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朱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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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二小姐来了庆春院，只因朱府的大小姐来了信，说是明日要来府上玩雪。
原是二小姐自那日赏花宴后就一直跟朱大小姐--朱颜互通信件。今日一大早下了雪，二小姐来了兴致，就写了一封信送到了朱府，两三封信件的往来，就这么把明日来府玩雪的事给私下约定好了。
夫人听二小姐说完，就沉默了一会儿。
二小姐已是会察言观色了，有些委屈地问道：“娘亲可是生了玉儿的气，怪玉儿没有提早说一声。”
夫人笑着抚了抚二小姐的头：“娘亲怎么会因着这种事而生玉儿的气呢。娘亲是在想，外面实在是太冷了，你的身子这几年才将将养好，要是玩闹惹上风寒可就不好了。”
二小姐皱了皱眉，老神叨叨，活像个小夫子：“娘亲总说怕我这怕我那，可我再不动动，手脚都快僵化了！前几日朱颜姐姐还同我写信来说，活动才能强身健体呢！”
这话逗得屋里的三人都笑出声，苍蓝捂嘴打趣道：“夫人，您都快说不过二小姐了！”
“好，那便去玩吧，只不过要多穿些，汤婆子可不能离手，发了汗不能立马脱衣，等回了屋可得喝上一碗姜汤。”
夫人絮絮叨叨念着，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
二小姐只觉得这是和尚念经，一把捂住耳朵，摇头叫道：“知道啦知道啦，娘亲。”
芙蕊在一旁看着，颇为怀念。
曾经久远模糊的回忆又渐渐清晰了起来。
那时她住在京州的乌药巷，乌药巷里住的大多是开了医馆的人户，或是宫里在太医局任事最底下的手头不够富裕的小太医居住。
乌药巷这个名字的由来也是有一番说法。那会儿大部分人对看病和煎药总是有着忌讳，再加上第一个开医馆的人户在这住下后，就有了第二户第三户，导致房契的价格一直往下降，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药罐子”。
因着房价便宜，有些贫穷生了病的人户也会住到这里头，一年到头，煮药的味道在这巷子里经久不散，熏得每家每户的墙体都有些泛黑。
乌药巷由此得名。
芙蕊年纪小，喜欢跑出去玩。娘亲总是不肯，觉得外头乱糟糟，巷子里的人太杂。
有好几回，芙蕊偷跑出去玩到太阳快下山了才归家，急得娘亲抄起一个小笸萝就往她身上招呼。
笸萝扁平扁平的还有着小小的回弹，打在芙蕊的身上并不疼，她还是笑嘻嘻。
世上最为她着想的人没了，死在了她十岁那年。
回想起来，十岁那一年恍若隔世，像是所有的苦难都邀好了似的，一股脑涌向了她小小的身躯，也不管她吃不吃得下，撑不撑得住。
芙蕊在流放途中发热，烧糊涂了，只觉得自己也要去往极乐，要去寻找爹娘。或许是老天见她实在是可怜，所以手下留了情，未曾把她往死里逼。
苍蓝推了推芙蕊，悄声问道：“你想什么呢？我叫你你也没听见。”
芙蕊回过神来，低垂着头，将鼻尖泛得红给掩下。
“我想我娘了...”
身旁的人有些僵，片刻后，苍蓝将她的手轻轻握住：“你有我呢。”
本是有些岌岌可危挂在眼角的泪珠，这会是再挂不住了，一滴两滴的模糊了芙蕊的视线。
前头的夫人和二小姐还在说着笑，并未注意到后头的动静。
苍蓝用左手将帕子给取出，递了过去：“擦擦吧。”
一场伤心泪，又有几人知。
翌日一早，孙府门口就来了一驾用素云头青带，青缦的马车，车盖底下还挂着一块比手掌大的木牌，上面刻着“朱”字。
马车刚停稳当，一长相英气的七岁大女娃娃就迫不及待掀开帘子跳了下去，惹来马车里身后丫鬟的一声惊呼。
朱颜不耐烦地回头，道：“大惊小怪做什么？”
马车上正在往下爬的丫鬟小心翼翼开口：“小姐，若是被夫人知晓，又要挨一顿说了。”
朱颜见不得身后丫鬟磨磨唧唧的样儿，一把把她拉下，满不在乎：“迂腐！你脚程慢，我不过是让你上了马车一同乘坐而已，这又有何不可。况且刚才那一下，我心里有数，在家时爬树我也是一把好手，我还怕这么点高吗？”
那丫鬟吓得浑身哆嗦：“小姐...小姐...切不可说了。”
朱颜看了丫鬟那不争气的模样，瞪了一眼，转身往孙府门口跑去。
她不喜那些束缚人的规矩，可大部分时候她又不得不遵循了，只因着她的身份。
也就只有这种出门的功夫，她才好小小地违背一回。
孙府门口的小厮早早就被芙蕊给打过招呼，这会见人已经来了，一人忙跑进府内去通传。
朱颜背着手，在府门口走来走去。
不多时，就有一矮小穿得厚实的身影冲了过来，朱颜一把抱住，嗤笑道；“你可是吃胖了？怎得变得圆滚滚的。”
二小姐‘哼’一声扭过头，从朱颜的怀里挣脱出来：“还不是娘亲说怕我冻着，里三层外三层的把我给裹起来。我这才不是胖了呢！”
朱颜乐得哈哈大笑，拍了拍二小姐的头。
二小姐不让她拍：“你这样会把我给拍矮的！”
府门口再次传来朱颜爽朗的笑声。
芙蕊依着夫人的吩咐陪在二小姐身侧，她走上前依次行礼后说道：“朱大小姐，二小姐，咱们进府吧，里头茶水果子都备好了。不论是想先吃还是想先玩，都由两位小姐决定。”
朱颜有些惊艳地睃了一眼芙蕊，心里纳罕道：这丫鬟说话做事让人服帖，不知是由哪位婆子带出来的。
二小姐牵过朱颜的手，蹦跳着往府内走去：“昨日下了好大的雪！今日果不其然就积起来了，等会儿咱们去堆个小人儿吧...”
“哈哈哈，你人这么小，那小人顶多也就只能成半个身子！你还是在边上瞧我堆的好，我能给你堆个这么大的！”朱颜在一旁适时地比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