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一剑破伤风,两剑见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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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妞儿,来碗茴香豆,再来上一壶好酒,不要干不要烈,只求温热爽口。”一来兮扬楼,墨千重蹬着老腿,用牙签挑自己那口烂牙,大有叫花子充装富阔的豪横。
前来笑容接待的女子脸一沉,黑白相间的女仆装在她的陪衬下似是活了过来,裙摆下白皙的大腿在白色长筒袜的衬托之下,显得更加修长又娇小。
“好,这位客官稍等。”她忍着想咬碎后槽牙的冲动,不由自主地向下拽着白色的蕾丝裙摆,在等字上拖了长音。
这黑皮老头每回点菜,不是豆芽菜就是茴香豆,可他的嘴对酒的品质极为敏感,非好酒不尝退回,一来二去也快惹火了她。
女仆一头乌黑的秀发被发箍圈牢,她显然有些很不情愿,大概是因为要在众人面前穿着这样去讨好墨千重这个上了各家酒楼黑名单的人罢。
君玮在后头看见了女仆面露难色,转眼又瞅了墨千重宛如臭水沟的做作,嘴角旁平添笑意的平仄。
墨千重啊墨千重,你倒是只给我面子,旁人是一概不论唉。
“抱歉啊,我这老友平日里没少给您添麻烦,他就是这般不拘,兜里比脸上还干净。”君玮双手在前搭靠在书瑶细嫩的肩上,因书瑶在翻看手里的无字天书,他只好做引导书瑶的方向。
他在优雅?掺点?微笑,沧桑改变不了?灵的笑颜,仿佛曲折征服不了他坚韧笑脸,配上不加修饰的俊颜与玩笑,使适才闷气的女仆一扫脸上阴沉。
“客官哪里的话,黛西老板教导过我,身为女仆,自然是要去倾听顾客的要求。”女仆笑不露齿,微下捻裙摆欠身一礼,微笑掠过她的善于表情的唇际。
“若是人人如您这般风雅,我的工作想来会好做很多。”女仆知道君玮特为她排解心中不忿,在服务阶层工作了几年,已经许久未见能考虑他人心情的顾客了。
而且,这位顾客的笑,好像植根于美好的心灵。真诚和善良,在微笑中洋溢着沁人肺腑的芳?,不得她迷醉其中,好感大增。
“那便好,如果他有何地方引起姑娘的不快,我替您教训就是。”君玮眉宇舒展,他微微弯腰,阳光仿佛都被他的笑容收敛再一起释放,耀眼而美好。
这举动令女仆无比开怀,她的眼安静地弯起,偏正着头,发丝间闪过凝水的光,又是一点礼。
“客官说笑了,我就是个传菜的女仆,担不起这份大礼。”
君玮一看正翘腿看窗外街边的墨千重,暗叫自己差点误了女仆的工作,借此再添上几份热菜,就当替墨千重的行为赔罪。
毕竟一碗茴香豆,好似灵魂居无定所,心一无所有,长在水里的一辈子,最终整齐的摆放在狭小的碗口,躺在孤独的碗底。
“书瑶,想吃什么告诉这位姐姐。”君玮想先点,但低头温柔看着仍在为疑惑而翻书的书瑶,决定问问她的意见。
书瑶不忌口,她的手跟着她的思维在书上翻个不停,伴随着这些画面,脑海里还涌出许许多多的疑惑,好像永远也写不完似的。
“随便吧,哥哥你看着点。”书瑶于君玮身前走开,安静坐在墨千重的对面,哗啦一声翻开手中书,略沉思,左手的大拇指放在俏唇下来回移动,提笔默写起来,没一会儿,已写了密密麻麻的一片。
“那就点开水白菜,糖醋丸子头,外加一份地榆糕。”想书瑶那求知的状态,一旦进入就什么也不顾,君玮提了熟知兮扬楼的菜肴,便回身落座。
女仆双手摆在小腹,盯着君玮的身影,小嘴微抿,呼吸变浅,深邃的五官居然能让她心跳不已。
可她很快抛弃了这种心情,身为黛西麾下的女仆,怎可被世俗情爱缠了心。
“来,喝茶。”君玮不急于向墨千重讨要那祸害,他从袖口里拿出茶袋,再倒上半满的热水,轻巧放入杯中,待水散发清香,推向他。
墨千重斜坐在桌角,一只脚豪横踩在长椅上,尖尖的下巴向前探着,狭隘的眼眶里装着两只滴溜溜转的眼珠子。
他的双眼不对称望向茶杯,好奇端起君玮泡好的清香茶,凑到嘴边,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有气无力的吐出“嗯嗯”的称赞声。
“香啊,味道虽涩,可回味却有清香在喉咙里渗透。”往事如同君玮储藏已久的茶袋一样,沸水轻轻一烫,那陈年的悲欢喜乐就顺着香味飘散在整个身体里面,墨千重小小地抿一口,不是酒也让人醉了,留香长久不散,足以让他回味百年。
“你这一身铜锈味,也只能在品茶时洗去。”君玮有意调侃他,再往墨千重杯里添半满。
“周身碎银几两,却看不得人间疾苦,君玮,我没有你那般心胸,我之所以如此敛财,不过是想潇洒一生。”墨千重在君玮诧异的目光下,痛饮这用沸水泡开的茶。
“既然你要拿走那祸害,说明凡界的时间也快到头了。”墨千重放下茶杯,亦同放下倚老卖老的小人面具,黝黑的肤色,狭小的眼眶,突然在他脸上显得如此合适。
仿佛一层层浓雾,他就是幽暗中的夜空,让一旁的书瑶不得封笔合书,手托清风旋成笔,眉骨一紧,警惕墨千重的下步行为。
周围人顿感一凉,好端端的兮扬楼,怎么突然徒生寒冷,皆是缩缩脖子,继续吃菜。
君玮见书瑶这紧张样,金眸显露,将书瑶手中清风笔化为乌有,若让她释放清风笔的气韵,兮扬楼必会被卷上云霄。
“哥,他不是人,很危险。”书瑶拉住君玮放落的手,忧心写满了她灵秀的眼眸。
在墨千重改变的气质那一瞬,书瑶以命格探知,用气韵摸索,一查就知他根本就不属于人类的范畴。
“小姑娘厉害啊,当年君玮用了三个时辰才知道我的身份,如今算上碰面的时间,不及一个时辰便勘破了我,你可比你哥强上许多。”墨千重口无遮拦,想说什么便提及什么,对自己的身份被暴露却毫不在意。
难怪针对人的精神压制无用,书瑶松开了君玮的手,两颗眼瞳似小仙人的洞窟,璀璨闪着灵动的光。
“墨千重是精怪,百年修人形,至于本体嘛,本人不开口,我就不好揭他的短。”看书瑶一副“墨千重是什么物种”的表情,君玮耐心为她解答,嘴上的笑不是故意做作去应付,而是从心底流出来。
“去去去,你小子一天不揭我短,一天不舒服是吧,当年你把我从鱼塘里钓出来,我的嘴都快被勾破了。”墨千重青筋爆棚,好像发生在昨日,嘴里的旧伤甚至在隐隐作痛,似乎弄得他龇牙咧嘴。
“我哪晓得会从鱼塘里会钓出来一只黑皮蛤蟆,本来是想钓鱼去炖汤的。”君玮翻出笔录,赫然是张极丑的蛤蟆像,扭头捂着肚子笑道。
“说了多少遍,爷是金蟾,你这破笔杆画的还不如烂鱼塘的草杆。”墨千重真想把君玮的头按在茶杯里,他脸上连着太阳窝那几条筋,尽在那里抽动,肠胃与五脏似干柴遇烈火,呼呼的烧起来,不慎还发出蛤蟆一般怒吼声。
惊得周围人抬起吃饭的嘴,向墨千重那里望去,有些人手里的筷子都漏了一根。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吗?”墨千重这一根筋倒体现在此处,没有半点商人的精明,可又粗中带细,以理直气壮的音量盖过众人吃惊的眼神。
君玮绷紧了脸用手遮住笑,书瑶双唇轻启,眉梢上推,好似游丝一般,飘漾合拢着笑。
众人怕墨千重急眼了找他们麻烦,要知道,能上兮扬楼的黑名单,不是流氓就是赊账懒人。
染了他的脾气,今后日子可就不好过咯,众人回头接着享用菜肴,攀谈的人继续聊天,兮扬楼重新热闹起来。
“这兮扬楼里何时有了碳烤蛤蟆,怎么把活蛤蟆放出来了。”君玮嘴上虽这般调侃,手里又递给墨千重一杯润喉咙的温茶。
“自从你给了我这破祸害,金蟾啮锁烧香入的本事只能发挥一两,以往我聚财的本性都被压制,只得自己学人一样去谋生路。”墨千重知道自己与君玮拌嘴从未赢过,便将话过继至君玮寄托给他的祸害上。
“还给你,这祸害折腾了我半辈子。”墨千重拿出之前装毕工流玉簪的玉盒,拉开锈迹铜卡,内敛血腥的气息被光罩笼住,一点点向外腐蚀。
晓是书瑶这位命格者,都感受到这股夹杂着怨念,爱恨,被扭曲的气韵。
光罩里是一个孤零的发卡,以蝴蝶为体,收敛了它的花纹、图案,隐藏了它的粉墨、彩色,逸出了繁华的花丛,停止了它翱翔的姿态,变成了一张憔悴的、干枯了的,甚至不是枯黄的、而是枯槁的,如同死灰颜色的枯叶。
逃不脱被捕捉的命运,不仅因为它的美丽,更因为它那用来隐蔽它的美丽的枯槁与憔悴。
君玮略有怀念抚摸着,随后将发卡取出,不说一句话,安静的放进衣袖中。
“多谢这些年对它的照顾,墨千重。”对君玮而言,这发卡不是死物,仿佛是他珍视过的人。
书瑶不知道这发卡背后的故事,能做的唯有牵着君玮的手,宽慰他内心一角的凄美,抚平被时间揉烂的记忆。
忽然,一只雪白的蝴蝶飞入三人眼前,蝴蝶给阳光打落在茶桌上,破碎的翅膀轻微地簌簌颤动着,张不开来,它奄奄一息,即将逝去。
“朋友之间客气什么,以后没钱了来找爷,没了这发卡,总有一天,我会腰缠万贯,富甲一方。”墨千重张扬的笑道,他想以乐观滑稽的笑容激起君玮嘴上一乐,并拍他肩膀打气。
“我可是金蟾啊,象征聚财的金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