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镇远侯李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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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清早。

银铃般的阵阵笑声，从宫中御花园新建的“琉璃暖房”之中传来。

明明是隆冬，那暖房之中却是一片卸风约水、浮红涨绿的春意。人尽皆知，整个御花园中这四季都能春意盎然、兰芷汀洲的“琉璃暖房”，乃是神女用神力在一夜之间搭成的。

谁也没看到她动工，可那水晶一般的漂亮花房就能生生在一夜之间拔地而起，真不愧是受上天祝福的神女，总能有着各种各样的“神迹使然”。

此刻，暖房之中，日光透过水晶顶一片炫目。神女白紫汐脸颊微红、整鬟颦黛，正在用她的纤纤素手，一脸幸福洋溢地侍弄满屋花卉。

她垂着眸，耳边白玉结叮当。笑意更似是花朝女神一般，驱散了冬日的严寒。

身边，新帝郁成修穿着一袭华贵的暗龙纹紫蒲色大氅，笼着烟袖双目微狭，正在一旁目光幽幽地，浅笑望着她恬静的侧脸。

鸟儿在暖房里吱吱婉转。

皇帝心腹、御林军指挥使苏鹜入园，迎面见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翠凤金銮、红踏桃花，柔情似水、你侬我侬的甜蜜场景，与神女银铃一般的笑声一起，不断回荡在一方满是五彩锦鲤的小塘边。

“呜嗯，这个真不是葱啦。陛下，它叫水仙，几日以后，必能开出十分馥郁芳香的花来。”

“是，清水栽种就可以了，不用放入土中。”

“这个倒不是什么神迹啦，水仙本就不用土就能活，我放了营养液的！”

“哈哈，啊哈哈哈……陛下别乱动，莓果此刻还不能摘，还要两三日才够甜~”

“呀，真是的，裙子弄脏了，怎么办？别闹，别闹！”

苏鹜：“……”

“启禀陛下，”他抱拳行礼，朗声禀告，“罪臣之女慕华璃在狱中上吊又绝食，吵着要见陛下最后一面。”

闻言，神女脸上的笑意微微凝滞了一刻。

而郁成修背对着苏鹜，并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苏鹜默默叹气。

要不是没办法，他也不想打扰陛下与神女一大清早的和和美美。可刑部尚书毕竟是他舅父，倘若狱中真出了什么纰漏让逆臣之女寻了短见，舅父大人必不好交代。

“……随便她。”郁成修冷冷道。

皇帝早已变心，如今根本不关心慕华瑶死活，这点苏鹜并不意外。

可他还是毕恭毕敬，拱手继续道：“陛下一向知道那罪臣之女的性子非同一般，万一真饿出个好歹，又或是真的一脖子吊死了，岂不是……”

“那又如何？”

郁成修终于转过身来。那是一张眉目如画、无可挑剔的的脸，眉间一抹朱纹更是显得整个人俊逸非常。整个人也是衣袖翩然、风华神采，只可惜神色却是分明写满了冰冷与不屑。

“慕氏一族图谋不轨，险些暗害了紫汐性命，本就罪不容诛。那慕华璃如今身在狱中，竟还不知悔改，还敢口出狂言、以命要挟？”

“陛下。”身边，白紫汐弱弱开口。

她与皇帝一起时，永远眼睛无辜睁圆，同时声音小小的、轻轻的：“既围猎那日，慕家姐姐也不在猎场，说不定……她真与刺杀一事无关呢？”

“无关？”郁成修冷笑，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紫汐，你总是那么心地纯良、把人想得那么美好无辜。你都忘记她这些年，都是如何欺凌你的了？”

他说着抬起下巴，冷笑着吩咐苏鹜：

“她愿意绝食，就随她去。”

“她愿意撞墙上吊也好，怎样也罢，我都不会见去她。你让她趁早死了这条心，待刑部查清慕府罪行，自然有她的发落。”

“……是。”

苏鹜心满意足地退下了。

甩了责任一身轻松，他连步伐都轻松了不少，正往外走，却见一人从长廊尽头走来。

记得那人在战场上时，总是一身暗黑鸦羽般的肃穆，戴着一张满是獠牙的青铜兽面具。

一展“青”字旗招摇，就足够对手闻风丧胆。

而此人每次回到京城时，则会把恐怖的青铜兽面具换成一块普通的黄金半面遮，堪堪挡住他年少时因受伤而毁容的半张脸。此刻，金色的阳光透过长廊窗楞洒在他高挑的身形上，男子一身玄色箭袖劲装，虽没有身着甲胄却仍旧是一副周身肃穆的战神风姿，一双狭目漆黑沉寂，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仿佛身负无穷无尽暗夜之色。

镇远侯……李青原。

两人渐近。

“苏大人。”李青原抱拳颔首，打过招呼，继续径直向御花园去。

李青原因年少时比苏鹜更早几年就贴身侍奉新帝郁成修，早有内廷的随意出入权。尽管这几年大多南征北战不在京中，但在苏鹜看来，新帝对他自小时起的信任不仅分毫未减，还随着他镇守边疆有功变得更加倚重了。

“啊，侯爷，对了侯爷！”

擦身而过时，苏鹜回过神来，好意提醒。

“陛下此刻正与神女在花房……种花呢。”即便是镇远侯，打扰别人的你侬我侬，总是不妥吧。

却不料，李青原闻言却并未停下脚步，只听他声音低沉清冷，淡淡道：“臣有要事，须立刻向陛下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