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定北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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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欢踏入许久未曾走入的家门,心中升起无限感慨,这些日子发生太多太多的事,此刻到了家,她才感到自己早已身心俱疲。
夜间的灯火照亮前方的路,她忽然有些晃神,打量着四周,一如往昔,却又好像有些不同,变得有点儿陌生。
穿过重重叠叠的回廊屋舍,绕过前厅和书房,她来到了后庭正房,她父侯所居的院子。
正值春日,院子中栽种的桃花开得正艳,在这寂寂的夜里放着花香。
她透过窗纱,瞧见那道立在窗前似乎在看书的身影,忽然眼底发烫,不知不觉红了眼眶。她扶着院子中的桃树,却停住了脚步,不敢往前再走。
忽然,她整个人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萧琮从后面轻轻抱住她,轻声在她耳畔道:“对不起,如果不是我……”
赫连欢沉默了一会儿,叹道:“你我立场不同,谁都不必说对不起。”
她一向活得清醒,什么样的感情有未来,什么样的感情没有来日,她一清二楚。
当初苍山之巅,她已经迷了一次心神,后来说要嫁他,更像是一句戏言,贪片刻的欣喜罢了,她一直很清楚自己去大梁的目的,所以一听说她的父侯无事,便毅然回来了。
只是得知他身上的伤并不像她所知的那样简单,情况不容乐观,又思及他在大梁的处境,才决定再回去帮他度过这个坎儿。
只是世事无常,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一向握尽先机的萧琮,竟然败了,命悬一线,死生一瞬。她真的很庆幸,很庆幸自己能早到那一步,又很后悔,很后悔自己那时的离去。
她常常在想,若是当初她没有选择离开,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进去吧,外面冷。”萧琮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唤了回来,她深吸了一口气,迈步朝那亮着光的屋内走去。
在她身后,萧琮一言不发立在那桃树下,任凭肩头落满绯色桃花。
宇文懿向前迈了几步,走到他身侧。“你与她……”
他一语未完,转而又道:“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萧琮不解问道:“你知道什么?”
宇文懿转而看向他,“现如今的大梁皇帝,不是你吧?”
萧琮内心震惊,面上却一派平静。“你说什么?”
宇文懿却从他攥紧衣袖的手指上看出破绽,见他故作不知的样子,笑了笑道:“我猜的。不过看来,我猜对了。”说着就抬步离开了。
他原本是打算听赫连欢给的解释,但是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儿来,他便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且不说萧琮刚刚登基会不会亲自前来大周,单单看他刚才骑的马就知道,那不是大梁的马,而是大周特有的。
大梁与大周关系僵持,马匹更是军事之重,两国生意往来绝不可能有马匹,所以他若是从大梁过来,不会骑着大周的马。
再者,他骑的马是大周一种不太好的马种,没道理骑着大梁马来,来了后特地再换一种不太好的马。还有他身上穿的衣服,手里拿的剑,都是大周特有的,故而,他最近一段时间就在大周。
虽然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宫廷皇位争斗,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他大胆设想,小心求证,终于在见到萧琮紧张的状态时,肯定了自己那个不太靠谱却是真相的猜测。
宇文懿转身就走,根本不给萧琮想说辞解释的时间。他紧蹙着眉,怎么也想不通宇文懿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是把他当傻子哄着玩儿吗?萧琮根本想不到宇文懿那种超乎常人的洞察能力,立即便觉得他是在大梁安插了细作,准备回头找个时间给他皇兄去一封信,将宫里好好查查。
“你站在那儿做什么?”他正想得入神,忽然听见赫连欢掀开门帘,站在屋里唤他。萧琮收了思绪,迈步走去。
只是在门前忽然顿住,他抬起头,打量着赫连欢,然后很认真地问了一个问题:“我……要说些什么?”
之前他害老头子坐牢,可他这会子想娶人家姑娘了,这可有些不好整。
他见了无数大场面,却在此时犹豫起来,脚步也停在原地,满脑子都是当初自己作的孽,啊,果然是要还的。
一阵纠结之后,他终于迈出了一步,赫连欢放下门帘,里头的定北侯听到外头的动静,便问道:“谁呀?”
萧琮从一片漆黑的夜里走出来,屋内明亮的烛光照亮他的面容。
定北侯皱着眉打量着眼前的人,沉思了许久也没想起来这人是谁,明明有些熟悉的,好像在哪儿在见过似的,但一时半刻又真的想不起来了。萧琮有些不安,不知该怎么开口。
定北侯负手站在门口,见气氛一时僵住,只好转而问赫连欢,“咳,欢儿啊,这位公子是哪位啊?”
萧琮感觉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于是不等赫连欢开口,便先向定北侯微微拱手作礼,缓缓道:“在下,大梁萧琮。”
定北侯听到这名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笑道:“啊?原来还是个大梁人……”
等会儿,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忽然,面上的笑意一收,他原本背在后面的手伸了出来,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耳朵,“什么?你再说一次?是我耳朵坏了不成?”
萧琮愣了愣,只好又道:“晚辈,大梁萧琮。”
定北侯连忙收了手,然后捂了捂自己胸口,然后忽然拉住赫连欢胳膊,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问道:“欢儿啊,你说说,这人谁?”
“嗯?”赫连欢沉默,只听定北侯接着道:“就几日前,大梁的皇帝突然就不见了,整个大梁朝廷都炸了锅了,你不知道?!”
赫连欢还是不懂,但是萧琮却马上明白了,想必他皇兄一听到他在大周杭城,就第一时间赶了过来,连寻的借口都无比草率,说是派使者去杭城谈生意,其实不过是他脱身的一个借口。
算算日子,他也还没到大梁,确实被人以为失踪了。
萧琮犹豫了片刻,便打算对定北侯说明实情,他就赌一把,成不成的就看天意了。
“侯爷误会了,那位大梁皇帝不是我,是我皇兄。”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定北侯只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转头看向赫连欢,打算从她那里证实。“父侯,这件事有点复杂,我慢慢跟你说……”
她扶了定北侯坐下,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人,四周也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在周围,她便简明扼要地交代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但是却隐瞒了萧琮陷害定北侯的事。
只是她话音刚落,那头萧琮却接了过来:“侯爷,当初把救灾粮藏在侯府祠堂的,是我。”
定北侯再次震惊了,他今天晚上受的刺激有点多,“嗯?是、是你?”
定北侯看向他目光忽然深沉起来,却见萧琮很认真地向他赔礼的,“此事是我之过,侯爷若要怪罪,我绝无二话。”
他看起来很是真诚,倒是定北侯心情很复杂。打死他也不能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受大梁宸王的一礼。
忽然想起来前些日子那个突然被抓包的大梁细作,再看萧琮这般真诚的态度,定北侯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不确定地问道:“那个芙蕖,原来竟是你的人!我之前还在想,她区区一介弱女子,怎么会做得了这么大的局!”
“什么?”萧琮愣了愣,他似乎并没有想到这回事。
他明明是给芙蕖送了信,让她们早早离开,此番回来也正是为了了结这桩事,可是芙蕖认罪了?这又是什么情况?
但不等他细想,忽然定北侯又问道:“那……那你与欢儿,又是怎么回事?”
定北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赫连欢,又转而笑着看向萧琮。赫连欢可没预料到她父侯会突然问这个,一时之间有些不自在,但却凝神准备听萧琮回答。
萧琮只觉得脑子嗡嗡响个不停,这个怎么答?“额……我……”
定北侯眼睛发亮,目不转睛地盯着萧琮,仿佛要将他的脸给盯出花儿来。萧琮心里有点发毛,又一阵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开口。
“侯爷!侯爷不好了!”外面突然响起侯府老管家的声音,屋内三人都不知发生了何事,定北侯心神一震,侯府的管家想来稳重,不会大半夜的这般大喊大叫,看这样子应该是真出了什么大事……