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除夕（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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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娘得到确认，就由秀儿搭着手往前走去。
芙蕊说道：“姨娘先不忙，奴婢这有个不情之请。”
迈动着的脚步停了下来，黎娘扭头回望，疑惑开口道：“何事？”
芙蕊将幺娘的事说了清楚，黎娘一脸的了然。
目光先是出神了一阵，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颇有些僵硬地扯出一个笑脸：“席面上我会多加看顾些的。”
回身时，脸上的笑再挂不住，低声说了一句：“我呢...”
秀儿听见了，但不懂黎姨娘说这话的含义，本欲张口询问，瞥见姨娘的脸色并不好，便把要问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芙蕊在后头跟着，只觉得黎姨娘的背影略显落寞，思忖间，脸色霎时就变得雪白。
她怎么能忘了，孩子是黎姨娘的心结。
她不该！不该自作主张做了这个安排！
芙蕊加大步伐走至黎娘和秀儿前头，一句话也没说，径直跪在了地上。
这几日雪刚化，泥土地还很湿润，这一跪，膝盖就有些陷了进去，不出一会儿，有凉气穿透了衣物进到皮肉里。
黎娘被芙蕊这一跪给唬住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秀儿也是被吓得呆住了，不知该说些什么。
等黎娘反应过来时，芙蕊膝盖处的衣物已经湿了一大片，可她还是跪着。
“你...你这是为何要跪我？”
芙蕊：“是奴婢自作主张，还请姨娘责罚。”
黎娘反应了过来，看来芙蕊那日是听到了。
秀儿不知那日屋里夫人和黎娘的谈话，她看看芙蕊又看看黎姨娘，很是无措，轻声道：“姨娘...这...”
黎娘上前将芙蕊扶了起来：“你不必如此，府中能添新人丁是好事，多个孩子也多分热闹，我没什么好不自在的。”
秀儿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是这层意思，难怪芙蕊要突然跪倒在地，不肯起身。
“倒是你，你这下摆都湿透了，等会去前院可怎么交代，要不去我那换身衣裳吧。”
秀儿应和道：“是是，芙蕊姑娘，你若是不介意，就先拿我的换上。”
芙蕊低头瞧了瞧自己，除夕搞成这副模样，夫人定是要问一嘴的，更何况自己是万万不能穿着这身脏污了的衣裳去前院的，不合规矩也会毁了喜庆的氛围。
“多谢。”
回秋水阁换好衣裳后，芙蕊就同黎娘和秀儿分开，转道去了离前院最近的朝晖院。
院子里很安静，张成就站在门口。
芙蕊上前轻声说道：“前院可开席了，夫人命我特来通知大少爷，劳烦进去通报一声。”
若是别的丫鬟来，张成在听完这话后，那是会立马就推门进去告知大少爷的。
可这来的人是芙蕊，大少爷心里念着的人，自己又怎好去做这不讨喜的事呢。
张成搓了搓手，像是腹部突然有了不适，捂着肚子，挤着脚，颇有些着急的意味：“芙蕊姑娘，正巧您来了，我刚才就想去茅厕呢，可这院子里也没人跟我替换，我都憋了老长一段时间了。不如这样，您直接进去跟大少爷说，我...我...我先去个茅厕先。”
芙蕊还没应答呢，人就已经跑没影了。
张成一路跑到廊下的拐角处，跑到另一侧就停住不动，躲在那偷看。他哪是着急上厕所啊，他这是给大少爷创造机会呢！
芙蕊站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抬起手拍了拍门，屋内有声音传出：“进！”
推门进去，一股暖流瞬间包裹住了芙蕊的周身，空气中还弥散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松木香，让人心旷神怡，就像少时跟着爹爹娘亲进山采药被一整片松树包裹的那种气息。
让人不自觉就放松下来。
屏风后有人影靠近，渐渐绕过显出。
先是金丝边缝制的厚靴，再是蓝袍狐领，腰间还系着一荷包，大少爷越长越好看了，愈发显出清贵隽秀之姿。
孙廉本是皱着眉的，这会儿见到来人就又舒展了开来。
芙蕊先是行了礼，后道:“夫人派奴婢来知会大少爷一声，前院开席了。”
“嗯，知道了。”
芙蕊听到回话转身就要掀开帘子推门走。
“慢着，”后头的大少爷出声把人给拦了下来，“你在这等一等，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是了，大少爷每次寄包袱回来都会有她和苍蓝的，这次却没有，想是大少爷忘记搁到一块了，这几日才想起来要给她们。
芙蕊就站在门口处，低着头，弓着身等着。
没一会儿，大少爷就到了跟前。
芙蕊抬手去接，却没接到。
只见大少爷绕到自己的身后，一条红线穿着的玉从天而降进入自己的视野，最后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这一举动发生的实在是太突然，等芙蕊反应过来时，大少爷已经戴好了。
她急忙转身，后退好几步，隔开与大少爷之间的距离，语气里满是惊恐：“大少爷！您这是做什么？”
孙廉的手还维持着刚才的姿态，见人退开，便慢慢放了下来，指头之间细细摩挲着，感受刚才手指触碰间的余温。
“这是我给你的礼物，你不喜欢吗？”
芙蕊不敢说不喜欢，可适才的举动实在说不上清白，回想起来她甚至都觉得大少爷是不是对她...
“大少爷，奴婢身份卑微，实在配不上这么好的玉。”
说着抬手伸到后头要去解开那结头。
孙廉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你若是不喜欢，那便扔了吧，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没有收回的道理！”
冰冷的语气一下子就被芙蕊给察觉到了，刚摸到结头的手就那么停在了颈后。
最终，她还是没有把那结头给拆开。
孙廉见芙蕊把手又给放下了，心中一喜，略略思索片刻，觉得自己适才的行为或许是吓到她了，便又加了一句：“我在府里时，多由你和苍蓝照看着，后来离了府，你们又帮着娘亲照看体弱的玉儿，这也算是我的一份谢礼。”
这理由实在算不上好，甚至有些牵强，经不起推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