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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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悠雪心里盘算着,要是能把她这一身儿撸下来,最少几万两就进账了……
碧云看着夜悠雪泛着绿光的眼睛,不用猜都知道她在想什么,要是真放任她冲上去“打劫”沈欢颜,这南晋皇族的脸还要不要了?所以,当机立断的,碧云朝夜悠雪腰间狠狠掐了下去。
“嘶――”夜悠雪立刻收敛口水,心想可爱的金子们等等我,我对你们是真爱啊啊啊!
“陛下?”沈欢颜见她一张清秀的脸皱得和包子一样,轻轻唤了一声。
“咳咳……”
夜悠雪清了清嗓子,自龙椅上站起身,整了整衣履后缓缓坐下。
当她坐下时,长睫微掀,一双明眸犹如初月薄雪,哪还有刚刚半分抽风的模样。
当下,沈欢颜脊背一僵,她久经商场,有富可敌国财势,察言观色的本领自然极强。
“沈夫人,平身。”
夜悠雪唤她沈夫人,而并非白夫人,这星点差别旁人也许不甚在意,可对于沈欢颜这种聪明人来说,其中暗藏的深意就足以令她不敢轻看了夜悠雪半分。
敛起目色,沈欢颜起身,“谢陛下。”
夜悠雪抬手取过她呈交的奏本,以指尖轻抚上面的墨金文字,然后,就在沈欢颜琢磨着接下来自己想说什么时,女帝略略抬起了明眸,展颜一笑,声音轻飘而动人:“沈夫人是南晋首富,长年居于江南,这次来帝都只为了朕登基之事吗?”
“当然,臣妾――”“恩?”
淡淡的长音截断了沈欢颜的话,她看着那高坐龙椅的尊贵少女,见她清丽面容上露出了些许的微笑,分明纯然的眼神,却含着深沉的笑意,似乎……可以看透人心。
沈欢颜突然心尖一动,盈盈再拜:“臣妾此来,是有事相求。”
“正好,朕也有一件事要请沈夫人帮忙呢。”夜悠雪眨眨眼,忽地笑开:“说不定,我们两个说的是同一件事。”
“臣妾……”沈欢颜低下头,她与夜悠雪不过才说了两句话,心里却跳得极快,“臣妾想请求陛下将扬州的盐阜交由臣妾开采。”
话音一落,御书房中一片安静。
盐阜产业,利益丰厚,攸关国祚命脉,历朝历代都是由朝廷派人监管、开采、贩卖。民间倘若有人私贩,哪怕只有一斤半两,也难逃一个死。
如今,沈欢颜竟然敢求夜悠雪把盐阜开采权让出来――当真,胆大包天!
碧云大吃一惊后,立刻看向夜悠雪,见她面色不变,甚至笑眯眯的弯起了眼眸,但碧云知道,在那一线细眸中,只怕已经卷起了滔天巨浪!
慢慢地,夜悠雪放下手里把玩的奏本,单手托腮,斜斜地对沈欢颜微笑:“扬州的盐阜……呵,沈夫人还真是会给朕出难题啊。”
她这么说着的时候,沈欢颜抬起头,有那么一瞬间,她发现自己在这少女的眼眸里看见了冰凉的光芒。
敬畏的同时,她却心如明镜,这笔生意,其实很容易可以谈成,因为夜悠雪是真正聪明的帝王。
夜悠雪悠悠地睁开弯月般的眸,原本隐藏极深的锋芒奔腾而出,犹如亮出利爪的猛虎一般,要将三丈内的一切活物撕碎。那是一种,类似于血煞的杀戮。夜悠雪,她不像是高贵的天之傲凰,她像是从地狱深渊爬出来的血腥霸主。
四月天的帝都已经是暖春花开,可御书房里平白升腾起的冰意,穿衣透骨,令人生生感觉到阴森的寒冷。
然后,她们就听见龙椅上的女子,一声轻笑:“如此,朕答应你。”
沈欢颜与碧云同时抬头,惊愕朝她看去。
舒卷着广袖的夜悠雪指尖缠着一缕发丝,唇角衔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原本娟秀清华的容颜染了霜气,眉眼之间飘忽不定的更像是杀意。
下一刻,她自龙椅上站起,穿堂而过的暖风扬起她的长发,凤袍上金翅舒展,明眸里冷酷森森,一瞬之间,她娟丽容色竟有迫人的美丽!
“朕,答应你。”
沈欢颜的指甲深陷掌心,疼痛唤起了她的理智,也让她能勉力走出夜悠雪的气势,她恭敬躬身,一拜在地:“臣妾,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送走了沈欢颜,碧云抱着黄绢走到她身边,将黄绢平铺在黑檀龙案上,探手为夜悠雪磨墨。
夜悠雪仰首靠在龙椅背上,紧闭着双眼,不言不语。
将墨磨好,碧云拿过一只小豪,在墨汁中润了润,挽袖悬腕在黄绢上。
夜悠雪维持着这个姿势,连眼皮都不曾掀起,声音平稳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责令江南沈氏沈欢颜……”
碧云手下不停,将她的话述以文字,撰写成圣谕,很快,一张黄绢写得满满一片。
“……钦此。”夜悠雪淡淡道:“用印。”
碧云放下小豪,双手捧过一个雕刻龙凤纹路的金盒子,里面是象征皇权至高无上的帝玺。
她将盒子放在一旁,却迟迟没有打开,夜悠雪闭上眼睛,好似睡着了一样……碧云犹豫再三,突然朝夜悠雪跪下:“陛下,请三思。”
夜悠雪睁开眼眸,漆黑无波的目色落在碧云脸上,弯起了唇角,似笑非笑:“碧云,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过冲动,不该把扬州盐阜给沈欢颜?”
“陛下,恕奴婢直言。江南三州,苏州产丝,杭州产粮,扬州产盐,这三样是关系到南晋命脉。自先帝起,沈家已经垄断了苏州的丝绸;江陵王坐镇杭州,掌控米粮大权;唯一只有盐业还控制在朝廷手中。一旦陛下将盐权给了沈欢颜,朝廷将尽失江南!”
“你说的都对,江南富裕,倘若失去江南,朕的龙椅怕是也要坐不住了。”夜悠雪懒懒地微笑,那怡然自若的样子让碧云微微一怔,她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碧云,我们来玩个游戏吧。”夜悠雪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又单纯,“我问,你答。输了话,就给我二十两银子~啊,碧云,其实你的俸禄也很多吧?”
“……”碧云很想把夜悠雪拎起来,狠狠摇晃到她脑子正常为止,都什么时候了,她竟然还有心思玩什么游戏。
二十两?!
她现在想把二十两银子换成铜板,尽数砸到夜悠雪脸上!
“碧云,你是母皇的贴身女官,对南晋各方势力自然一清二楚。我问你,只在江南,谁的势力最大?”
“江陵王,风奕。”虽然不想回答,碧云还是一本一眼的说出答案。
“不错,就是风奕。他是前朝皇子,在江南地位极高,又手握重兵……呐,全国人民都知道他要谋?反啊~碧云,你说若你是朕,防他不防?”
“自然是防。”
“怎么防?”
“当然是……是……”碧云脑子里闪出无数个主意,可就现在的情况而言,只能一一推翻。
“对吧对吧~”夜悠雪托腮,笑眯眯地看着碧云:“其实防无可防,风奕手中握有免死金牌和御赐宝剑,杀是杀不得的。可防,也防不住……帝都国库空虚,军权又归于四大世家的虹家,朕能调动的兵马只怕还没有风寡十分之一多。在这种情况下,朕如何防他?”
碧云愣了一下,在夜悠雪无垢的笑眼里,再一次捕捉到了刚刚出现过的厉光。而这一次,没有强盛的杀气,反而是清睿的谋略――
“朕已经无力防备他,只有请人相助。沈家世代经商,虽然富可敌国,但究竟还是一介商贾。不过,她很会选人,竟然选了白若溪为夫,从一届商贾成了皇亲国戚。可这,还远远不够,朕若不帮帮她,她如何能成为风奕之敌呢?”夜悠雪笑得越发开心,她像狐狸,狡黠得令人无法猜透。
碧云迟疑瞬间,涩然问道:“陛下是要以四大世家之手,对抗江陵王,相互制约,牵制彼此,最后……杀之?”
是杀江陵王,还是杀四大世家,亦或者,尽除……
“呀,杀与不杀,为时过早。”狡猾的狐狸笑得那般天真无邪,“碧云,你也是四大世家之一,倘若真到了那一天,朕会提前告诉你,让你有所准备的。”
准备被杀,亦或者,为朕杀人……
看见碧云眼中的惊诧,夜悠雪踢掉绣鞋,整个人蜷缩在龙椅上,勾着一缕青丝放在唇舌间,咬了咬,“朕,真的不希望有那么一天啊……”
可她的龙椅旁,怎容得他人酣睡。
碧云心底生出了透心的凉,她想起楚王夜子然的话,也许……不做一代名臣,她真的会变成一代罪婢。楚王无法选择,必须站在夜悠雪的身后,而自己――是否,也该早做决定。
“碧云。”夜悠雪轻轻的唤她,“拟好圣旨后,誊写一份。”
“陛下是想……”
“送去天牢。以后,朕的每道圣旨,每个诏令都送到颜念那去。”夜悠雪弯弯的唇儿,笑出了深深的笑纹:“清诀,朕就是要你看看,朕是怎么一步步,直上九霄!”
碧云听到这句话时,猛然抬眸,她盯着夜悠雪那张狐狸般的笑容,却可以清楚感觉到猛虎似的气势,然后,她牵起裙线,俯首跪拜,“奴婢,遵旨。”
……
“对了。”夜悠雪看着整誊写圣谕的碧云,一本正经说:“你欠我二十两,记得还哦。”
嘎嘣嘎嘣――碧云咬碎了牙。
生怕碧云被自己雷的不够彻底,夜悠雪挠了挠头,理直气壮地说:“朕现在很穷,以后等朕有钱了还你嘛。”呼――碧云发挥有生以来最大的制止力,默念着,弑君是大罪、弑君是大罪……
“要不然……”没有危机意识的夜悠雪继续挠头,小心翼翼道:“朕先给你打个白条?分期行吗?”
啪――碧云手里的进贡小豪,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