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放生大白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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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把母亲背回家,把她放在炕上,她头上流出的血都凝固在头发上,浑身上下呱呱湿,脸色苍白,双手和两个胳膊上磨出的水泡破裂,血肉模糊。尽管父亲在她的耳边呼唤她,她仍然没有一点的感觉。宋玉珠、黄英、马淑兰、阿古手捂着嘴巴,把哭声留在心里,泪流满面。
父亲给母亲脱掉湿漉漉的衣服,把身子擦干净,给她换上一身新衣服,宋玉珠她们看到母亲换上新衣服,像入殓前的人一样,她们的脸上掠过悲哀和心酸,禁不住哭出声来。
许场长和分场的赤脚医生文大头走进屋里。
“黄英!宋玉珠!马淑兰、阿古,你们都站在一边去!”
文大头给母亲头上的伤敷了药,并用白纱布把头部缠住,他说:
“姚工长,岫蓉真是万幸,她的头稍微偏一点,撞到太阳穴上,马上就会没命的。”
许场长和文大头转身要离开。
“文大夫,你给岫蓉号号脉,她怀孕了。”
“岫蓉怀孕?……”
文大头晃着肥胖的大脑袋,惊异地问。
“姚工长,岫蓉怀孕,你还让她出去干活?岫蓉在暴风雨里折腾五个多小时,体格再好的女人都会流产的!”
宋玉珠她们和父亲又流出眼泪。他把住母亲的脉博号了一会儿说:
“不对呀!我行医三十年了,从来没有发现这种情况,……不可能……绝对的不可能……”
他自言自语地说。
“老文!你再仔细地号号脉,什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许场长急得在地上蹭鞋。
“真是奇迹呀!真是奇迹呀!……简直让人难以置信!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文大头站起来,父亲他们都紧张地盯住他的脸。
“文大头!你快点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许场长焦急地说。
“姚工长,恭喜你!岫蓉她没有流产!”
他们紧张的心情瞬间消失殆尽。
“文大头,你倒先说岫蓉没有流产,让我们提心吊胆地等待,紧张得我出了一身汗,我真想把你的大头割下来,当球踢!”
许场长说的大家都笑了,屋里顿时弥漫着快乐和恬静的气息。
“姚工长,岫蓉劳累过度,不要给她吃饭和喂水,让她睡觉;她什么时候醒来,你再让她吃饭、喝水。”
文大头和许场长走到走廊里还说:
“许场长,我服了!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坚强的女人;她是钢铁打造出来的。”
父亲给母亲盖上绿色的毛毯,守候在母亲的身边。于洪德、张宏武、吴邪轻轻地走进屋里,悄声说:
“姚工长,饭做好了,你快吃点饭。”
“英子,你们都吃饭去吧!我吃不下,我在这里守护岫蓉。”
吴邪看到父亲不去吃饭,给端来一碗炖鱼,一碗旱獭肉和发糕,放在桌上说:
“姚工长,饭放在桌上,你吃饭吧。”
父亲握住母亲的手,凝视她熟睡的脸庞,没有下炕喝一口水,吃一口饭。
窗外的细雨飘着,瑟瑟的秋风吹得窗下的蒿草发出凄凉的响声,星星在云彩里偶尔露出脸庞,冰冷地遥望大地,父亲感到了一阵寒冷;他握紧母亲的手,母亲手心里传来的温暖传遍他的全身,这温暖像父亲的生命线一样维系他的生命,假如母亲的手变凉,他会失去温暖、失去生命;他把他全部的爱、全部的精力、全部心血,以致于把他的生命都倾注在母亲的身上,如果母亲离世,他会悬梁自尽,追随母亲走进天堂;父亲一遍遍地擦着她的脸,尽管母亲的脸上没有汗水,他像一部机器一样永不停歇地给母亲擦脸。
宋玉珠、马淑兰、黄英、阿古吃完饭回来了,看到饭桌上的饭没有动。
“姚工长,你两顿饭没吃了;你去吃饭!我们看着岫蓉。”
阿古拉着父亲的胳膊说。父亲仍然纹丝不动。
“阿古,我吃不下,你别管我了。”
许场长和文大头走进屋里,文大头为母亲号号脉说:
“没有问题,岫蓉就是太累了,她好好地睡一觉,明天醒来就好了。”
“许场长,姚工长到现在都没吃一口饭。”
黄英指着饭桌上的饭说。
“小姚,你快去吃饭吧!不吃饭怎么行呢?”
许场长去拉父亲的手,父亲把他的手推掉,仍然纹丝不动的坐在炕上。
“黄英!今晚你们四个人守护岫蓉,让小姚今晚好好睡觉。”
“姚工长,你到我家睡觉去吧!这里有我们。”
父亲像没有听到一样,仍然纹丝不动的坐着。
“小姚,你怎么不听劝呢!她们四个照顾岫蓉比你周到;你快去睡觉吧!”
“姚工长,你们都回去休息吧!俺一个人守护岫蓉。”
马淑兰恳切地说
“小姚呀!你倔得像头驴。黄英,咱们都回去休息吧!明天早早来。”
许场长说完,和他们都走了,屋里异常安静,母亲微弱的呼吸声像蚊子飞过的声音,在屋里轻轻地飘起,那是父亲夜晚的精神支柱,只要父亲能听到这细微的呼吸声,——也只有这细微的呼唤声能够给父亲带来安慰,不致于摧毁他的生命。
宋玉珠、黄英、马淑兰、阿古轻轻地走进屋里。
“姚工长,现在都零晨一点了,我们都睡了一觉,你赶紧去睡会吧!”
“淑兰!我不困,你去给马蹄灯加满油,你们都睡觉去吧!”
马淑兰到外屋地给马蹄灯加满油,她们都都悄悄地走了。父亲似乎被母亲手心里的温暖和细微的呼吸声夺去了睡神,他毫无困倦地守护在母亲的身边,忘记了饥渴、忘记了疲倦、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世界的存在,她的脑海里、思想里、心灵里只有母亲——躺在炕上睡觉的母亲。
宋玉珠、黄英、马淑兰、阿古端着水和早饭进屋;她们把暖瓶和饭放在桌子上。
“姚工长,快下地!活动活动!把早饭吃了。”
宋玉珠看到父亲没有下炕的感觉,她和黄英两人一起拉着父亲的手,父亲被她俩拉得屁股离开炕;阿古以为父亲下炕吃饭,把父亲的鞋放在炕边;父亲使劲把两个胳膊抽出来,又坐在炕上。
“姚工长,你再不吃饭喝水,你就会渴死饿死了!”
“谁渴死饿死了?”
许场长和文大头拉开门问道。
“不用说,又是小姚!这个倔驴!我真拿他没办法?他一宿没有睡觉?“
宋玉珠她们都点点头。
“我算服了!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两个倔驴成一家人了,都是老天给你俩安排的姻缘。小姚,你有种你一个月别吃饭,反正阿古把饭都给你送来了,你饿死怨不得我们!
“文大头,你再把把岫蓉的脉。”
“许场长,就是太累了!再睡会儿就会醒来。”
“岫蓉呀,你快快醒来呀?……”
黄英抚摸母亲的头发,耳语般的音调。
“文大头,咱俩走,我就不愿意看到老娘们婆婆妈妈!让人心烦!”
黄英朝着许场长的后背狠狠地瞪了几眼。
母亲的手在父亲的手里微微地抖动,父亲惊喜地说:
“岫蓉的手动了,她快醒了!”
黄英她们一下子就围住母亲,她们的手都抚摸她的手。
“真的呀!岫蓉的手动了!她快醒了。”
“岫蓉姐,岫蓉姐,……”
“岫蓉,岫蓉,……”
母亲听到了她们的呼唤声,好像是从遥远的世界里传来、好像是她沉醒了一个世纪。我掉落在山洞里,在山洞里憋得我喘不过气来,头晕得厉害,晕死我了?我怎么掉进了山洞里呢?我要出去!我要见姚侗,我要见我的姐妹们!啊!是姚侗的声音,他在山洞的外面等着我,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母亲猛地使出全身力气,跳出山洞。她大喊着,“我跳出山洞!我跳出山洞,姚侗,你在哪里呢?……”
父亲惊喜地喊道:
“岫蓉!岫蓉!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母亲眼开眼睛看到了泪流满面的父亲,看到了抹着眼泪的黄英、宋玉珠、马淑兰、阿古。父亲跳下炕沿,倒了一碗水,用小勺一勺勺地给母亲喂水;她好像是渴得一个月没有喝过水似的,喝了一碗又一碗,把一暖瓶的水都喝光了。
宋玉珠从家里端来了小米粥和鸡蛋。母亲实在饿极了,她坐起来,端着碗一口气喝完小米粥,把阿古剥完皮的鸡蛋整个塞进嘴里,一个鸡蛋没有咽到肚里,她又把一个鸡蛋塞进嘴里。
许场长和文大头听说母亲醒来了,都跑到母亲家。
“姚工长,岫蓉吃了几个鸡蛋?”
父亲伸出五个手指头。
“玉珠,不能再让岫蓉吃了,再吃会积食的。”
母亲张开手,还想吃鸡蛋,阿古把鸡蛋拿到外屋。
“岫蓉,休息一下,中午饭再吃。”
“吴邪呢?”
吴邪、张宏武、于洪德在外屋地站着,他听到许场长找他,挤进里屋。
“许场长,我在这里。”
“吴邪呀,岫蓉没事了,咱们庆祝庆祝,你和大包去分场的羊群抓只羊,中午吃。”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母亲好多了,能自己走着去阿古家吃饭。两桌丰盛的午餐,外加许场长拿来的喜凤酒,更是给酒晏增添了隆重的气氛。许场长给母亲倒了一碗。
“岫蓉啊!你的头受的是外伤,身体着凉,九死一生;你把分场的大船保住了,给分场立了大功,我代表分场敬你一杯酒。”
许场长说的母亲感动得眼睛里洇满泪水,两桌的人共同鼓起掌,掌声经久不息。
“岫蓉遭那么大的难,没有流产,这才是最大的财富。”
文大头说得黄英她们都激动起来。
“姐妺们,咱们都举起杯敬文大夫一杯酒。”
“我和宏武也敬文大夫一杯酒。”
吴邪和张宏武端起酒碗,一口气喝干。
“张大包!谁带你了?你看许场长带来的是喜风酒,你个没出息的!你找理由多喝酒。看你个没出息劲!”
“英子,我没有出息!我再喝口酒。”
吴邪的话把大家都逗乐了。敬文大头的酒只有黄英剩了半碗。
“黄英,你提议的酒,你为什么不干杯呢?”
“许场长,你的第一碗酒也没有干呀?”
许场长被说的哑口无言。他站起身来,端起酒碗。
“黄英!咱俩干杯吧!”
许场长碰了一下她的碗说道。一碗酒下肚,许场长和黄英的脸上都涌出了红潮。黄英有点头晕,她低下头。
“黄英!你刚喝完酒,吃点手把肉,压压酒。”
许场长,递到她碗里一块王爷肉。”
“英子!快吃吧!许场长多向着你呀,满桌就这一块王爷肉,他给你夹到碗里。”
阿古吃吃的笑。
“英子,酸枣是给新娘子吃的,这是双喜哥留给你吃的。”
她仿佛听到了这句话一样。她拿起小刀削着王爷肉吃着,果然香脆。
“黄英,好吃吧?”
许场长问道。
她仿佛觉得是洪双喜看着她吃了几个通红的酸枣,问道:
“英子,好吃吗?”
她连连地说:
“好吃!好吃!……”
“英子!王爷肉还能不好吃吗?咱们喝酒!”
吴邪的话像变戏法一样把她嘴里嚼着的酸枣,又变成了王爷肉。阿古给她又满了一碗酒,她觉得今天喝的酒甜、酒香,喝进嘴里有一种绵柔柔的感觉,喝得心里美滋滋的,一种柔美的心情在她的身上漾溢出来。
“英子姐,哪天咱们去街里呀,让卡佳给咱们做几件新衣服,买双冬天穿的皮鞋,多带劲呀!”
马淑兰在她的耳边说悄悄话。是啊,冬天快来了,让卡佳给我做一件红色的棉袄,穿上锃亮的黑皮鞋,和洪双喜站在雪里看喜鹊的飞翔。“双喜,你愿意吗!……”黄英醉美的眼神凝视着许场长的眼睛,许场长感觉到她的目光有些不对劲,惊慌中把筷子碰落到地上。 “双喜呀,双喜,你说你爱我,吓得你连筷子都拿不住。”黄英在心里说道。
“英子!英子!我敬你一杯酒。”
吴邪端起酒碗,碰着黄英的酒碗。
“吴邪从哪里冒出来了?……”
黄英随口说出来的一句话,笑得大家前仰后合。
“英子!水大,淹了我的洞;我从豆杵子洞里冒出来的。”
中午的酒宴在欢声笑语中结束了。父亲拥抱着母亲走回家,他紧紧地拥抱母亲,怕一松开手,母亲就会飞走了一样。
“岫蓉,俺这回真的害怕,害怕恁回不来了。”
父亲说完,眼睛里洇满了泪水。
“俺这不是回来了,恁别掉眼泪了!还男子汉呢!”
母亲嗔怪地说。
母亲保护了大船,没有使大船丢失,分场奖励母亲二百块钱。
父亲拿着二百块钱回家,告诉她是分场奖励的。
“岫蓉,恁不是喜欢缝纫机吗?俺托人从街里给恁买回来。”
“缝纫机很贵的,二百块钱怕是不够。”
“岫蓉,俺打听了,二百块钱买一台缝纫机用不了。”
母亲期盼已久的缝纫机买回到家里,喜欢的得宋玉珠、黄英、马淑兰、阿古围绕着缝纫机看不够。春山抚摸缝纫机,黄英打掉他的手。
“春山,只许看,不许摸!”
“英子,你家有现成的布料吗?俺给春山做身衣服。”
“岫蓉,你的身体刚好点,过些日子再说呗。”
“英子!俺没事的!正好春山在这里,恁回家取布料吧。”
母亲给春山量完尺寸,裁剪完衣料,在缝纫机前面做起来。母亲把做完的裤子开了扣眼,钉上扣子,让春山穿上。
“妈妈!我尿尿咋办呀?”
“春山,妈妈以前给你做的裤子都是开裆裤。你现在长大了,你姚婶不给你做开裆裤了,她给你做的是松紧裤,你尿尿的时候,两手抓住裤边,往下一褪,尿完尿再把裤子提上。”
黄英给春山做示范,春山两手抓裤子住下一褪,马上又提上裤子。
“妈妈,姚婶给我做的衣服太好了。我不穿开裆裤了!我不穿开裆裤了!……”
春山的小伙伴们看到他穿上一身的新衣服,像过年一样喜庆。
“春山,你把尿尿到裤裆里呀?”
“春山不尿到裤裆里,他尿到哪呀?”
“春山的裤裆里都是骚尿味,咱们不和他玩了。”
“春山是个尿裤子精!春山是个尿裤子精!……”
小伙伴们边跑边喊。
“你们说谁是尿裤子精呀?你们都看看我是尿裤子精吗?”
小伙伴们都停下来,看着春山;春山两手褪下裤子,把尿尿的老高,尿柱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度,落在地上。
小伙伴们都惊异地跑过来,看着他的裤子。春山又炫耀的褪下裤子,然后又提起裤子,自豪地说:
“姚婶做的裤子带松紧,穿上它,前后不进风,可暖和呢!”
小伙伴们看看春山的裤子,又看看自己的开裆裤,争着说:
“我也让妈妈到街里给我买布料,让姚婶给我新裤子。”
春山成了分场小伙伴们崇拜的明星。
妈妈的身体恢复了健康,她手上,手臂上结的痂都脱落了,头上的伤疤都已经痊愈,身体胖起来,脸上露出红润的光泽。
父亲吃完早饭,穿着水叉说:
“岫蓉,今天是最后一次打秋网。”
“最后一次打秋网?俺也去!”
“岫蓉,你不能去!你怀孕,怕流产!”
父亲慌张地说。
“姚侗,俺没有那么娇气,打最后一次秋网,俺去!”
母亲穿上水叉,父亲犟不过她,两人一起走到湖边。
暮秋的风吹得湖水闪烁着粼粼的波光,岸边的蒿草枯败的一塌糊涂,天空里看不到海鸥的身影,偶尔有几个鸟儿在枯草上飞起,它们凄凉的叫声和孤独的身影,映衬出秋天的肃杀和凋零。
“岫蓉,你不在家里养着,你出来干啥?小心动了胎气。”
宋玉珠挽住母亲的胳膊。
“岫蓉,你坐在沙滩上看热闹吧!哪也别去!”
黄英又挽住母亲的又一只胳膊。母亲向湖水里走去。
“岫蓉!岫蓉!……”
马淑兰和阿古拉着母亲的水叉。
“俺打最后一次秋网,恁们别拦俺!”
母亲坚定地说。她的眼睛里闪现出坚韧不拔的意志。黄英她们都松开了抓住母亲的手。她迈着平稳的脚步,走进湖水,上了大船。船上的三个妇女惊叫起来:
“岫蓉!你不能摇大橹!”
“岫蓉!你让姚工长摇大橹!”
“岫蓉!你别开玩笑了,你有孕在身。”
父亲知道母亲的倔脾气;他沉默着。
母亲迎着萧瑟的秋风,摇起大橹。她目视前方,坚韧的脊梁、倔强的脸庞,无所畏惧的勇气、不屈不挠的意志,永远向着远方,向着她未来的目标前进。
“岫蓉,又上船摇大橹了?她怀着身孕,简直不要命了!她疯了还是得精种病了?”
“春花,她没有疯,也没有得精神病,她是穷的,——穷怕了。分场奖励给她二百块钱,她尝到甜头,要不,她家能买起缝纫机吗?为了点钱,她流产都是小事,说不定哪天呀,她会累死的。”
左红撇着嘴说,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许场长走到湖边,望着湖里的大船,惊讶地说:
“岫蓉!那是岫蓉!岫蓉摇大橹,谁让她上的船!”
许场长冲着黄英她们厉声问道;她们都低下头。
“又是小姚这个混蛋!岫蓉的身体刚好,她怀着孕,这不是瞎胡闹吗!小姚这个犊子!可把我气死了!……”
许场长气得在沙滩上直跺脚。大船靠岸了,母亲抱着锚,把它插入沙滩里。许场长看到走过来的母亲反而气消了。
“岫蓉,你的气色好多了!”
“许场长,俺啥事也没有了,你放心吧!”
许场长望着母亲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
“不可思议的女人呀!……”
网拉到岸边,网兜里的鱼噼哩叭啦地跳着。梁春花指着网兜里的鱼喊道:
“大白鲢!大白鲢!……”
妇女们都围在网兜前,望着大白鲢。
许场长脱口说道:
“还是上次打上来的大白鲢呀。”
大家都凝神地看着,人群里发出了异口同声的叫声:
“就是那条大白鲢!就是那条大白鲢!……”
大白鲢趴在网兜里一动也不动,眼睛看着母亲,嘴唇抖动,似乎向母亲微笑。
“岫蓉姐!恁看呀,大白鲢冲你笑呢!”
“咱们还是把大白鲢放生吧!岫蓉来年春天生个大胖儿子。”
父亲和许场长抱起大白鲢,把它放入水里,它摆动着尾巴,消失在湖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