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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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
少年眼角又涌出了血，浑身微微发着抖，空洞双眼茫然地找寻着什么。
“嗯，我在的小家伙。”
EASoN伸手将他揽入怀，下颌轻轻蹭了蹭他毛茸茸的发顶，垂眸敛住的是眼底胶黏的爱意。
“哥哥..去哪里了…”
少年的声音极低，说出的话也是含糊不清的。
“哥哥哪都不去，哥哥就在这里，永远陪着我的小家伙，好么？”
EASoN摩挲过他每一寸冰凉的皮肤，薄唇在他发间落下一个个柔腴的吻，极尽怜惜。
可少年竟半分都没有被安抚，反而在他怀中的躯体愈发不安分地微微颤动着，像是极其痛苦的模样。
“…哥哥是…骗子…”
夹杂着难以隐忍的呻吟声中，他依稀分辨出这几个字。
“…在那里…等了好久…找不到哥哥…哥哥说要我乖…哥哥说…小花的发夹…哥哥是骗子…哥哥丢掉…我…我好怕…”
少年的话越来越混乱，微弱的呼吸也因骤然起伏的情绪而紊乱，他时而像是在哭，时而又像是在笑。后背似乎变得潮湿了起来，空气中又出现了淡淡的血腥味。
EASoN心中一紧，慌忙俯首去看怀中人的状况，只见少年眉心拧着双眸紧闭，额上冒出细汗，口中混乱呓语着，俨然是高烧昏迷的状态！
神志混乱的少年，潜意识里将自己认作了幼年的妹妹。
以妹妹的口吻控诉着曾经的自己，实则字字句句都是他曾在数不清的无数个夜晚里，一条一款给自己书下的罪责。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他生理地遗忘了全部痛苦，可这些含着血的曾经，二十余年无一日不自责的过错，他却独独不肯遗忘。
“哥哥在的，小家伙，哥哥在的。不要怕，有哥哥在什么都不要怕。”
EASoN心底刺痛到几乎窒息，他一遍遍轻抚着少年的发，一遍遍在他耳边说着自己在。
少年像是听见了的，紧闭双眸上卷长的眼睫微微发抖，似乎是拼了命想要睁开来。
“你…是谁…我…我不认识你…”
少年沉默啜泣，片刻后又哽咽着呢喃，那只还算能看得过去的手防备性地轻轻抵在EASoN胸前，分明是畏惧抵触的模样。
“小家伙？”
EASoN难以置信地轻声唤他，他不敢相信，自己这些天好容易才得到的，那么一点来自这个小家伙的信任，怎么转眼之间，他便又不记得自己了。
少年没有回应他，抵在他胸前的手也没有离开，依旧是抗拒的样子。
“…爸爸、妈…妈妈…”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又含混地发出了个音节，只是这次EASoN不知他是在唤谁。
“我们去…去找哥哥…妈妈…哥..哥哥流…血…躺在地..上……哥哥会死么…爸爸…哥哥在哪…”
傅承，这一次你又是陷入了童年的哪次痛苦呢？这样的梦魇竟是你日夜为伴的友人么？
EASoN忽地感到悲戚，心中被片莫大的阴云笼罩，他竭力驱散着这片黑雾，可曾短暂出现过的阳光无论如何都躲在黑雾之后，不肯见他。
他徒劳地拥着少年，目光瞥过不远处仪器上忽高忽低跳动着的线条，不知为什么，这一刻，他竟真实地感受到怀中的生命，似乎在一寸一寸悄悄地从他臂弯中流逝。
难道这个小家伙的身体真如那些人所说的，已经坏到了这种地步么？真的无力挽回了吗…
可他明明已经将所有害过他的人都抹杀了，碰过他的所有人！他都报复了！可这个小家伙…还要离他而去吗……
不会的。
一定不会的。
他的傅承，从来都不会轻易死了。从前那么多次都是，这次…也一定不会例外！
“韵韵…我们拉钩。”
少年突然勾起了唇，手轻轻动了动，若非整个身体全然无力，他似乎真的就要伸出小指来。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他的气息似乎也渐渐平稳了起来，就连说出的话也不像刚才那样含混不清。
“拉钩什么？”
EASoN轻吻了吻少年的唇，如掠水之鹄，看着怀中的人，唇角便不自主地勾起。对着这个小家伙，他总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过分。
“交换…”
少年口中又涌出一汪血，滑过他的颊，洇红了一片纯白的被衾。
“韵韵活着、哥哥去…”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少年的身体又整个软了下来，便像是真的失去了呼吸那般。身边的仪器顿时吵嚷起来，聒噪的交响曲充斥了他的耳蜗。
EASoN怔怔看着他，方才这个小家伙没说完的话，他还没有全然明白是什么意思，怎么下一刻他便…
周边很嘈杂，不知什么时候进来许多人，一样的白色长衫，在他身边穿梭，踏在地板上的皮鞋底，混着低声交耳的人声，夹杂在不停叫嚷的仪器声中，乱炖成不堪入耳的喧嚣。
可EASoN听不到，他也看不到那些人，眼前只望得到怀中不省人事的少年。
青灰色瞳孔中又一次被惘然和无措吞噬，隐约着，什么时候，又好像爬出了一粒晶莹的冰砾，无声无息地掉落在千万丈冰川心口，
“砰。”
过于清脆的爆裂声，击醒了整片冰川，寂寥在这时迸裂，千千万万条裂纹彼此相交分离，错落穿行过冰雾障目的泊。
骤然间，所有的冰坍塌了。
它们没有化成丑陋的碎块，而是一齐欢脱地奔向渊，能够卷进所有尘埃的渊，在彼此的交融中拥抱、谋杀。
最后，只剩下不再喧嚣的雾。
“陛下、陛下！”
青灰的眸终于望向他，镜面般平静的湖，映出了寂灭的雪，掘尽往日阴翳，便如冬日晴空的澄澈，又一无所有。
“病人已经心脏停搏，必须马上抢救，陛下，请您移步！”
壮着胆子上前的医生话都在打哆嗦，可眼前这位陛下的目光过于平静，根本就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可时间便是那少年的命，他等不起，他们也同样等不起。
EASoN垂眸，少年的右手还勾在自己的指间，就算仪器上成了条直线，这只手依旧倔强着不肯放开。
他反手与少年十指相扣，轻轻理了理少年额前被细密汗珠打湿的发丝。
“我陪着他。”
无论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