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最初的实验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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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用demon称呼您，还是用您如今的名字称呼您呢？”君玮微笑着，白净的衣服上没有血渍，那千道血肉睁着千道眼睛。
像是扭曲肉体的集合，但他仍有人的样貌，一双纯粹用血肉粘合，没有羽毛的羽翼从他背后伸出，仿佛这对羽翼就长在他的脊髓里。
只有血肉的翅膀在空气里振动，那是一种喧嚣而凛冽的，充满了恐惧的声音，一种不确定的归宿的流动。
他缓慢地走着，每一处土墩子、篱笆旁边的暗影里，好像都隐伏着监视他的眼睛。
连踩到一片枯叶，听到一个石子滚动的声音，都会使柯切西心惊肉跳，背脊里榨出一身汗。
“我早就舍弃了那个名字……”柯切西的脸少有的凝重起来，双手插在风衣的兜里，看到君玮从他面前微笑地走来。
但他大脑的血管像要涨裂开似的，身体的每一部分几乎都在颤抖，手脚变得像冰一样凉。
赶紧结束吧，我可不想再呆在这个鬼地方了。
“有些人会一直刻在记忆里的，即使忘记了她的声音，忘记了她的笑容，忘记了她的脸。”
“但是每当想起她时的那种感受，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君玮记得柯切西以前做过的事情，他几乎是擦着锋利的碎片走过去，血肉模糊后开始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
圣帝亚多利是建立在废墟之上的国家，而那废墟，则是被称为暴虐的恶魔，柯切西一手缔造的。
他本是旧帝国对付受压迫人民的手段，集合所有禁忌科技于一体的实验品，拥有最邪恶的名字，却被祈求光明的人民引导上征途，反过来摧毁腐烂的旧帝国。
战争，每朝每代从刀光剑影中走入，再茫然地走出，用野蛮毁却上一代的文明之后，再苦心打造自己这一世的文明。
殊不知高堂上端坐的人换姓之后，自己曾经的血汗又将融入支离破碎的辉煌，和断瓦残垣的艺术一起由历史的波涛卷入一方深海。
留下的，也只有一代传一代的叹息与撰述历史者掉落的泪水，用这些与昔日风光一起深深埋葬。
在战争结束后，他这柄插入旧帝国的利刃也就自然而然被新时代的人民所恐惧。
从无名的漆黑英雄到暴虐的恶魔，犹如从天际到谷底。
战争满足了，或曾经满足过人的好斗的本能，但它同时还满足了人对掠夺，破坏以及残酷的纪律和专制力的欲望。
一开始为人民发声的那班子人已经不见了，权力使他们腐烂，没有正义的和平就是暴虐。
所以柯切西执行了正义，他认为，这个时代的重大的问题不是演说和决议所能解决的，这些问题只有铁和血才能解决。
破碎的王座被鲜血正义所洗礼，柯切西用溢满他人的污血，眼眸像徘徊在深夜的幽灵，将野心碾压的粉碎。
在旧帝国与圣帝亚多利的权力交替之间，充斥着柯切西奉行的光明，不过是混带点血腥的黑暗，就被后人所不齿，所痛骂。
“只要那孩子还信任着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而已。”柯切西一想到坐在轮椅上的少女，他平息了自己的气韵，眸子走向平淡，真实的战场与血腥在手旁围绕，终究捏成一缕青烟。
既然已经决定抛弃过往，那么就不应该重拾起过去随心所欲的自己，那套扭曲的正义论，可保护不了任何人。
在这条名为守护的漫长道路上，柯切西什么都感受到了，悲伤、快乐、寂寞、孤单、些许的温暖、安慰，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自由。
但是，就唯独没有尽头，他想一辈子去用自己的身躯去呵护那名少女，曾在万人唾弃他时，微笑着伸手接纳困于泥沼中的他。
“可那点薄弱的薪水，那点你用命换来的零碎玛门，可治不好她的腿……”腥红的羽翼抖落着，像是在嘲讽柯切西那微不足道的努力，君玮的食指攀上唇间，有意无意的捂嘴笑道。
“我会想办法……”这句话连柯切西自己也不相信，少女的腿已经受到了严重的侵蚀，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她只得在等待中变老，在沙尘中枯萎。而柯切西昨天守候，今天还守候，明天仍得守候，想去安慰的话语，反倒是她一直在安慰自己。
“她往后的日子没有希望，柯切西。”
那比恶魔还蛊惑的话，如同玫瑰花上尖刺，艳丽且扎手，却使人不得不正视它的魅力，去填补内心的空缺。
“在她接纳你的那一刻，就承担了不属于她的那一份因果，是你那毫无顾忌的爱，彻底压垮了她的身体。”
君玮还在说着，柯切西已捂牢双耳，可那话被微风灌输进耳，让他去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
“其实不是轮椅限制了她，而是你给她的希望囚禁了她。”
“希望的天空蓝得再怎么看也看不清楚了，她总是在希望中绝望。”
柯切西脚步轻飘的失去平衡，君玮在那里喊着他的名字，可声音来不及扩散，便消失的没了踪影。
他跪倒在地上，瘫软在自己的软弱上，面对着君玮居高临下，玩弄猎物的眼神，柯切西就好像被困在了冰冷又无法挣脱的牢笼。
身旁的骑士想上前扶起柯切西，突如其来的猩红羽翼破空划来。
即使骑士第一时间把枪身地在胸前，那股不属于人的巨力还是把他掀给出去，直至双脚在地上擦出两道深痕，青铜色的铠甲掉落几块碎片。
“你是外出打工了，但当孤单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的心可在流泪。”
“寂寞只是一个人的悲伤，悲伤却是所有人的痛苦。”
“这点，你可亲身经历过不少，暴虐的恶魔，还是无名的漆黑英雄，亦或是你的现在的名字，柯切西？”
虽然君玮很想用接下来的几句话来打破你的幻想，但是想了想算了，柯切西的梦就这么一直做下去吧，或许哪天就实现了。
君玮的话就像是一把刀子，越是紧握就越容易受伤。
“没有什么比失去更痛彻，没有什么比回忆更绝望，可如果谎言也是一种伤害，那么我宁愿在她面前保持沉默。”
柯切西冷笑，他忽然忘了眼前这位的话不能信，点了又一只蜡黄的烟，因为没人掐掉他手中的烟。
没人给你一个家，没人替他挡掉心中的孤独，说白了，除了孤独和烟，柯切西什么都没有。
“哪怕还是绝望？”
“是的，即使前方依旧是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