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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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碧云跪在地上,惊叫:“这件事和霄哥无关,看在相爷保了霄哥一命的份上,求陛下不要杀他!”
夜悠雪看她,冷笑,“呵~你也知道是墨染保了碧霄,可你却假传圣旨,害死了墨染!”
“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的错!奴婢情愿一死,奴婢死不足惜!”碧云头磕着石板,闷声作响。
“你倒是可以死不足惜,可你的死却不足以给我的墨染偿命...”夜悠雪寒着眼眸,看了眼碧云,“朕信任你,你却背叛了朕,碧云,你太令朕失望!”
“将两人打入诏狱。”
说完,她转身。
暗处窜出数道黑影,逼近碧云。
碧云一眼认出那是夜悠雪的影卫,抓紧碧霄,苦苦哀求,“陛下,求你放过霄哥,陛下,奴婢求你!”
夜悠雪没有回头。
碧霄看着那些人越来越逼近,猛咬唇瓣,大声叫道:“君墨染没有死!”
夜悠雪一口气堵在喉咙上,几步冲到碧霄面前,一把抓起他的衣襟,“你再说一遍!”
“君墨染……可能没有死。”他看着夜悠雪通红的眼睛,避开冰冷视线,“你放了碧云,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夜悠雪没有犹豫,手一挥,影卫尽数撤回。
碧霄抿着唇,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我不知道君墨染是不是真的活着,但是花阡陌失踪了。”
顿了顿,他继续道:“当初我被下毒,是君墨染把我送到大沉,送到花阡陌手上医治,我才知道花阡陌与凌祯轩一直在找君墨染,她知道君墨染消息后亲自来了南晋,应该是君墨染不肯和她回去的原因,她回到大沉后让我通知碧云,那时候她应该就已经知道凌祯轩要出兵南下,也知道君墨染一定会随军出发,碧云为了我答应她偷换圣旨。”
“后来君墨染被围困在充城,凌祯轩围城的时候花阡陌也在大军中,那天,城破后花阡陌失踪了,然后就是君墨染的死讯,但我猜,这中间一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花阡陌费尽心机,不可能只是为了逼死君墨染,她利用这场仗让你和凌祯轩自相残杀,目的无非是为了要得到君墨染……剩下的,你应该可以猜到。”
夜悠雪望着碧霄,眼瞳眯成一线,心里控制不住地起了惊涛骇浪!
碧霄为了碧云是极有可能说谎骗她,毕竟她亲眼见过墨染的尸体,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伪装的。
但,内心深处悸动狂暴,所有矛头都指向一点――墨染很可能还活着!
将碧云与碧霄押送回帝都,夜悠雪临走前手书一封,送至大沉帝都。
凌祯轩展开书信,只看了一遍,脸色哗然。
当下奔赴花阡陌所居住的阡陌居。
阡陌居位于极北之地,终年冰雪皑皑,是当年凌君越被送出宫时居住的地方。
凌祯轩推开大门,空荡荡的阡陌居没有一丝人气,他直奔后山山顶,那里有一个山洞,因为阡陌居处在地龙雪顶,山洞里常年保持着恒温。
山洞中间巨大冰床被奇花异草包围,空气里淡淡香味昭示着这里经常被使用。凌祯轩站在冰床旁,隼眸死死看着空无一物的冰床,咬紧牙关,一掌轰在墙壁上。
中计了!
夜悠雪不顾身体奔赴帝都,路上抚着肚子,祈求这小包子一定不要造反,她现在的心卡在喉咙上,随时会跳出来。
自充城到帝都近十天的路,她只花了一半时间,当双脚站在宫门口时,夜悠雪抓着裙裾,疯狂地向君墨染尸体存放的梓宫跑去。
梓宫中燃着鲛烛,可暂时保存尸体,加之又在寒冬季节,君墨染容颜栩栩如生,安静地躺在楠木棺中。
夜悠雪看着那张脸,没有过分悲伤,将他双手交叠处那只玲珑玉球拿出来,放在掌心里反复去看。
倏然,眼眸一寒,猛地摔碎玉球。
里面一个圆形石头露出了本来面目,夜悠雪只看了一眼,全身血脉倒流贯脑。
不是五色石!
这玲珑玉球里装的是五色石,那是轩辕一族的宝贝,上面有自然形成的五种颜色,可以抑制墨染体内附着的剧毒,可现在,同样的玲珑球里装的却不是五色石。 有人掉包,拿走五色石!
墨染都死了,谁会费这么大力气做这种事!
夜悠雪深吸一口气,再去看楠木棺中的人,容色姿态都是墨染,可感觉,又忽然不同了。
可她,却无法证明。
证明墨染还活着,证明棺椁里的人不是墨染。
夜悠雪看着君墨染的脸,一股急躁与恼怒冲上心头,站在远处僵硬了好久,片刻后,从后面穿来了脚步声,她转头,就见夜子然走来,担忧地看着夜悠雪苍白的脸色,“阿姐……”
“阿然,你看他。”夜悠雪淡淡看着君墨染,听不出喜怒哀怨的语气道,“他是墨染吗?”
夜子然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明知道夜悠雪心里难过,她也希望夜悠雪可以面对现实,“阿姐,相爷已经去了,你怀了身孕,照顾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连你都觉得他是墨染啊。”夜悠雪喃喃自语,费力弯下腰要去捡地上的石头。
夜子然连忙帮她捡起,送到她面前。
拿起那块黑色的圆石,夜悠雪放在掌心里,狠狠攥紧,“可是,我不信。”
“……阿姐?”
“我不信墨染死了,我也不信上天会这么对我。”她转头,定定看着夜子然,“阿然,我不信,我绝对不信!”
夜子然一叹,轻轻抱住她,让她的头能靠在自己肩膀上,柔声道:“阿姐,你不要这样,相爷真的已经不在了,可是我还在,我会陪着阿姐,会一直陪着阿姐..”
夜悠雪把全身重量都给了夜子然,卷起她一缕青丝,淡淡一笑,“你是觉得我疯掉了吧,明明墨染的尸体都在,我还那么傻傻认定墨染没有死……阿然,我没有疯,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说什么。”
她低低一笑,朝棺椁望了一眼,“那不是墨染。”
“什么?”夜子然惊讶。
“那不是墨染。”夜悠雪重复一遍,抬眸,笑眯眯的露出小白牙,“那真的不是墨染。”
正月未过,以南晋女帝发国令,追击花阡陌,画像贴的满大街都是,众人看着那街头巷尾的皇榜,觉得别说是个大活人,就算是过街老鼠也该被抓出来。
一向小气且抠门的女帝这次格外大方,只要能抓住花阡陌,悬赏万两白银。
一时间,南晋民众各个英雄高尚,誓要为女帝(银子?)贡献自己的火和热。
于是,上到穷山恶水,下到老鼠洞穴。
偌大的南晋帝国被彻底翻了一个遍,鸡飞狗跳,举国闹腾……额,是欢腾。
⊙﹏⊙!!
另一方面,大沉皇帝凌祯轩的手段就低调多了,仅仅是在朝上丢了一道圣旨,内容大概是说:朕那英年早逝的哥哥其实还没有死,只是下落不明,只要能找到那位和灰姑娘一样的落难王子,金山银山任你搬。
之所以沉国皇帝与南晋女帝找人方向完全不同的原因在于……
咳、咳。
凌祯轩冷酷一笑:我皇兄天人之姿,但凡看过的人无不惊艳,找皇兄自然比找那个丑女人要容易得多!
夜悠雪眨巴眼睛:花阡陌要是带着墨染,大约,可能,会被围观吧……嘛,还是找花阡陌最关键啦!
于是……在两国皇帝几乎要把每一寸土地都翻出一遍的地毯式搜索后,依旧一无所获。
这时,寒冬过去,春暖花开。
夜悠雪的肚子像吹了气的皮球,在怀孕五个月时已经圆溜溜的吓人了。
清诀身为右相,对夜悠雪未婚先孕这件事情十分为难……昭告天下吧,又不知该怎么解释孩子父亲是谁,低调处理吧,又会委屈了这未来的储君殿下。
为此,秀美的脸整日阴晴不定。
倒是女帝大人相当地从容,在一个桃花盛开的午后,让人在御花园放了张软榻,红泥小炉咕嘟咕嘟烧着腊月天的梅顶雪水,悠悠闲闲看着书。
被召见而来的清诀走进御花园时,就见夜悠雪脸上盖着一本书,在春日里最明媚的午后,十分惬意地睡起了大觉!
想起自己公案上那几乎要顶到房梁的奏本,清诀抽了抽唇角,把“大逆不道”“弑君不敬”八字在心里默默地念叨了几遍,整理衣冠,稍稍施礼,“臣参见陛下。”
“……”zzz……
“……!”深呼吸,别在意,女帝抽风根本就是常态,认真你就输了!
清诀咬着舌尖,再拜,拉高音调,“臣参见陛下!”
“……zzzz.....”呼呼呼……
“……!!!”没关系,没关系,两年前就知道她是个昏君,两年后也知道她品行不端,淡定,你是右都丞相,必须淡定!
三次拉高声调,因为“不敬”之罪刚从牢里放出来没多久的右相大人憋了一口气,吼道:“臣参见陛下!!”
“0.0...!”夜悠雪吓得掉了脸上的书,一双毛茸茸狐眸呆呆看着眼前男人,半天没回过神来。
夜悠雪自怀孕后,整个人吃得比猪多,睡得比猪久,反应力比猪还不如,尤其被惊醒后,智商只有平时一半……而且,平日也不见得智商多高…清诀维持着姿势,淡定地看着那茫然女子。
夜悠雪仰躺着软榻上,头发蓬松,在阳光里润着暖色,又一副傻呆呆的样子,妥妥二百五。
一阵暖风拂过,她才略微清醒了一点,晃了晃脑袋,喃喃自语道:“天黑了……”
清诀抬头看看顶上散发着光与热的大太阳,再看看显然智商只有五的女帝陛下,抽搐着唇角,道:“还不到午时,陛下莫不是还在做梦?”
“切!”夜悠雪翻白眼,“要是做梦看见的就不是你了……或者,这是做噩梦了吗?”
清诀咬着唇,再次后悔自己怎么会重新出仕。
夜悠雪在软榻上吃力地翻了个身,捧着圆溜溜的肚子,有一下没一下摸着,片刻后,终于将智商拉回到正常水平,对清诀挥了挥手,“别那么多礼节,这不是金殿,唔,起来吧。”
“谢陛下。”清诀一板一眼,站起身后,低垂着头。
夜悠雪以手指托着下颔,仰头看看桃树灼灼盛开的花,不经意间想起去年今日,他远赴江南,也是在这样一个大好的人间四月天……眨眨眼,她轻声问道:“有花阡陌的消息吗?”
清诀摇摇头,“还没有,自州府都不曾有人上报。”
“这样啊……”夜悠雪揉着肚子,忽然轻笑起来,“凌祯轩也没有找到墨染,恩,倾举国之力还找不到的话,清诀,你说,墨染会在哪里呢?”
听了这个问题,清诀微微抬头,看了眼懒洋洋的女帝,又低头,沉声道:“陛下亲眼见过相爷的尸体却依旧不信,这般找了三个月没有任何消息,陛下恕罪,臣以为,相爷如今就在梓宫,停灵棺椁之中。”
看他那一脸正直的样子,夜悠雪捂着小包子闷闷笑了,“所以,右相大人的意思是,朕在幻想咯?幻想墨染还活着,恩?”
明知道承认是不敬,清诀还是点了头。
于是,夜悠雪笑得更开心了。
眯起的弯月眼映着漫天桃花,炫彩缤纷……
清诀眸色一沉,缓缓垂落长睫,不再多看一眼。
等她笑得差不多了,清诀才公事公办的开口:“陛下如今怀有龙嗣,臣请陛下,该如何立诏。”
“啊……你说小包子呀。”夜悠雪戳了戳肚皮,怀孕五个多月,她已经能感觉到里面的肉团儿在动来动去很开心,尤其是戳的时候,肉团儿还会反抗呢……嘛,作为一个还没有熟的馅儿,还是老老实实当包子吧。
欺负着自己的孩子,女帝陛下笑眯眯的说:“那就……和墨染一样,保密咯。”
君墨染尸体已停在梓宫数月,可死讯一直秘而不发。
夜悠雪怀孕也五个月,在朝臣们每天都叹息着去盯着她肚子猛看时,她还安安稳稳的上朝下朝,某一次孕吐厉害,白着一张脸,严肃认真对大臣们说:“朕不是怀孕,朕只是吃多了……”
那时候她身孕不到三个月,此言一出,晕倒了数名老臣――陛下,你若不说,谁能猜到你怀孕,你这样一说……岂不是要逼死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