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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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老太太寿宴，但是陆老太太毕竟年纪大熬不住了，早早回去歇下了。
陆家大房曾氏便带着沈心禾同众人寒暄，在美酿佳肴中推杯换盏，客尽主欢，主人家的两个儿媳看起来相互敬重，一派祥和。
倒是沈云湘注意到，在陆家大房长女一曲《篆音》赢得满堂喝彩之后，沈心禾的表情有些难看。
回府的时候，沈云舒吵着要与沈云湘同乘，孙氏见扭不过她，只得带着沈宏岳同陈氏同坐，于是沈云湘便邀了沈云溪与她和云舒同乘。
沈云溪看着车上的两人，心下有些恍惚不安，她什么时候得了这两位嫡女的青眼了？
“四姐姐，你说，今日陆家表姐弹的曲子好吗？”沈云舒捏着最后一块桂花龙井糕，想吃却又舍不得，索性不去看它，寻着沈云湘说话。
沈云湘也不拆穿沈云舒的努力，只道：“这要问你三姐姐，我不擅长此道，不过你三姐姐琴技倒是顶好。”
没想会被点到，沈云湘吃了一惊，抬眼去看，就看见沈云舒眨一双眼亮晶晶望着她，“真的吗，三姐姐好生厉害。”
沈云溪有些脸红，小声说了句，“我弹的也不好。”
沈云湘其实也不知道沈云溪还有一手好琴技，还是后来沈府设宴，老太太让家里的姑娘都展示下所学，好让来参加宴会的太太们高看两眼，以图某个好亲事。
她琴技一般，自然是献丑了，但是她也没在意，她是沈家嫡女，就算她琴棋书画样样不精，也不缺人求娶。
只是没想到，那次宴席上，最不显的竟是沈云溪。
本来她真当沈云溪不精于此，后来意外听到她与侍女的对话，才知道沈云溪是故意藏拙，明哲保身。
当时她是怎么想的来着？她
她觉得没想到沈云溪还是个有眼力见的，也只是想想就罢了，谁曾想这辈子还是自己主动提出来了。
“三姐姐，你还没回答我呢？”
“陆家表姐的琴技自是好的。”沈云溪咬咬牙，轻声回答。
沈云舒点点头，看了眼手上捏着的龙井糕，到底还是忍不住了，咬了一口问，：“那姑姑为甚不开心？”
沈云湘有些意外，她还以为沈云舒年幼，只顾着眼前的美食，不曾想她竟然也发现了。
转念一想，沈云湘也明白了，孩童其实更能察觉到细微的情绪波动，自然也容易分辨真正待她好的人
沈云溪也有些诧异，她倒是没注意到这些，不过听沈云舒说了，只细微一想，便知道了原因，只是这要怎么解释？
见沈云溪左右为难，沈云舒开口说，“云舒，你看，这个菓子是你从陆家拿的，这个呢，是我从家里带来的。”
沈云湘指了指沈云舒手上的菓子，又捡了帕子包了块车上常备的五色糕，见沈云舒点头。
“倘若，三姐姐尝过了你手上的这个菓子，觉得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菓子，可是你不同意，你觉着是我手上的菓子更好吃，那你要怎么办呢？”
沈云舒没有再咬手上龙井糕，只歪头看向沈云湘的手上想了想，“那我就请三姐姐尝尝姐姐手上的菓子。”
“没错，”沈云湘点点头，“可是这两个菓子你都吃过，你知道我手上的菓子没有你手上的好吃，你还会让三姐姐尝我手上的菓子吗？”
沈云舒咬了咬唇，半晌，摇了摇头，她不愿意。
“你不愿意，因为你知道其实是陆家的菓子更好吃，只要三姐姐吃了你手的菓子，就不会再吃我手上的咱们家的果子，哪怕这是你最喜欢的，对吗？这样，你会开心吗？”
沈云舒摇头，闷闷不乐，把手上的菓子用帕子包好，她不想吃了。
沈云湘知道她是懂了，又把手上的菓子也递给沈云舒。
“你看，每人都有自己的偏好，沈家姑姑相比芷兰表姐，自然更喜欢芷音表姐的。”
沈云舒看着两块完全不一样的菓子，突然开口，“我更喜欢四姐姐给的菓子。”
沈云湘听了这话一愣，随即笑了出来，“恩，我也喜欢。”
从沈云湘说起菓子后，沈云溪便不再开口，只静静听着。以前她只觉得这个四妹妹心气高傲，单与沈云舒交好。竟没想过，沈云湘还会给沈云舒讲这些个道理。
沈云舒年岁小，性子也天真浪漫，她有时也会觉得沈云舒是个不晓事的孩童，没曾想沈云湘竟会完全不把沈云舒当个稚子来看。
沈云舒见四姐笑了，也跟着笑了，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问：“那三姐姐和陆家表姐谁的琴技更好呢？”
还没等沈云溪推脱，沈云湘开口道：“自然是三姐姐更好了。”
沈云溪有些局促，还没说什么，就听见沈云舒接话，“没错，咱们家的菓子就是最好吃的。”
听了这话，沈云溪捂嘴轻笑，沈云湘已经是忍不住笑出声。
到沈府的时候，已过了戍时。沈府众人进了门，稍微寒暄几句后，各房就带着自己房中人回去了，沈云湘回到自己小青洲的院子时，明翠和水碧在院子里迎她，晚红着手伺候她浣洗的。
“姑娘，今日可是累了？”青竹在一旁帮着拆发卸妆，开口道，“姑娘今日忙了半天了，早些休息才是。”
沈云湘点点头，盥洗过后早早就歇下来，只是翻来覆去怎么都没能睡着，沈云湘干脆是披了外衫起身。
“姑娘？”一旁在偏厅值守的水碧听着沈云湘弄出了动静，点起了灯，“姑娘是渴了吗？”
“无碍，我去书房，你先歇着吧。”
水碧摇摇头，“奴婢不累，奴婢给姑娘点灯。”
看着水碧利落地穿好外衫，沈云湘轻轻叹了口气，同样是跟了她多年，青竹为了个不入流的男人背弃了她，可水碧至死还想着护着她。
元和十七年秋，成王举兵谋逆，她这个成王侧妃，同王妃季氏一起被囚禁在了府上，水碧掩护她逃出了王府，死在了路上。
想起旧事，沈云湘嘲讽一笑，沈云沁说的到是没错，受她牵连的人，果然不少。
水碧点好灯，请沈云湘落座，回头正看见沈云湘神色的落寞，急急追问，“姑娘怎么了？”
沈云湘抬眼，望向水碧，“明日，我让陈叔把卖身契还你，你早些出府去吧。”
水碧一慌，“扑通”一声跪下，哭喊道：“姑娘，是不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姑娘要打要杀都行，千万不要赶奴婢出府啊，姑娘”
沈云湘苦笑，过去扶起水碧，“你先起来。”
水碧不愿，依旧直直跪着，只是不断地抽泣。
“水碧，”沈云湘也不再扶她，只道，“你签的是活契，拿了卖身契，你便是良籍。这些年，你也存了不少身家，我再给你添点，全当是给你的嫁妆。你出去府，去做小本生意也好，嫁人也好，总好过在府上伺候人。”
“姑娘，水碧哪也不去，水碧就想伺候姑娘，”一听这话，水碧重重叩了头，久久不起，“姑娘当年从人贩子手上就下水碧，水碧就发誓，一辈子伺候姑娘来报答姑娘的恩情。”
她是个粗人，没念过书，不知道什么大道理，可是当初要不是姑娘插手，她早就被阿爹卖到窑子里去了，阿娘说人要知恩，姑娘救了她，就是她的恩人，她就给姑娘当牛做马都是应该的。
“你糊涂啊，”沈云湘怒其不争，“你跟着我能有什么前途？”
“跟着姑娘，奴婢就算死也心甘情愿。”
“罢了，”沈云湘无奈摇了摇头，“这事往后再说，你先起来。”
看着水碧起身时，脸上还挂着泪，沈云湘摇了摇头，“既然你要跟着我，那我有几句话要说在前头。”
“姑娘您说，水碧一定做到。”
“第一，往后有些事，我单独交与你，你同你同任何人都不能说起，母亲也不能。”
太太也不能说？水碧一愣，继而重重点头，“好。”
“第二，若是你背弃了我…”
“不会的，姑娘，奴婢不会的。”水碧急急开口。
“我知道你此刻不会，但是，”沈云湘嘲讽一笑，“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他日你若叛我，我绝不会放过你。”
水碧点头，竖起三根手指道：“水碧今日在此发誓，倘若日后背叛姑娘，必将曝尸荒野，死无全尸。”
“第三，我要走的是条绝路，为了达到目的，可能会伤及无辜的人，这人可能还是你的亲人或好友，你能下的去手吗？”
水碧微怔，发现沈云湘不似在唬她，水碧犹豫了，她的亲人会因为姑娘的受到伤害，那么她能下手吗？
知道水碧的动摇，沈云湘也不催，只静静等着。
“姑娘，奴婢的亲人只有母亲和阿弟，奴婢相信姑娘不会伤害他们。”
沈云湘轻笑，“那好，那我有件事交于你。”
话音落下，沈云湘示意碧附身过来。
等水碧点头退下后，沈云湘轻轻叹了口气，上一世水碧虽然不曾背叛过她，她却不能不防，一朝被蛇咬过，又怎么能毫无畏惧？
只是，她要防的，哪里又只有府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