既然目的已经达成，我们就早日回逐鹿吧，在外面待的越久就越不安全”
考虑到温济桓如今的情况，温家三人掏出法船，六人分成三队各自上船。镶上灵石后，法船启动、一路南下。
法船上，小柒坐在船边，双脚悬空在外踩着飘过的薄云。温简坐在甲板中央，看着离自己远远的狐狸，心情很是复杂。
“小柒，我们聊聊？”
终于要说正事了，小柒转过头看他：“你说。”
这是半天以来，小柒开口对他说的第一句话，虽然只有两个字，但温简还是松了一口气。愿意开口就好，愿意开口就说明他还有挽救的机会。
“那边风大，不如过来坐？”
看了眼脚下的云海，小柒翻身踩上船板，两步来到他身前坐下：“好了，说吧。”
温简知道小柒想听什么，但那个答案正是他不愿给的。
“小柒，你知道我不愿让你置身于险境，正如你不想让我受伤。所以我没有办法跟你说‘下次不会让你一个人走’这种话，甚至如果还有下次，我还是会如今日这般选择。”
“小柒，我知道自己实力不强，但我也有自己的执着，我无法接受你在我面前重伤甚至...”取完心头血的那晚，毫无生机的小狐狸早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他心底最隐秘的痛。
“这是我的底线，退无可退。小柒，唯有这点请你原谅。”
温简的声音很轻，望着她的神色也异常温柔。一直都是这样，无论她多强多厉害，在温简这里她都会变成易碎的宝贝，一点磕碰都不能有。
明明实力不如她，可每次遇到危险他第一个念头都是挡在她身前，想办法让她逃跑。
万年以来，小柒在无边森林摸爬滚打、艰难求生。曾经的她是只被兽生生咬断尾巴都不会吭一声的坚强狐狸，可现在她受一点小伤都会哼唧不停，平常更是一点委屈都受不得。就像这一次，温简不顺着她的意她就自己生闷气，要他百般顺毛。
以前她根本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要是温简惹自己不高兴了直接一爪拍过去就会自动气消，哪里还需要他哄个半天。
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般娇气了？
温简不珍惜自己反而选择救她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换做以前她不过选择和他一起死，然后用一条尾巴换取她的完全新生。那时的她最多就是在温简死后难过一阵，哪会像现在这样因为他不爱惜自己而生气。
说到底，她为什么会生气？生或死都是温简的选择，她本不应因为这种事生他的气。这样就像是她非常非常在意他。
不对，他们是契约伙伴，她担心他的死活是正常的事。可真的是这样吗？
小柒陷入了混乱，一种陌生的情绪在她的心底疯狂滋生。
“就连骗我都不愿意说？”
“小柒，我永远不会骗你。”
温简的神色温柔，眼底似有哀伤。看着这样的他，小柒无端想起他说自己是他的心上人那天。
“因为我是你的心上人？”她怔怔发问。
温简一愣，显然没有料到小柒会这样问，但他很快回过神来，浅笑肯定：“是，因为你是我的心上人。”
温简曾说她不明白心上人的真正含义，感受着心底这股莫名的悸动，她似乎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