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年,就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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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桠柯洁先生，您又在练剑啊，不是说好再也举不起过去的剑了吗？”
白衣身影上略带了几道墨痕，君玮从庭院的门后迈入，笑容依旧，脚跟后还跟着一只左右摇晃的憨厚大鹅。
店中霍尔语薇那椅子一下砸的，愣是把呼呼大睡的霍格兰给打醒了，醉意全散，脑袋上顶着个红肿的大包，像马戏团里小丑的红鼻子。
随后便强势的霍尔语薇拎着他的耳朵，一路喊着疼，背上担着棺材，那只耳朵被拧得通红，像一只奇怪的扇风耳，如遇风沙，准能用它将霍格兰的眼睛遮蔽起来。
君玮只得与霍尔语薇告别，打包好她所需的香膏，收下玛门，他们的身影却似燃烧的烛火，转眼便消失。
今天是圣桠蒂前往圣帝亚多利学院的日子，君玮是来为她送行的，圆上一个三年之约的谎言。
大鹅为何跟在他身后，只是为了要呼吸新鲜空气，若一直待在花店内，指不定哪天就被变成其他古怪的物种。
“店主好，柯洁先生回屋休息了，您找他有什么事，我会代为转告。”那小男孩停止舞剑，恭敬低下稚嫩的脸，用老练的语调向君玮问好。
这位平常不露山水，仅露笑颜的店主更是重量级。
身负长剑建英名，黑剑纵横血飞溅，苦酒寒月花飘零，仗义已惯，开花店作浪游，硬是自傲无敌手。
全是由于他偶然一次外出看到的景象，那一剑杀死天使的权威，仍留在男孩的脑海里。
若是他去东街那次的经历，凭奥兰德骑士教团封锁消息的能力，恐怕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没事，只是……”看男孩挥舞木剑，君玮也来了兴致。
他掌中以尘土凝剑，剑身平，剑尖经胸腹间弧形如山巅碎屑，臂与剑成一直线为刺，似凤翱翔偕宫商。
店主是要试探我这几天的功课有没有懈怠？可不能让他失望，要拿出百分之两百的实力。
男孩立刻抽出剑，木材铸造的剑身，绕开对方攻击的器械，于动中寻隙而击，圆滑带有弧形剑气攻向君玮。
大鹅已经被这剑气吹飞，发出慌张的嘎嘎声，掀飞的气浪席卷周围，它拼命伸出肥大的翅膀，抓住了君玮的裤脚跟。
它想不明白，君玮竟然有如此高超的剑技，却只在小镇上开花店。
待他反应过来，岩剑尖端高不过头，横向后引，闪展吞吐崩开男孩的木剑。
“尚可，这几天的功课没白练，去外面闯荡倒也足以护身。”君玮负剑身后，欣慰的笑道。
“我只不过学到圣桠柯洁先生用剑的皮毛，自保当然没问题。”男孩收回木剑，他眯着笑眼，摸着后脑勺。
晌午当头，始终感觉不到那温暖的风，屋旁小溪唱着古老的歌谣，头也不回地奔向远方。
衣裙在后屋摇曳，圣桠蒂听到君玮的呼唤，忙停下手中纸笔，赶紧朝屋外跑去。
地板的吱呀声把一旁瞌睡的圣桠柯洁吵醒，他撑头的手一个没注意，脑袋撞在桌上，墨色的胡须险些卡在桌子的缝隙中。
鼻子由于皱起而有了细细的纹，圣桠柯洁的额头像是喝了清醇的酒，红中透亮，油光发亮。
“君玮哥哥！！”俏皮的脸上一股绝不妥协的气势散发出来，圣桠蒂瓷陶般雪白的肌肤，更像是个小雪球在滚动，直扑君玮，两只小手扑棱张舞。
堂门轻睡起，君玮转步犹有燕飞来，伸开双手，将热情的圣桠蒂拥入怀抱，后边裤腿跟还被大鹅揪着。
“额哼，圣桠蒂，学院马车快来了，再不收拾好东西，可得明年去了。”圣桠柯洁扶着微红的额头，咳嗽一声表示自己身为父亲的威严，将君玮从圣桠蒂那宛如熊的怀抱中脱离出来。
圣桠蒂还想再享受君玮身上的片刻清香，她的眼眶红润，快要挤出眼泪，就像是被夺走珍贵玩偶的少女，伸手想去握住他的大手。
“不着急，圣桠柯洁先生，既然圣桠蒂小姐愿望如此，我当然得满足她。”君玮挪开圣桠柯洁的手，眼眸含春，再度与楚楚可怜的圣桠蒂互相拥抱。
呼，君玮哥哥的清香，圣桠蒂把头埋进君玮的怀里，在他那浑圆结实的肩膀上一晃一晃的，就像水桶边的水，微微地荡起涟漪，一点也不洒出来。
圣桠蒂穿的纱裙刚好没过膝盖，腰间软软地系着一朵纯白地榆花。
她的头发非常长，垂下来的时候可以到腰际，头发似乎看上去很软，阳光照在上面可以折射出一缕缕金芒。
她笑了，这份可以平复任何伤口的甘甜，就好像暗暗的雨天，坐在秋千上的那个少女，漫不经心的对你回眸一笑，于是乎阴沉的天开始绽放绚烂的晴天。
真想把时间永久定格在这一刻，圣桠蒂的双手紧抱住君玮，金色的瞳孔迷离，脚都挪不开地，想永远被君玮注视。
“那个圣桠蒂小姐，马车似乎来了。”
君玮温暖的手指，他藏起手臂上那还留着血痕的苍白肌肤，接受圣桠蒂可爱的笑意。
庭院外已传来一阵马蹄声，两匹栗色骏马驾着的蓝色四轮轿式小马车，准时来到那儿，毫秒不差。
“再过一会，就一会……”圣桠蒂的声音逐渐变弱，她再深吸一口，缓慢松开手，拿起圣桠柯洁为她准备的行李，啜泣道。
我最看不得可爱的少女哭泣了，君玮牵住圣桠蒂的手，隐藏与空气中的冈格尼尔发出齿轮传动的声音，变为一块剔透的黄水晶，放在她的手里。
“傻孩子，又不是再也见不到我，若是想我了，就看看这黄水晶里的地榆花。”
“我会一直在您身边，不顾风雨。”
君玮温柔的承诺触动圣桠蒂脆弱的心，这一刻，圣桠蒂迎面抱住他，秀手紧抓他的衣肩，缕缕金发遮掩她呜咽的啜泣声。
接着，哭够了，圣桠蒂朝门内走去，她强迫自己不回头，生怕君玮暖人的笑容留住她。
可圣桠蒂又期待他突然叫住自己，怀着矛盾的心情，她装作坚强让自己不落泪，然后乘上马车，去看外面的世界。
“三年，就三年，我会尽快回来，希望君玮哥哥不要食言。”
两旁飘落的叶子，它们随着圣桠蒂的声音，摇晃间落在地面上，马车一过，带起的风，也只是让它们再次飘起，
君玮耐心的挥手告别这个纯洁无暇的灵魂，大概也许她还未成年，所以费利克斯的诅咒没有生效。
他将天界的失落之矛交付给圣桠蒂，也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君玮虽拥有强大的气韵，但不可能面面俱到。
顺带还能摆脱这杆整天粘在身上的冈格尼尔，可谓是一石二鸟。
“呜呜呜，我的宝贝女儿走了，硕大的庭院里只剩我一个孤寡老人。”圣桠柯洁的哭声寂寥而单调，拿来男孩递给他的纸巾，一把泪一把鼻涕，充斥着一种浮夸的悲哀。
这倒把一旁不断递纸的男孩吓到了，头发上的玲珑玉环束都脱落了，他那一头极长的墨发，分散在数百节青石板铺的道路之上。
“堂堂的剑神大人也会偷偷抹眼泪吗？”君玮一旁偷笑，想着火上浇油，从庭院里的一歪脖子老树折下枝头，附加点贯穿的气韵。
他随手一抛，以子弹快速出膛的速度，将圣桠柯洁手里含有鼻涕的纸巾钉在墙上。
树枝扎进的大理石墙砖像面镜子，圣桠柯洁隐约看见自己哭泣成蓬头垢面的样子，而擦肩而过的君玮神定气闲，步履优雅，正坐在凉亭里，悠闲的喝茶。
“哼，店主你不知道，圣桠蒂就是我的心头肉，若是到了圣帝亚多利学院，那个老女人会怎么对她，我都不敢想。”
圣桠柯洁半边脸洋溢着淳良慈祥对待孩而的老人范，他且斟上一杯茶，眸子中竟如一泓泉水般清澈。
君玮一声不吭，端坐茶杯，使劲咽着唾沫，把蹿到喉咙眼的好奇硬压下去，徒然之间变得怪异莫名。
“老女人？那想必圣桠柯洁先生应该有一段凄惨的爱情故事吧。”君玮听他无心之言，挥袖从容暖笑，便道。
“您还别说，这老女人时常挂念她，这孩子真让我这个做父亲的为难，想到自家的白菜可能会被外面的猪拱……”
圣桠柯洁苦笑，正午高照时，以老父亲的视角看淡用意，他的双眼仿佛被风沙贯穿，谈看天空，躲不开那份默默的为父情怀。
“所以，您和圣帝亚多利学院的校长有过一段情缘？”君玮已经准备好嗑瓜子了，杀人如风的剑神大人，还有一段足以蒙羞的黑历史。
“情缘？啧，孽缘！”圣桠柯洁快刀斩乱麻，声音如洪钟敲响，一巴掌拍在茶几上。
茶几如同一个已经裂成无数块小碎片的龟壳般，又仿佛是一块久未被滋润过的土地，令人发指般碎成渣了。
就这么静默着，君玮斟半杯茶，底部茶似松树针叶，热气绕碗边转了一圈，少顷，慢慢上升化为云雾，像一朵白芙蓉花飘荡开来。
“当年我成就剑神之名，那个老女人突然告诉我怀孕了。”圣桠柯洁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接着述说他那颠沛流离的爱情故事。
“结果我放弃一切名利时，她又告诉我没怀孕，一把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婴儿强塞给我。”
风吹过河面上最后的一波涟漪，烈阳收起它最后一道晖光，犹如秋霜目送去最后一只归雁，圣桠柯洁默默地站着，目光游离在那若即若离的记忆之门上。
“这也就罢了，毕竟圣桠蒂那么可爱。”他负手身后，一副高人模样，吹胡子瞪眼说道。
“拿我的名头去到处蹭吃蹭喝，天天出去鬼混，屁股后头追了一堆债务，愣是把我剑神的名头搞臭。”
“甚至开了圣帝亚多利学院，在她的诓骗下，竟然还变成了大陆上最强的学院。”
“要不然这几年我暗自处理了一些不怀好意的家伙，那老女人估计就要倒闭了。”
圣桠柯洁气不过，一只手摆出切割姿态，如锋利的长刀，捅进那歪脖子老树的树干，掌心一旋，那老树瞬间崩塌成两段不规则的形状。
“一句道谢不说，这些年都不曾来看圣桠蒂，她从小一直和我说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而我只得笑笑掩饰过去。”
君玮点头赞同，他体验过这种感觉，虽然只是曾经拥有，被坑一辈子的经历，比一朵花开，要来的欢快与短暂。
他捏了捏圣桠柯洁结实的臂膀，表示宽慰与理解，这种事君玮以前也经常坐，只不过现在金盆洗手了。
可圣桠柯洁推开了他的宽慰，泯然一笑释尽旧日怀念。
“我担心圣桠蒂在那老女人的底盘上会遭遇什么………”圣桠柯洁的眸子突然变得阴冷，斜视着淡笑道君玮，顷刻之间癫末了风霜雨露，脸上固然有很多皱纹，却全然不动，好像石头一样平常。
“不对，我和你说那么多干什么。”他的表情黑暗，眉心隆起，心像波涛中的小船漂浮不定。
再望去君玮原来的位置，已经是人去茶空，连盛茶水的杯子都被他顺走了，那只大鹅也逃跑了。
吃完瓜，套完话就跑，顺走一个茶杯，独留圣桠柯洁一人在原地发呆。
男孩的墨发透在地上，卷着些许尘土，恭敬递上那张被钉在墙上的纸巾。
“店主，您这也太不厚道了。”
………
鸟的翅膀在空中震动。那是嘈杂而痛苦的声音，充满恐惧，一种不确定的结局的流。
临近地榆花店，不安的种子在心底生根发芽，似乎闻到血的味道在风中，一股冰冷的身体，骨骼，好像突然释放囚禁千年寒冷，让人颤抖，大脑无法思考最后微笑间接由怪异的冻结。
“孩子，此程或有艰险，你大可在等待，用不着以身犯险。”安德留斯叫停身后的男子，刀也割不开，针也刺不透的宁静，他眼眸犀利，出神似的凝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