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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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过彻骨的痛意让他忍不住浑身颤抖,脸色骤然苍白如纸,蓦然,一缕腥甜的味道自口中蔓延开来。
他强忍着如刀刃钻心般的痛楚和脑海里翻腾的陌生记忆,郑重的点头道了一个“好,我答应你”。
看着君墨染痛苦,花阡陌眸中的笑意更浓,意味深长。
转身,面上瞬间萧索静默,仿佛百花顷刻凋零,万物骤然猝死,爱人霎时离散,孤独绝望,痛楚盎然。
缓步走进那个囚禁她一言一行的粗陋小屋,花阡陌颓然的推开房门,心中悲楚无限。
君越,公子……我就去看你了,一个人在帝都一定很孤独吧,别怕,公子,我带大殿下去看你,你等了他这么多年,一定很想念他,我会带他去,让你看着,看着他如今的狼狈和无能为力!
当年牵连你死,让我失去了最爱的人,如今,我便要他牵连夜悠雪痛苦,让他永远失去夜悠雪!
凌君越被花阡陌送回帝都乔装君墨染的尸体,一度迷惑了夜悠雪的眼。
后来,夜悠雪发现他并不是君墨染以后便厚葬到了皇宫后山了,而具体在哪里,君墨染也不知道。
抬眸望着花阡陌孤单寥落的背影,君墨染眸色依旧淡然,他久久伫立在花海中,纹丝不动。
太多的情绪涌上心头,想念犹如一把利刃,锐利的刨开那些久久埋藏在他心底酝酿成殇的情愫。
那些这么多年都不愿承认的事实伴着痛苦汹涌而来,颠覆了他的整个天地。他孱弱乖巧的弟弟君越。
那一年,风雪大沉。
他说:“君越,皇兄会保护你,一定会保护你。”
当年的凌君珩以为自己足够强大,却还是害死了君越。
就像现在……他以为君墨染足够强大,却害惨了夜悠雪。
天色蒙蒙亮起的时候,君墨染才移动僵硬的身子,疲惫不堪的回到清凉殿。
情难断,爱别离,原来痛苦是一件如此简单的事。
桃花飘然飘落,新生的花苞争先恐后,为赴一场繁华之后的灭亡。
层层妖野绽放的桃花再次被蒙上一层淡淡的金光的时候,夜悠雪才睁开朦胧的睡眼。今日,阳光刺眼明媚。
偌大的龙床上,没有他的温度,一种怅然若失的失落感自心底迅速翻涌而出。脑海里浮现出昨晚可怖的梦靥,他,似乎来过……
突然,一声清亮的声音猝然响起。
小包子似乎意识到自己被抛弃了,“哇哇”大哭起来。
听到包包的哭声,夜悠雪瞬间石化原地。
扭头,愤然的盯住夜凝娇的摇篮,口中絮絮叨叨道:“我才是你母皇,和我在一起这么难吗,信不信我马上把你送出宫,送给清诀当球踢?”
“呀~”小包子听见清诀两个字,哭声顿消,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夜悠雪。
把我送出去吧,求你了母皇!看包包女哭得很凶了,夜悠雪赶忙狂奔过去,一把将她抱起,连连哄到:“乖,听话,不哭了,母皇带你去看父君…….”
夜悠雪抱着包子,一路奔到清凉殿。
时候尚早,婢女和太监紧随其后,尾随而至。
“墨染,包包想你了!”夜悠雪笑靥如花,犹如一颗狂奔的石头滚进清凉殿。
“我看看。”君墨染迎面而上,温柔的抱过小包子,眸中满是宠溺。
看君墨染一脸疲惫,夜悠雪饶有兴致的盯住他苍白倦怠的脸看了半天,眸色暗暗一沉。
片刻后,又幽然道:“我已经让清诀暂代政?务,怎么你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卸下重担的人呢?”
君墨染手指微微一顿,而后低头哄着怀里的小东西,若无其事道:“陛下多虑了,臣很好。
当真是多虑了吗?
夜悠雪看着君墨染,微微眯起一双明眸,他一直都在自己身边,可自己没有半点安全感,要么是君墨染变了,要么是她变了……
亦或者――
怀中的小包子早已再次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如果没有清清的话,呼噜呼噜,美人相父也可以啦……
分明相爱的两个人站在一起,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彼此间像是筑起了一道墙,慢慢隔阂开来。
沉默加速了时间流失,等阳光透过打开的窗子照射在房间里,昭示着夜悠雪不得不上早朝的事实。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上早朝!”夜悠雪呈一个大字躺在君墨染的床榻之上,四肢不停的扭动抽搐着,口中念念有词。
君墨染屹立在床榻旁镇定自若的看着夜悠雪,凤眸低垂,叹息无奈道:“陛下,该上早朝了。”
“上朝滴不要,要上就上墨染!”夜悠雪的四肢不停的摆动抽搐着,死活就是不起来。
“……”君墨染嘴角抽搐,淡然的眸子充斥着无可奈何,半晌无话。
他该说什么呢?他还能说什么呢?他再多说一句,夜悠雪会不会直接抽风抽断掉?
一炷香的时间以后,抽风怪才意犹未尽的站起身来,脸黑得如墨砚一般绝望道:“我的青春年华难道就要每日的早朝中消耗殆尽吗?”
君墨染惊呆了,并且,无语了。
实在不明白女帝陛下是怎样厚着脸皮说出这句话的,她要是青春年华在早朝中消耗殆尽,那么清诀呢?他呢?几乎要被奏本埋起来的他们早都已经入土为安了!
“来人,陛下要上早朝了,为陛下更衣。”君墨染转过身去,目光淡然的屹立在电闪雷鸣之中。
婢女和太监排成队,恭恭敬敬的走进来,看着相爷佩服不已,恨不得跪地膜拜。
经历了半个时辰的洗礼,小狐狸完全改头换面。
一身玄重朝服,暗纹涌动,彰显人间帝王的尊贵与奢华,细密的金丝线绣成九天玄凰,呼之欲出。半个时辰以后,夜悠雪出现在偌大辉煌的丹陛之上。
群臣早就等不及了,看到夜悠雪心中怒骂着:昏君!无耻昏君!除了吃、睡还有下早朝她跑得比谁都快!其他时候就俨然是个瘸子,一步三晃,是脚被钉住了吗?
倒是君墨染,自幽城回来之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以前的君墨染弱不禁风,面容病孱,傻子都能看出没几年活头了,而现在……那眉眼之间光华内敛,满头银发如冰泉倒泻,素日里瘦弱身躯撑起的白衣紫带如今穿在他身上,只见白衣翩跹,紫带翻飞,真真一个艳惊四座的绝代人物!
“陛下……”朝堂上鸦雀无声,清诀抬眸,看着相互的对视的君墨染和女帝大人。
“诶?”夜悠雪回过神来,舔了舔唇瓣,咽了咽口水,随后,义正言辞道:“朕思索再三,都觉得帝家子嗣凋零,实在应该开枝散叶才对,所以,朕决定封君墨染为皇夫,即日……”
听到这里,君墨染淡漠的眸眼顿时沉了下去,来不及等夜悠雪说完,他立即上前一步恭谨道:“陛下,恕臣不能接受。”
他如梨花绽放的朝服无风而动,这个沉稳的操棋者,文武兼备,高雅绝然之间攻伐天下。
此刻,素手而立,目色暗沉,公然抗旨。
群臣呆若木鸡的看着这须臾之间发生的事情,简单的来说就八个字:陛下求婚,相爷拒之。
这八个字实在是意味深长,耐人寻味。
群臣蓦然惊醒之后,赶忙低下头去,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
偌大的宫殿鸦雀无声,气氛凝重。
良久,才听到夜悠雪冰冷淡漠的话语:“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陛下,臣不能为皇夫。”君墨染好似没看到夜悠雪眼眸中的愤怒,幽竹雅韵,清冷卓绝道。
“君墨染!”夜悠雪拍案而起,怒极了的眸子熠熠生辉,紧紧盯住这个白衣而立的男人。
他拒绝她,他竟然又拒绝她!
好,好,好一个君墨染!
夜悠雪最终还是一言不发,义愤填膺的离开,因为即使他再怎么过分,她还是舍不得杀他,舍不得他受伤,舍不得伤害他。
夜悠雪走后,群臣窃窃私语亦纷纷散去,直到,偌大的御道旁只剩下清诀和君墨染两个人。
清诀淡然自若,一袭青衣蹁跹而立,气韵素洁,犹如玉兰花开。
他用岸芷汀兰般清润的嗓音云淡风轻道:“陛下对相爷格外特别,若是换做别人,恐怕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只可惜,陛下这些好,相爷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说完,他亦静逸的离开。
偌大的丹殿空旷寂寥,唯剩君墨染一人久久伫立,唇边苦笑盎然。
清诀所说,他有岂能不知,只是他真的还不能做她的皇夫。
这些天来,他越发不能控制身体……再这样下去,他也许会疯,也许会死,更也许,会变成她完全陌生的人。
他已经感觉了,现在的他,越来越不像自己。
那是他与顾知君意识纠缠后的结果,优柔、寡断、无能……
夜悠雪所爱的人已不是现在的他,他们之间有了穿不透的围墙,无话可说。
夜悠雪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愤怒的快要抓狂,忽而,她陡然停住,看着一望无际的宫道,喃喃自语:“他为什么要拒绝我?”
“他为什么不愿意做我的皇夫呢?”
“他爱我,我也爱他,为什么就是不能在一起?”
“是他不爱我了,还是我……还是我……变得不像我,他才不答应?”
忽然,她捂着自己的脸,“唯一不像的是这样吧……我太丑了吗?”
空荡荡的宫道静谧无声,无人回答,手指下凸凹不平的可怖疤痕时时提醒着她,此刻的夜悠雪,不再是以前的夜悠雪了。
明丽的眼眸中霎时黯淡无光,唇角扯起了一缕苦笑,转身飞快的奔向朝凰宫,颓然的坐在硕大的铜镜前,看着铜镜中的女子。
偌大的铜镜呈椭圆形,镜中的女子素面朝天,大大的眼睛漆黑如墨染,虽说不上貌美如花,却也清秀可人,那双眸子波光潋滟,似乎藏了千万年的月华星光。
只是,一块纠结交错的灼伤在一侧脸颊处乍现,瞬间影响了整张脸的美感。
忽而,她又是眉头一皱,盯着铜镜了那个白衣若仙的身影,冰冷淡漠道:“你出去。”
君墨染看着她,脑子里有隐藏极深的躁动在疯狂跳跃。
失去了素日果决,他不敢迈进一步,迟疑、犹豫,变成最无能的男人。
他干巴巴的解释着:“陛下,时候未到,臣还不能做陛下的皇夫。”
“为什么?”夜悠雪不明白,朝廷有清诀鞠躬尽瘁,恪尽职守,顶起半壁天下。
此时,他不是做皇夫的最佳时机吗?
他可以卸去一切,可以永远和她在一起,为什么要拒绝!
“时机成熟时,臣自然会告知陛下。”君墨染一板一眼的说着,眸色深沉。
“你这是欺君之罪!”她愤怒的看着君墨染。
“臣有罪。”君墨染素手颓然落地,无力辩白。
看着这样的君墨染,夜悠雪微微一愣,脑子里千万个念头一闪而过。
看着君墨染既熟悉又陌生的眼睛,那里失去了往日睿智,失去了平时锋芒,变得混混沌沌……这不像墨染。
也就在这个瞬间,脑子里灵光闪过,夜悠雪心头蓦然一跳。
难道是……是因为那个原因?
夜悠雪紧紧盯着他,片刻后,粲然一笑,“墨染最讨厌了,不当皇夫也没关系,你至少跟我商量一下嘛。”
君墨染垂眸,面色淡然,嘴角却抽搐不止。
他该说什么?是她先斩后奏直接宣旨,他怎么商量,根本没给他机会好吗?
良久,君墨染缓缓起身,打横抱起黏在他身上的夜悠雪,小心翼翼的搁置在床榻之上。
等小狐狸翻个了身,在床榻里滚了一圈儿后,他眸中带笑,姣好的面容贴近她道:“陛下可知道君越在哪里吗?”
绝美俊颜在眼睛里放大,这等突如其来的美色太过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