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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虚荣心付出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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砖厂的大烟囱冒出了浓浓的黑烟,宛如一条巨蟒向天空中游走了,两座山峰夹在它的中间,变得越来越葱绿。

“岫蓉大姐,咱们脱的砖坯子就要烧成红砖了。”

屈瑞望着大烟囱说道。

母亲两手托起了坯模子,她又放下了,望着大烟囱。

“岫蓉大姐,恁家住的是砖房吗?”

屈杰扣了一斗砖坯子问。

“我家住的是大坯房。”

“大坯房?”

屈奎站住脚。

“大坯房好是好,就是麻烦,年年还得抹墙,住上大砖房多好呀,不用抹泥,住着心里也敞亮,也气派!”

屈奎的一番话又勾起了母亲的回忆,她从童年开始就憧憬着将来有一天能住上大砖房,而她到了五十岁的年纪,盼望着能住上大砖房的梦想却没有实现,心里不免有些难过的感觉。自己从出生开始就住在黑泥垛成的房子里,墙四周都是黑泥混合的麦草,像是牛啃过的草地上一样,如果想要在墙壁上粘贴画,还得用剪子把麦草剪掉。窗户是纸糊的,阳光一年四季照射不进来,屋里阴暗潮湿。她到了懂事的年龄,姥姥领着她到县城里去,她在县城里第一次看到了砖房,她手指砖房问:

“娘,那是用什么东西盖的房子!”

“用砖盖的。”

“娘,咱家为什么不住砖房?”

姥姥被她的问话吓住了。

“一百块砖钱就是咱家一年的收入,这辈子咱家都不会住上砖房的。”

“为什么有的人能住上砖房?”

“住砖房的人都是吃商品粮的,都是城里的人;咱们都是庄稼人,哪能和城里的人比呢?”

母亲幼小的心灵里烙印上了“城里人能住上砖房”,“庄稼人住不上砖房”的痕迹,她在心里默默地说:

“俺也想吃商品粮,俺也想进城,俺也想住砖房。”

为了摆脱贫穷,她和父亲闯关东,虽然是吃上了商品房,但是住的却仍然是土坯房,和过去住的房子相比有了明显的变化,屋里的环境变好了,墙壁都刷上了白色的石灰,电灯取代了煤油灯,家具一应俱全,但她仍然是盼着哪一天能住上砖房。我和弟弟妹妹们都上学了,家搬迁到了渔村,在渔村建房的时候,母亲和父亲商量要盖一栋砖房,由于我和弟弟妹妹们都在上学,父亲的工资都维持不了一家人的生活,哪里有钱盖砖房呢,母亲住砖房的梦想又破灭了。往事的回忆使得她的心里难过,自己到了半百的年纪却没有住上砖房。她看着自己脱的砖坯子,心里想着:

“我要用自己脱砖坯子挣的钱买红砖,给家里、给我五个儿子都盖上一栋砖房,让他们娶媳妇;再也不像我这样的生活了。”

她心里虚拟的砖房鼓励着自己的勇气和毅力,哪怕是再累,即使是自己累死在砖厂里,她也要把自己心里虚拟的砖房盖起来。她两手托起坯模子向场地疾走,把坯模子扣在了地上。

屈奎往上甩了一锹泥,他向砖窑的方向望去。

“奎子,你的泥甩到哪里去了?”

他的神情和动作完全专注于砖窑的方向,以至于没有听到屈瑞的问话。

“奎子!奎子!……”

屈瑞高声喊着。

他像是一个机器人一样一边甩泥一边向砖窑望着。屈瑞放下铁锹,走到他的身边,拍打一下他的肩膀喊道:

“奎子!”

他停住了铁锹,怔怔地问:

“恁咋了?”

“还俺咋了?恁看看,恁把泥甩到哪去了?”

他看到了自己甩上去的泥散落在地上。

“奶奶!俺都是往一个方向甩的,咋就散了呢?”

她念叨着爬了上去,一锹锹地搓着泥,往一块儿集中。

“岫蓉大姐早就甩完泥了,恁要磨蹭到天亮呀?”

他搓一锹泥又往砖窑的方向望去。

“奎子,砖窑哪里有好吃的呀?看把你馋的?”

“瑞子,俺渴了。”

“奎子,我这里有水,你过来喝。”

“岫蓉大姐,恁留着喝吧。”

“岫蓉大姐,他不是渴了;他是在等李凤龄!”

“瑞子,俺是在等凤龄妹妹,她的水甜。”

屈奎的目光又停留在砖窑的地方。

“奶奶!”

屈瑞把一锹泥甩了上去。

“凤龄妹妹的水甜,恁等着喝吧,恁的砖坯子脱不完;俺们谁也不帮恁。”

屈杰在一旁窃笑。

屈瑞在泥池上磨蹭了一个上午,没有等来李凤龄。

李凤龄上午去了银行,她在银行办完事情之后就去了百货大楼,她在买衣服的柜台前看着时髦的服装。

“大姐,这些都是新上市的衣服,你这么漂亮的女人,穿上这款连衣裙,再配上一双高跟鞋,漂亮死了。”

女服务员介绍说。

她摸着款式时尚,面料柔软的连衣裙问:

“连衣裙是什么价吗?”

“这是世界名牌,采用的是进口面料,穿起来既舒适又高雅,不贵的,壹千八百八十八块钱。”

她赶紧缩回了手,连衣裙的价格让她闻之咋舌。她转身离去,又忽然停下来,扭过头去看着连衣裙。一个少妇挽着中年男人的手走到柜台前。

“服务员,哪款衣服是新上市的?”

服务员把连衣裙递给了她,她在试衣间里穿上了连衣裙走了出来,一只手牵着连衣裙问:

“我穿着好看吗?”

中年男人眉开眼笑了。

“我的小美人,你穿上这款裙子,太美了!比哪个电影演员都好看。”

“服务员,给我打包吧!”

中年男人拿着票去收银台交了钱。

“我的小宝贝,你还要买什么?”

他操着南蛮子的口音问。

“你给我买一块劳力士手表。”

“好的,好的,只要我的小宝贝喜欢;我给你买。”

少妇挽着中年男人的手向楼下走去。

“劳力士手表?……”

李凤龄重复了一下。

“大姐,劳力士手表是块金表,南方老板舍得给小情人买。”

“一块表贵也贵不到哪里去。”

“大姐,你可不知道劳力士手表有多贵,楼下卖的劳力士手表至少在十万块钱以上。”

“哎呀妈呀!……”

李凤龄一声惊叫,过往的顾客都奇怪地看着她;她捂住嘴,转身离去。

她骑上自行车回到了砖厂,把自行车停在办公室的门口。土坯匠们正三三两两地说笑着走进了食堂里。

屈奎一个上午没有见到李凤龄,他的魂已经被她勾走了,他站在食堂里犹如石头雕刻的石猪般的模样。

“奎子,快来吃饭吧。”

屈瑞和屈杰打好了饭菜,他俩坐在桌前,屈瑞叫他;他望着院门口,一点反应都没有。”

“奶奶!着魔了。”

屈杰站了起来,他走到屈奎的身边,拽着他的肩膀说:

“恁没听见?吃饭吧。”

“哦!哦!俺不饿。”

郭霞的头伸出了窗口。

“你不饿,你到食堂里来干嘛?神经病!”

屈奎讪讪地说:

“俺吃饭,俺吃饭。”

侯老大他们走进食堂里,侯老三拎着两瓶酒,他们围在窗口,侯老二看到了盆里的猪肉炖粉条,馋得流口水。

“俺买四盒猪肉炖粉条。”

栾荣敲了一下盆,冷冷地说道:

“不卖!”

侯老四顿时眼睛立了起来。

“这是砖厂的食堂,恁凭什么不卖?”

栾荣猛地敲了一下盆子。

“猪肉炖粉条是做给我们自己吃的,你不是人呀?能不能听懂人话?”

“俺就要买猪肉炖粉条!”

侯老大煤黑的脸上闪现出了杀气腾腾的眼神。

栾荣转身拿起了菜刀,指着他骂道:

“不卖!你他妈的再奓刺,我砍掉你的脑袋!”

侯老大他们吓得半死,打了四饭盒青菜回到饭桌上喝起了闷酒。

“大妹子,你咋才来呢?”

郭霞趴在窗口问道。

“郭姐,我去银行办事了。”

“大妹子回来了。”

栾荣端着一盆猪肉炖粉条从厨房里走出来。

“大妹子,就等着你回来呢,咱们大碗吃肉,大碗喝酒!”

她把一盆猪肉炖粉条放在屈奎的桌子上。郭霞拎着两瓶酒说:

“尝尝我们家乡的酒。”

她把两瓶北大仓牌子的酒放在了桌上。屈奎站了起来,两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凤龄。

“大哥呀,你看到眼里可别拔不出来了。”

郭霞把碗递到他的手里。

“快点盛猪肉炖粉条吧!”

李风龄从她的手里夺走了碗。

“奎子哥累了一上午,我给你们盛。”

她嘻嘻地笑着,给每一个人都盛了满满一碗。

屈瑞吃了一口猪肉说:

“奶奶!东北的猪肉比俺老家的好吃,又香又嫩。”

“好吃就多吃点,咱们把这盆猪肉炖粉条造光了。”

栾荣斟着酒说。

一口酒都没喝,屈奎他们把碗里的肉吃了个底朝天。

“郭姐,栾姐做的猪肉炖粉条太好吃了。”

李风龄说着又给他们盛了满满一碗。

栾荣端起酒杯说:

“我和郭霞来到砖厂认识了三位大哥和一个妹妹,这是缘分,咱们为了缘分干杯酒!”

栾荣一饮而尽。

屈奎,屈瑞和屈杰端杯的手在颤抖,他们只喝了一口酒。

“三位大哥,”

栾荣把酒杯倒竖了起来,没有掉下来一滴酒。

“我们三个娘们都干杯了,你们男爷们咋不干杯呢?”

“俺,俺,俺一口喝不完。”

屈瑞的脸色苍白,他衿衿着鼻子勉强喝了一杯酒;屈奎和屈杰学着他的样子把杯里的酒喝完了;他们放下酒杯,捂着嘴,像是喝了毒药一样。

李凤龄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们快吃点菜,压压酒。”

“大妹子!不准他们吃菜。”

郭霞端起了屈奎的酒杯说:

“你们杯里还有点酒,长蛋的爷们都赶不上不长蛋的娘们。”

她把酒杯递到屈奎的手里。

“你们养鱼呢?把杯里的酒都喝了。”

“俺真的不能喝了。”

屈奎哼哼唧唧地说。

“怂货!就是赶不上不长蛋的娘们!”

侯老大满嘴酒气地说道。

“奎子,咱们都喝了,看看谁是怂货!”

屈杰说着,他和屈瑞把杯里的酒喝完了。

“俺喝了,俺是怕哕出来。”

“怂货就是怂货!恁们要那玩意干啥?没用,割下来安在小凤龄的私密里,那玩意都没白长出来。”

侯老四说完,他们四个人都淫邪地笑了,下流的目光聚焦在李凤龄的身上,这目光曾给她带来了心灵上无法愈合的伤疤,虽然经过了一年的伤痛,在她的记忆里快要消失的时候;而今天,那淫邪的笑像是往事的魔爪,把她的伤痕揭开了,让她回到了痛苦的回忆之中。

去年的春天,侯老大他们来到了砖厂里,他们都看上了年轻漂亮的李凤龄,他们每个人脱的砖坯子都打破了砖厂的历史纪录,整个砖厂的人都羡慕他们,李凤龄也对他们刮目相看,时不时地给他们送水去。

“小凤龄,俺们一个月能开多少钱呢?”

“大哥,你们脱得砖坯子是最多的,挣得钱也最多,到了秋天算账的时候,你们都成了万元户。”

“奶奶!挣这么多钱咋花呢?”

侯老大的目光在李凤龄丰满的胸部扫来扫去。

“钱有扎手的时候?”

她故意问。

侯老二、侯老三、侯老四都停下手里的活。

“小凤龄,只要恁跟俺们好,俺们的工钱恁都扣下,只给俺们吃喝的钱和回老家的路费就中了。”

“四哥,你说啥呢?你把我当成窑子娘们了?”

她扭着屁股,半嗔半怒地说。

他们完全被她的性感的魅力迷住了。

“我不给你们送水了!”

她佯装恼怒地拎着水壶离开了,四万块钱像是放在办公桌上一样的等待着她拿回家去,买她做梦都不敢买的高档衣服,鳄鱼皮的背包,小巧玲珑的名牌手表;她仿佛是穿上了时尚的衣服,挎着鳄鱼牌的包,戴着名牌手表走在春风里,两旁的砖坯子墙像是一群群人一样的站在她的身边,向她投去了惊艳的感觉,真的让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

她回到了办公室里,看着桌上的一摞摞账本,暗暗地下定了决心:

“我要用自己的资源换来他们的一沓沓人民币,把自己打扮成一个高贵的女人,盖起大砖房,让那个当着小破官——抛弃我的丈夫,让那势力眼的婆婆看看,离开了你们家,我李凤龄照样能穿金戴银、照样能住上大砖房,让你们嫉妒吧、让你们后悔吧。”

她每天上班都穿着不同的衣服,而且在夏天还没到来的时候,她穿上了裙子,上衣穿得比较少,把自己迷人的东西若隐若现地展现出来,打着送水的幌子,到侯老大他们的场地上去,把他们都迷得神魂颠倒的,巴不得把她搂在怀里。

夏天的一个中午,李凤龄在食堂里吃完饭,她临出门的时候给了梁老大一个狐媚的眼神,媚笑着向门外走去;他被她撩得欲火燃烧,放下手里的酒杯,向门外走去。李凤龄又是一个回眸,她向山上走去。

夏风微拂,漫山遍野的野花盛开着,蛱蝶在她的身边飞过。

“小龄子,恁等等俺。”

她的脚步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跑了起来。

“小龄子!小龄子!……”

侯老大追上了她,她咯咯地笑着脱掉了衣服,拿在手里,在头上摇晃了一圈,扔在草地上。

“小龄子,恁想死俺了!”

他两手搂住了她的腰。

“大哥,你挣的钱真的给我吗?”

“俺给恁!俺给恁!……”

他把她放在了草地上,茂密的狼尾巴草淹没了他俩。

自从这一天开始,她成了侯老大他们哥四个的情人,夏天的野草地里,砖墙的草帘里都成了他们野合的地方。李风龄的风流韵事成了砖厂里的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她的“李大破”、“李大炕”的外号取代了她的名字。土坯匠们走到场地上吆喝几声,生怕碰到在草帘子里野合的李风龄。

秋天算账的时候,李凤龄把他们脱砖坯子的四万多块钱都扣了下来,只给他们留出一千块钱的路费回家,当他们拿到了一千块钱的时候都反目成仇了,逼着她把脱砖坯子的钱如数还给他们。李风龄简直不敢相信:玩弄她一个夏天的他们竟然翻脸不认人了,露出了流氓的嘴脸;她不但没有得到他们许诺的工钱,反而诬陷她是流氓,是自己主动送上门的;她哑巴吃黄莲,痛恨自己瞎了双眼,把自己送给了四个禽兽不如的人玩够了,又把她当成了连窑姐都不如的贱女人;她的心灵饱受摧残,心里的伤痛虽然已经过去了,但留在她心灵深处的疤痕又被他们的诬言秽语给揭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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