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星辰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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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耶禾齐心痛哭一场的日子已经过去一段时间,尽管这些日子,包括以后的日子或许他都无法真正开心,但就目前看来,本人已经想开很多。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整个人面色悲哀到让人怀疑他走路上随时都可能会撞树或者跳河自杀。
他和崔单桐,他们俩一个饱受精神摧残,无法振作。一个是想振作,但却不被实际情况允许。
身体半残不残,让崔单桐已然无法再回到战场。
按照恢复情况,这时可以说崔单桐已经是彻底失去了继续做较量官的资格。
但是,失去了做较量官的资格并不是说他就丧失了对生活的希望。他身体里还流着较量官的血,也必然残存着较量官的魂——即使,是身为普通人。也许他曾经挫败,但他信念犹在。
在他和耶禾齐心两人在成为好友后,就更加坚定地认为,即使不能在这个世上做出令人瞩目的贡献,也要继续默默为这片家园奉献着什么。
然而这也是耶禾齐心的想法。尽管这时他已经不想再进行他的学科研究,但是,那颗被时代感染的心,却不允许他有所怠慢——回到以前不学无术的样子。
在商议后,两人都决定要默默无闻的为这个几乎同他们一样落魄的世界做些什么。
可是做什么呢。
崔单桐不能从事体力工作,耶禾齐心也不想回到自己的学科研究,饱受世人言论。
“干脆去星矿工作吧,那里不但与世隔绝,也能继续为国效力。”见两个男人犹豫半天都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小姑娘荧火便开始出谋划策。(来到赛德里斯内陆后,她当然对星辰矿也有所了解。)
然而就是这样一句不大上心的话,却同时触动了崔单桐和耶禾齐心两人的内心。
他们俩共同朝荧火看去。
与世隔绝。
为国效力。
而这正是耶禾齐心和崔单桐此时想要的。
“太难得了这点子。”耶禾齐心说,终于找到该干的事了。
“去到那里正好。”崔单桐也激动地讲,十分希望自己在那里能够胜任一份工作。
于是他们下定决心,第二天一早就向较量营递交了书面申请。
一周后,当较量营对他们的情况进行核实,批准了他们的申请。
顺利拿到告知书的崔单桐激动万分。他立刻写信告诉大宅猫、雷卡因、尖牙利、尼伯克还有申客蜀和单可猛等以前那些散布到各地的战友,告诉他们自己已经走出了阴影,并决定以不同的方式继续为国家奉献。
之后他便和耶禾齐心各自收拾了包裹,赶去星辰矿报道。
小姑娘第一荧火留在了营地。在营地里,她可以得到她这个年龄应有的教育,以及相关的魔法学习。较量营对治疗系法师的培养还是很看重的,这一点,让崔单桐很放心。而且留在辛集歌,也方便她不时回去探望自己的族人。
……
来到星辰矿。
崔单桐与耶禾齐心站在山谷的一处高地眺望眼下空旷的盆地。四周很荒凉,像突然出现在群山中的一处戈壁。
盆地中弥漫着尘土。这里还有其他的矿坑,出产不同的矿产:砂石,铁和少量金银。
崔单桐他们在一座铁塔的旁边,另一些方位也建立有一些像猴面包树一样的铁塔,它们分别耸立在这朝下凹陷的峡谷两侧高岸上,有很粗的线缆连接着它们,伸向盆谷远方。这些建筑在平日会充当了望塔,它们在夜间亮起,而在必要时则会成为小恒星之石的布置点,用以抵御昏荒,开辟光域。
星辰矿被囊裹在盆地当中。露在地表上矿基建筑像枚左右对称的三向飞镖,中央为环形,里芯则是一座高大耸起的深蓝色水晶建筑。另一些地面上贴片、松塔或是像积木一样的小型建筑围绕在它周围,是附属的星矿结构,它们的排布并不规则。
崔单桐看见一些纵横交错的轨道和轨道桥盘绕在这座星矿身上,有几条还通向星矿附近的其他矿坑,彼此连通着。
开山机和装载机正忙碌地运作着,砂石厂上尘土飞扬,装载着矿石的小矿车来来往往。指挥声、碎石声从大峡谷的矿场上升上来,传到崔单桐耳边。
他们决定下到盆地里。沿着山坡上已经开通很久的环道往下走,穿过嘈杂的采石场,向着星辰矿地标性的建筑走去。
路上,耶禾齐心还向崔单桐讲解了那些生长在路边的“无人问金草”。这些草早已无人问津,但它们的存在正是此处矿产丰富的最好象征——因为地下深处中藏有更宝贵的财富,所以那些指引人们发现此地矿产宝地的小野草们倒成了微不足道的存在。
他们去到基地。
而当真正走近时,崔单桐才知道这座地表上的星矿建筑有多大。他们在刚刚他们还以为是堆玩具一样的建筑群里走动,中央的深蓝色水晶在这座特大的地表建筑上空稳稳悬浮着,尽管暴露在阳光里,但它的颜色依旧像是刚刚从深海里打捞出来那样,幽蓝深邃。
这是块巨大的魔法水晶结块,由它构造成的建筑正源源不断地为这座星矿提供着所需的魔法能量。
“能完成这一壮举的,一定都是法力特别高强的人吧。”崔单桐惊讶地说,而当他眼睛注视着那块水晶时,似乎连自己的神识都快要被它吸摄进去了。
“是,也不是,”耶禾齐心很有见地地说,“所有伟大的壮举和发明都离不开集体创造,当然这其中也会包含很多优秀的人,不过都需要我们携手工作,完成不一样的任务才行。”
“各司其职是吧。”崔单桐说。
耶禾齐心点点头。
他们去到指定的机构报道,随后被分配了不同的工作,但介于两人是同一时期入职,所以都分在二号矿坑。这让他们都很满意,彼此之间有个照应是最好的。(此处星辰基地总共有三处矿坑。)
而由于他们不具有魔法资质,所以并不需要像其他新进的魔法师那样学习对小恒星之石的控制,以及其他繁杂的东西。
他们可以直接从事与自己对应的工作。当然接受必要的培训也是相当重要的一件事。
因为任何时候都是“安全第一”。
“你们现在所听到的,都是和你们性命相关的东西,一定要规范操作,知道如何应急……告诉你,小恒星之石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很有可能会被它们灼伤,烧断胳膊,甚至,烧成灰烬……在没有任何魔法防护的情况下,天然的小恒星之石所具有的温度是很高的,它能在一瞬间就将你们气化得魂飞魄散……这是很危险的东西,它们有很高的辐射,所以要时刻注意防护,在你们接触它的时候……”
当授课的老师在讲台上向他们讲述“小恒星之石”时,崔单桐就很认真的听着。与此同时教室里还有一些其他人,同崔单桐一样,他们也都是新进人员。
三天后,培训结束,他们开始在一些人员的带领下,有组织的下矿。
在“岸上”时,他们就需要穿好特质的白色羽量级华宇服和防护镜。而当下到矿里时,如果有必要他们还要装配其他的华宇装备,如重量级或加强级华宇服,用以应对矿内的特殊环境。
看着绘制在换衣室地板上的星矿“俯角分布图”,崔单桐知道他们将会顺着一个狭长的通道去到一处一圈圈如波板糖模样的地方,那里是深入这座星辰矿的真正入口。
然而,那并不是真正的超大型波板糖,而是建造得像倒放的蜗牛壳或者巨大的旋涡一样不断深入地底的矿道形状。
“斐波那契数列,”耶禾齐心看着洞口和构想着方才的星矿俯角图说,“把矿口和入坑矿道建设成这样优美的形状真是别出心裁。”
“感觉像要陷入无尽的轮回中一样。”崔单桐直观地说,而这时一名领队正在提醒大家待会下矿时不要掉队。
“轮回,”耶禾齐心感思道,“也许吧,人生也许就是一场轮回。”
他们乘上索道,两人一组的架空乘人装置。系好座椅上的安全带,跟在其他队伍后边开始出发。
开始索道行进的很慢,由于向下滑动,随后速度渐渐快了,而后则直接如过山车般在昏暗的矿道内螺旋式呼啸下降。
一些成员吓得惊叫出声,而另一些则发出兴奋的吼声。
耶禾齐心唱起歌来。崔单桐身子不由自主的发生侧斜,他抓紧住架空乘人装置的扶手,在迎面剧烈吹来的风中,舍心想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而耶禾齐心在他旁边大吼的歌声里夹杂痛苦。崔单桐听出意思,大概就是让他驻留在这轮回的边缘,去等一道光线,在无端的黑夜里,请给许他救赎,让他解脱……(此句采自《我们的纪念》中部分歌词。)
他们在这隧道漫长的轮回中疯狂下降,像孤注一掷的炮弹去探索前方的路途,惊叫声和吼声在隧道间环绕,而歌声会把期望带得更远。
尽管不断下沉,但他们绝非沉沦,而是在不断挣扎,在痛苦中寻求希望,在梦境中找寻自我。
现实与理想不断折磨和安慰着他们,但他们依旧能够溯洄从之,上下求索。
在百般惊险中,纵使道阻且长,然,仍能行则将至。
这帮痛楚中的年轻人与这片生养他们的大地之间,它们无时无刻不紧密联系在一起。
而苦难的命运,这时也一定在敦促着这些年轻的人儿做些什么……
……
经过一段漫长的下滑时间,他们在午时三点一十四分时到达这座星辰矿的矿内,冲出索道的那一刻仿佛一切都静止了。
他们悬浮在空中,就在一片由诸多颗、数也数不清数量的“小恒星”开拓出的空间光域中。
此时是失重的状态,他们与那套捆绑着他们一道前来的架空乘人装置颠倒浮动在空中。
崔单桐分不清方位,被强光照耀的脚下是一片置空的漆黑,没有大地和蓝天,他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出道洞口越来越远,周围诸星闪耀。
群星的位置似乎很远,但又很近。
他带着防护镜,也幸好这样做了才没被强光刺瞎双眼。身上的羽量级华宇服为他格挡着这里空间中的各种辐射。空间中有氧气,那是在星辰矿被打通后,从外界灌输进来的。而之后,又在人为的作用下,运用科技和魔法,为这里注入、增添了更多的氧气。
耶禾齐心正和崔单桐一样深感惊讶,在这样一种奇妙的状态下,他们一时竟不知道要怎样去描述自身和内心的感受。太奇异了,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来到的地方就是星辰矿。
那些先行冲出索道的成员这时已经开启了各自“座椅”上的平衡装置,光亮的球形平衡结界包裹了他们的身子和座椅,远远看去,就像突然在空间里吹出的一个个气泡,镀上一层膜一样——球内产生了陆地上才有的重力感,使里面的人恢复了平衡。
随后,崔单桐、耶禾齐心两人也开启了这种带有魔法的平衡装置。像突然停车后跌坐在座椅上那样,崔单桐又被吸回在椅子上。
他们像一群泡泡一样在空间中飞行,在座椅的推进装置帮助下,缓缓移动。
跟在领队后面,崔单桐他们像坐在一排排观光椅上一样,穿过一小片浩丽璀璨的星河。那里是由无数颗星星点点的“小恒星”汇聚而构成的一条密密麻麻的星间河流。而有的星系则光耀得像是一片漩涡一样,璀丽壮观。
他们去到巨大舰,准确的说应该叫“揽星舰”。
这是艘停泊在一片“可采摘区域”的星间船舰,其稳定性已经经历了大大小小五次星间风暴的冲击。
在星空强光的照射下,崔单桐看到它暗黑色的船只模样和身上上所拥有的巨大机械身躯。在它的正面,有张像鲸鱼掠食时微微张起的大嘴一样的入口,大嘴里被称做“鲸腔”的地方是“稳重带”,里面停泊着各种各样的小型飞船、小航行舰。
崔单桐他们处在外面太空的失重区域,许多人管这种地方都叫“失重带”。
此时,崔单桐他们正在平衡球的辅助下缓缓去到揽星舰。
他们飞停在揽星舰的“鲸腔”里,在关闭了架空乘人装置上的平衡球机制后,起身走下座椅,来到和陆地一样稳重的稳重带。双脚着地,人心也感到踏实。
所有人都穿着白色又印有或红色或蓝色条纹的华宇服。帅气的黑色防护镜让他们足以看清周围的一切。
星光在外面闪耀着。鲸腔里,一些小航行舰已经外出任务,那些新进成员们就很感兴趣地围观欣赏起那些还没有起飞或有待起飞的航行舰模样。用手摸摸,或是上看看、下看看,不停谈论。
好奇心这时就怎么也压不下去。领队的也表示理解,不去打扰他们此时的心情。
崔单桐没去凑热闹,只是看着星舰外的风景。随后不禁想起一句“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而这就小声念了出来。
一旁耶禾齐心听到了感到疑惑,他扭过头来。
“我不知道你还有这样好的文采?”他惊讶地说,用的是那种难以置信的口气。
崔单桐表示无奈,苦涩地告诉耶禾齐心:“这是我旁听来的诗。”
但这显然勾起了耶禾齐心对诗词的好奇心。“你还会别的吗?”他感兴趣地问。
“会一点,”崔单桐说,又随口念出一句,“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厉害。”耶禾齐心叫好道,“诗是好诗,可是我们现在并不是在高楼中。”
“意境到了就好。”崔单桐说。
“那还有其他诗吗?”耶禾齐心继问道。
“还有词,”崔单桐说,“不过在这念不合适,情景都不对。”
“没关系。”耶禾齐心说道,“尽管念出来。我只听听声。”
“那我再念一首《水调歌头》吧。”崔单桐对着满天的星河清了清嗓子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这是上阙,”他说,耶禾齐心认真听着。
“下阙是……”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好词。”耶禾齐心夸赞道。但见崔单桐停止诵读,他就意犹未尽地问道:“完了?”
“完了。”崔单桐转过头来说。
可耶禾齐心这时似乎还没听够。“改天把这些都写下来,”他说,有点安耐不住自己的心情。
“都写下来,写下来让我也背背。”他强调说。
“好,”崔单桐爽快地答应。“还有《行路难》,《离骚》,《长恨歌》一类的,不过有些篇幅太长,我也只记得名字。像《离骚》只记得‘路漫漫其修远兮,我将上下而求索’这一句。”
“没关系。”耶禾齐心说,也不那么小气计较的人,“你这几句也够我用心记念在心里一辈子了。”他说。
这时揽星舰舰舱中有人出来迎接他们。
其他队员对停泊状态的小飞船也都饱尽了眼福。
于是他们跟着领队,在迎接他们的人员带领下,开始进入这艘星舰的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