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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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到来没有告诉任何人。
可面前的男人仿佛预知了今日有人会到访，着装隆重而正式，沏茶的用具也是平时小心珍藏的。
“您好，王子殿下。”
男人行着完整的礼，甚至弯腰的角度，都是极尽标准的。
EASoN脱下手套，交给一旁的Lovejoy，随男人略有蹒跚的步履行至上座。
与他从小的住处相比，Kia的居所要简陋狭窄的多。这也不难被理解为他明哲保身的方法，毕竟以自残的方式活着，也比被迫牺牲好的多。
甚至这个空间除了Lovejoy，就不再有任何服侍的人。从长桌一端走向另一端倒茶的动作，也是由这个失去左臂耳顺之年的男人亲为。
“您不必如此见外，Kia伯父。”
直到Kia终于坐下，EASoN才缓缓开口。
Kia笑了笑，胡须刮的干净的脸上只余了岁月的辙痕。
“这是习惯了，王子殿下。”
茶面隐隐倒映着自己的影子，EASoN端起茶杯轻嗅浓郁的香气。
“daniyyel那孩子，还好吗？”
或许是人老了，现在的他总有放心不下的牵挂，不能像曾经，连舍弃一条手臂都能丝毫不眨眼睛。
这就是EASoN在等待的，等待他跳离刻板的身份约束，主动提及二人之间的关系。这样一来，他的胜算，才可谓更大些。
“比曾经好得多。”
EASoN呷了一口茶，轻轻皱起了眉头。他不喜欢茶的味道，说白了，一切带有苦涩口感的东西，他都不太喜欢。
Kia顿了顿，重新抬头看向他。
“我明白你来找我的原因。我没见过Elroynn那孩子，但我还算是足够了解我的弟弟。”
闻言，EASoN眉峰微挑，指尖在桌上轻轻律动。
“这一定令你十分难堪，Vonn。”
除了那位国王，只有这位伯父会用他的中间名来唤他。这其中的原委他清楚，只是在思量，什么时候压下这个筹码。
“不过除非你去世，否则隔代传位很困难。”
Kia仿佛在思索什么，紧皱的眉头下是阴云密布的眼瞳。
“难道...！”
他像是猛然醒悟，目光直直投向EASoN。
EASoN勾唇，抬手示意。
透明密封袋里装着一粒药丸，由Lovejoy递到他面前。
“这是我的父亲，一直以来给我服用的。”
EASoN笑着说道，可看向那粒药丸的目光，阴鸷的怕人。
Kia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粒药，甚至接过密封袋的手都是禁不住的颤抖。淡蓝色的药丸，融于任何液体之中，都是无色无味。
“这是...”
他记得，记得这颗药，记得那只朝他伸来的手，记得自己的畏惧，记得那滴眼泪！
这个男人的反应出乎他的预料。
拈着密封袋的手指用力的攥紧，原本有些混沌的目光陡然变得澄澈无比。仿佛此刻坐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一位耳顺之年的老人，而是意气风华的Kia·walklyn。
“Vonn...”
Kia轻唤出声，与起初呼唤他的声音不同，带了几分哽咽，甚至眼角还有泪滴滑落。
“您应该清楚，我现在需要什么。”
“不，孩子。我不能，我没有，能力帮你。”
“嗯？”
“我不想再插手任何有关于王位的事，我已经失去了一只手臂，不想再失去任何东西了，也没有任何东西能让我再失去了。”
“原谅我，殿下。”
“好。”
他的回答丝毫不犹豫，Kia困惑抬头正对上EASoN自如的笑容。他想好的托辞还有很多，可从未料到这位绝伦的王子会如此果决。
Kia的拒绝在他的意料之中。
EASoN没有解释自己的回答，而是站起身，指尖划过长桌的桌面，缓步走向他。
“我从前想不明白，身为唯一顺位的王储，我有什么值得他如此忌惮。不惜重新养育一个继承人，也要至他的亲生儿子于死地。”
Kia盯着他的脸，青灰色的眼眸与他记忆中的那双眼睛重合，他有些走神了。
“可我现在明白了，伯父。”
“他忌惮的并不是我，而是他自己。”
EASoN在他身边站定，清晰的看见自己的身影，映在Kia的瞳孔之中。
“他亏欠的太多，多到怕自己会去弥补。他怕看见我，会令他想起我的母亲。他怕他的愧疚会让他给我的太多，多到他支付不起。”
“所以，如果我死了，他就不需要再付出什么。”
“我说的对吗，伯父？”
Kia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目光如炬。他即使知道身为王室的孩子必须睿智，可远远没有想到，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现在会如此令人生畏。
如果是他坐上王位，一定是空前的领导者。而他的野心，不正是驱使国王真正想要除掉他的动力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Kia别开眼，控制着自己不去看他的脸。
EASoN轻笑着摇头。
“当年放弃继承者的身份并不是因为你多么无私。”
“伯父。”
“而是你太过无能，太过畏惧我的父亲。”
“你失去的不只是一只手，对吗？伯父。”
年轻人的银发格外夺目，而他如刀锋般的棱角，更在警示着自己。或许，他当年能如这个孩子一样无畏，是不是他想要的，都能不再是遗憾。
Kia像是泄了气，如今低头坐在桌前的，只有一个佝偻老人。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的话里带着无限的落寞。
“在你给daniyyel命名的时候。”
“daniyyel...daniyyel...”
Kia喃喃地唤着那个孩子的名字，泪光又浮现在眼前。
“daniyyel、daneysha，你都看得出来，他怎么可能不明白呢。”
Kia拭去眼角的泪水，重新抬头看着EASoN，这次他带着久违地笑容。
“他爱她。我很满足。”
“是吗？”
“你的中间名，是你母亲的姓。这是个例外，是真的。Vonn，只有你是个例外。”
Kia叹了口气。
“我承认，是我的错。”
“我深深迷恋我弟弟的妻子，daneysha·Vonn。就允许我这样称呼她，她冠以的walklyn，不是我的名字。”
“他需要daneysha，像他需要他的王位一样。他亲口告诉我他深爱她，他发过誓的，Vonn，他誓死要守护她。”
“我相信了。”
拿着密封袋的手指佝偻崎岖，仿佛是聚了全身之力在手指。Kia突然笑了，眼泪划过勾起的唇角，陷入深深的皱纹之中。
“我没想到，就连害你的手法，都和对daneysha的一模一样。”
随即像失了力气，落寞的垂下手，随密封袋一起掉在桌上。寂寥的灯光打在他灰黯的银发上，笔挺的西装现在像是支撑着佝偻躯体的支架。
“你说什么？”
EASoN鲜少露出这样的表情，皱起的眉头书满了疑虑，鹰似的目光紧逼着他。
Kia瞬间的无措被他清晰捕捉，像是知道躲不过他的眼睛，遂叹了口气。
“daneysha会变得越来越虚弱，甚至神志恍惚，都是拜它所赐。”
“还好你发现得早，Vonn，否则迟早也会...”
“够了。”
EASoN冷冷打断了他的话，身侧的手不禁死死攥起。如果说他来之前还有犹豫的话，那么现在和Kia的对话，足以令他坚定信念。
对于这两位同胞兄弟的爱意，他的母亲更像是一个可怜的牺牲品，甚至Vonn一族或许至今也不知道这位王后早就去世。
因为家族被迫选择成为王后，Kia也因此至今未婚，只在一个养子身上倾注了全部无言的爱。
她或许有感动过吧，无论是来自哥哥的成全还是来自弟弟不顾一切的爱。
可是EASoN只能确定，他的母亲从未爱过这两人之间的任何一人。
daneysha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也不能再明白自己的宿命，她早已不再奢求自由，只将所有的温柔给了自己唯一的孩子。
他当然有权愤怒，这个世界上除了daneysha，没有任何人爱他，而那个自大的国王还将他无比珍视的温柔扼杀在他眼前。
那么他也要夺走那个人的至宝。
“三十年，您的想法还是一如既往吗？”
Kia没有说话，现在的他只像个平庸落寞的老人。
EASoN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向门口走去。
密封袋留在他的手边，淡蓝的药丸静静地躺着，像是在无声的嘲讽他的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